全福少女

　　听到付姑父的声音时，沈浩和陆氏对视一眼：这会子他来做什么？虽这样想，沈浩还是整整衣裳迎了出去。陆氏却比他多了个心眼子，想起沈潇那次的举动，抱起沈随心就进了里间。

　　进了里间后，陆氏右手食指竖在嘴边，对着沈随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随心心里好笑，但也有样学样，小短手指也竖起来做了个相同的动作，用气声道：“我听娘的。”

　　瞧见沈随心那可爱的模样，陆氏笑倒在了榻上，自己脱了鞋躺上去，又将沈随心的鞋子脱了，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拿了串珠给她玩，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沈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注意力也在外头。

　　付姑父进来后，目光扫过高几上两个盛满的茶杯，顿也没顿一下，微笑着落座：“大舅兄，我一回来就听见浩宇楼和庄子上的事情，听说走水了？可报官了吗，可有捉到人吗？”

　　“是，那日晚上浩宇楼和庄子上都走水了。已经报了官，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沈浩自己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付姑父。

　　付姑父叹了口气，嘴里满是遗憾：“可惜这几日桓哥儿外祖父身子欠安，我送了他过去，不在这里，也就没能及时帮上忙。因为刚回来，也不清楚具体情形。听闻那日你们正好在庄子上，大嫂和随心他们没事儿吧？”

　　沈浩喝了一口茶：“多谢妹夫挂怀，她们两个都好。庄子上的火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库房和靠院墙那一片田有些毁了，屋舍人这些倒是没事。”

　　付姑父这才大松一口气的模样：“我一路回来，都听说这事儿，又不知道具体形状，心里难免焦急。可叹随心丫头一个小人儿，前儿个她出去听说有人打架惊了马，这次又是走了水，她一个小丫头心里也不知道怕不怕。”

　　沈浩不料付姑父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倒是一愣，沉吟了一下，心里倒是有些担心起来，面上却不显：“妹夫说的是。昨儿个父亲母亲还说改天带她去那秋霞山上走走，也顺便去秋霞寺一趟。”秋霞寺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香火鼎盛的寺庙。

　　付姑父听了这话，眼里飞快闪过了一丝不赞同：“话虽是如此说，可生灵如此多，神佛岂能一一管完。大哥是读书人，都道这天灾人祸，天灾尚且可以求天求地，可这人祸……”他刻意停下了。

　　沈浩端茶的手顿住了，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一样，微微眯了眯眼：“人祸？妹夫这句话是何意思？莫非妹夫知道什么？”

　　“我这不才回来，哪能知道什么？只是我在想，一夜之间两次走火，还都跟大哥有关，这事儿透着玄乎。这还不到夏日，也不是走水的季节，哪能这么巧都是走水而不是有人特意放火呢？”付姑父压低了声音。

　　沈浩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妹夫也听了街上的传言说是某个酒楼……”

　　付姑父摆摆手：“这话得有证据。但我个人倒是觉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这香满楼开业本就是在众人眼中，走这一步的可能性不大。大哥不妨想想其他是否与谁有过冲突结了仇。比如之前，有人闹上我们家里那次。再比如，你们出去碰见的那次冲突……”

　　听到这里，沈随心心里有些疑惑：付姑父这过来就提了两次上街的冲突，上次沈潇叫自己去用饭那次也提了一次。听父亲说那个老板开店也有十几年了规规矩矩，周伯青也是一个穷学生。想起他上日专门问起那个小男孩……莫非他在找那个小男孩？可是，为什么呢？

　　下一刻，付姑父看沈浩思索的模样，继续旁敲侧击：“你想想，能够同时对酒楼和庄子上下手的人，闹上门的女眷有这能耐？做了几年生意的早点铺子就算有打手，还能晚上将手伸到关了门的城门外头？说不得你们认为自己做了好事，反倒是碍了人的眼。”

　　你不妨将这段时日的冲突都给我细述一二，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县衙那头，我也好去走走，有的放矢嘛。”

　　果然是冲着那日的事情来的。只是，付姑父为何如此在意？那个小男孩什么身份，他费尽心思都在打听。沈随心思索着。偶然抬头，看见旁边铜镜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颊，忽然脑袋里面闪过一丝念头：付之桓和沈修一大，沈潇嫁进去五六年，那个男童年纪不过五六岁。莫非，那是付姑父在沈潇进门前后得的私生子？

　　若真是这样，那这事儿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但是，这事儿似乎就有些难办了。沈家众人知道了会如何，沈潇知道了又如何，付姑父又是什么打算。隐隐的，她潜意识觉得付姑父这个人有些看不透。不过她对他的为人有些嗤之以鼻，他今儿个来哪是为了什么放火的事，试探来试探去，就是为了寻那次的线索。君子坦荡荡，这人对家人都如此防备，心眼子怕是比针尖还小。她最不齿这等人，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以偿。她看了一眼榻离脚踏的高度，然后轻轻一翻，整个人哐当掉了下去。

　　沈浩还在思索，忽听里面传来一阵哭声，接着是陆氏紧张的声音：“丫头，丫头，摔疼了吧？”回应她的是更大的哭声。沈浩立时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发现沈随心坐在脚踏上面哭得震天响。

　　沈浩问了几句，见沈随心只顾着哭不说话，想抱她起来她哭得更厉害了。他也不敢动她，心里担心得什么似的，一面喊陆嬷嬷一面穿衣裳要亲去叫陆庭观。他出来后对着付姑父一揖：“多谢妹夫好意，只是你也瞧见了，随心多病多灾，这事儿，没有证据我不敢妄下定论，免得误了官差们的正事。多谢提醒，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付姑父还能如何，谦身回了一礼，口中说着言重了，跟着沈浩出来。出来后他看了一眼大房的方向，心里暗叹一声：可惜了，沈浩这头是走不通了。这小丫头是不是故意使心眼子？他嘴角一丝讥讽：这么小个人儿懂个什么，沈浩都没发觉的事儿她能发觉？罢了，大约是真的她和付家八字不合吧。这条路走不通，那，他眼光一闪，加快了脚步。

　　沈随心没有料到这看着不高的榻有这么高，这脚踏这么硬，她这摔下来，虽然是屁股先着地，也是结结实实地摔疼了。后头陆庭观来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当时露了出来，胳膊肘竟然擦伤了。至于屁股上，陆氏一面好气一面好笑地给她擦药揉着。沈随心将脸埋进枕头：太丢脸了，她没脸见人了。

　　不过，沈随心一会儿就从枕头里面出来了。原因有二，一个是她实在透不过气了，二是，她闻到了一股鲜香。她抬起被自己捂得通红的脸，一眼瞧见门口端着碗的陆庭观，连忙扯过被子盖好了屁股，这才冲着陆庭观挥挥手：“舅舅。”

　　“这小丫头，还知道害羞。”陆氏净了手，点点沈随心的小脑袋，“这样捂着药味儿都进了被子里，还怎么发散药性。真个儿捉狭鬼。刚还将头埋着不肯出来，一闻见肉味儿就出来了。小馋猫。”

　　“哪有，我分明是听见舅舅来了。我最喜欢舅舅了。”沈随心撅着屁股也要为自己的嘴馋辩解两句。这民以食为天，她爱吃有什么错嘛！

　　陆庭观笑了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好了，起来喝点儿豆芽大骨汤。这可是你娘一早就炖好的。”

　　沈随心双手撑着床趴起来，闻言立刻拧股糖似的扭到了陆氏怀里：“随心最最喜欢娘了。”

　　陆氏心里好笑，面上故作严肃，轻轻推开了她的脸：“上一句话还说是最喜欢舅舅，又是最喜欢我了。我瞧你啊，最喜欢的就是那做好菜的锅才是。”

　　周围的丫鬟都抿嘴笑了起来。沈随心当然不肯认了，直缠得陆氏笑了才罢休。前头有人来回话，陆氏稍理理衣裙，叮嘱沈随心喝汤后，就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沈随心瞧见她们走远，立刻放下了碗，撑起身子，眼睛晶晶亮：“舅舅，前儿那事怎么样了？”

　　陆庭观摸摸沈随心乱糟糟的头发：“听你娘的话，你先喝完汤我再告诉你。”

　　沈随心心里好奇，但也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完了。她刚喝完放下碗，碗就被陆庭观接了过去。同时陆庭观说道：“我和你爹那边也碰过头了，四处打听出来的结果也没甚有用的。倒是你说的那两个人，我自己细细去打听了。”

　　沈随心两只眼睛晶晶亮：“怎样？”

　　“那个叫小六子的脉象的确是被下了泻药。只是东西全烧了，这量下得狠，小六子都不成人形了，还昏迷着呢，也没法问话。至于小五子，他家周围邻居是说好几日没见他娘了，不光他娘，他家人这几日均未见的，倒是见了曹大夫来过。我派人在他家门口守着，终于昨儿个天擦黑的时候，瞧见了小五子亲自提了东西出来往河边树林去了，东西还埋起来了。他走了之后，我派的人把他埋的东西挖出来带回来我瞧了。”

　　“什么？”沈随心心里直接这是个重点。

　　陆庭观似乎在犹豫，不过对上沈随心沉静的双眼后，他清了清嗓子：“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小孩和打胎药。他家女眷有三，他的寡母，嫂子和未嫁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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