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江湖（GL）

　　不多时，首位上场的秀女将毛笔一搁，一幅百花齐放的花鸟画赫然映在洁白的宣纸上。

　　“陛下，小女斗胆献上拙画一幅，愿我朝江山人才辈出，百花齐放，永享昌盛繁荣！”作画的秀女行了一礼，说了几句简短的恭贺词。

　　却是铿锵有力，寓意美好，也深得皇帝的心。

　　“好一双巧手，好一位玲珑的美人！朕重重有赏！”皇帝眯着微醺的双眼盯着秀女一边赞叹道，随即大手一挥，给了那位秀女一个不小的封号。

　　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微笑，朝那位秀女道：“恭喜妹妹了！”看样子像是真心祝福一般。

　　坐在皇后下首的贵妃见皇后表态，连忙也恭贺几句，听着却并不如何真心。

　　而刘长生则寒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一副万年不变的表情。

　　“方才上场的那位将画技展露无疑，又是首个上场，必能给皇帝留个深刻的印象，看来是存了心思要进宫的。”千飞燕将一颗葡萄丢入口中，含糊不清道。

　　荀素点点头。

　　两人都是不愿入宫的，自然也不会像方才的秀女那般抱着力压群美的心态当出头鸟。

　　而有一便有二，就见离荀丹不远的一名女子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在给皇帝皇后行了一礼后便道：“方才那位姐姐作画一幅，小女也有对联一副要献给陛下！”

　　笔一提，墨一蘸，也是一气呵成。

　　“上联：花开三月动姑苏，下联：真龙嘉气布九州，横批：江山永固。”

　　“好联！好字！”皇帝仔细品读后更是龙颜大悦，再让那位秀女走近些，美人清冷，目光流转，自富诗书气质，瞧得皇帝心神荡漾。

　　当即又是赐封。

　　“真真是恭喜陛下了，今年的秀女真是多才多艺呢！”皇后优雅地笑着，为皇帝倒上一杯清酒。

　　皇帝红光满面，体贴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这些年多谢你帮着朕打理后宫！”而后握住皇后的手满脸感动。

　　“哪里，都是臣妾的份内之事！”皇后因皇帝的夸奖，眼底多了几分感激的笑意。

　　两人恩爱的模样看得贵妃很不是滋味，暗想回去后该不该给皇帝吹吹皇后的枕旁风。

　　有前两位秀女的表演，原本不敢上场却又想抛头露脸一番的秀女们纷纷上场，奏乐者有之，跳舞者有之，唱曲者也有之。

　　有极其出众的，也有差强人意的，场面愈发热烈，气氛逐渐攀升时。

　　刚开始老皇帝还有点兴致支着头瞧着，可酒足饭饱后困意渐渐上头，他竟觉得台下秀女们的表演实在无趣，还不如宫廷里的戏班子演的好看，竟是倦了。

　　就在这时，早有准备的荀丹款步上台，用古筝将一曲《渔舟唱晚》弹得别是一番滋味，铮铮琴声绕耳，听得皇帝眼前一亮，困意渐渐散去。

　　台下的荀素却是微微叹口气，这般神态落在千飞燕眼中又是另一种意味，她拉着荀素的袖子道：“你叹气作甚，虽然听不懂，但是听起来很好听的样子嘛！”

　　荀素被她的话逗笑了，摇摇头无奈道：“荀丹能将曲子弹得娴熟无比，就连皇帝也颇为欣赏，必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千飞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单看荀丹弹奏的指法就能让她一阵眼花缭乱了。

　　“可一首曲子下来却是少了感情，《渔舟唱晚》本就是体现夕阳西下，渔夫悠然自得随船远去的画面，可荀丹却一点没出来，奏了半晌感染力仍旧差了些。”

　　其实也难怪荀丹弹不出来，她本就是荀府嫡小姐，在府中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懂得半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呢。

　　这般想着，荀素又是暗暗摇头。

　　台上，荀丹一曲奏完，台下掌声不断，就连皇帝也赞许地点点头，正当他要开口，一旁的皇后拉住他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皇帝朝皇后点点头，这才转向荀丹道：“荀家姑娘，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果真没将她纳入后宫，想来是方才皇后与皇帝说了什么的缘故，荀素心下一喜，朝皇后投以感恩的目光。

　　不枉荀家东奔西顾才搭上皇后娘娘，也幸亏她娘亲年轻时与皇后私交不错。

　　只有坐在皇后下首的贵妃和九千岁听见了皇后的话：“几位皇子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们选妃了。”

　　难不成这皇后中意荀素，想将她纳入太子府？一时间贵妃神态莫测。

　　九千岁淡淡瞥一眼皇后，又看向台下的荀丹，神色也是莫名。

　　“陛下，娘娘，”荀丹朝皇帝行了一礼道：“陛下，小女……”她的目光隐晦地朝荀素的方向看去，紧咬着唇不说话。

　　皇帝自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一股怜惜，道：“但说无妨！”

　　荀素眉头微拧，暗道不好。

　　就见荀丹楚楚可怜地望向皇帝，像是难以启齿似的，默了好久才颤抖道：“小女……小女原本有个姐姐，却……却因犯了大错被家父忍痛逐出家门，可家父到底心疼姐姐，没多久便后悔了，更不忍她在外流离奔波，便想让她回家来，只要她好好认个错便既往不咎，可谁知……”

　　她说至一半却是欲言又止，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身躯摇摇欲坠。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望着她，心想这荀丹可真够大胆的，竟敢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

　　大部分人早知道荀丹口中的“姐姐”是谁，一部分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瞥向荀素。

　　就连挨着荀素的千飞燕也颇为紧张地看向她。

　　虽然如芒在背，可荀素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安抚般地拍拍千飞燕的手背。

　　皇帝这几年沉迷修仙，显然鲜少听说这些家长里短，一时稀奇，见荀丹失了魂似的，只能耐着性子和声道：“你继续说。”

　　皇帝一句话似乎让荀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就见她断断续续道：“可姐姐她……却是负了气一般再也不肯回来了，哪怕家中几次三番寄信与她，姐姐也无动于衷！”正说着两行清泪止不住流下。

　　“陛下——”荀丹朝地上一跪道：“恳请陛下做主，下旨让姐姐回家吧！”她说罢转向荀素，泪眼朦胧道：“姐姐，好歹我们姐妹一场，你便应了妹妹吧！”

　　荀素，你能攀上金家，我便能将你拉下深渊！

　　这般想法稍纵即逝，她投向荀素的目光却不免染上几分得意和恶毒，只是在这种场合，荀丹掩饰得极好。

　　好一个“姐妹一场”，荀素目光沉沉，她不是不清楚在阁楼那会荀丹是如何抹黑她的名声的。

　　若非了解她的品性，这会儿荀素真想拍手叫好，这番故作姿态的表演委实精湛，不去勾栏里唱戏着实可惜了！

　　而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位子上的荀素，想看她如何收场。

　　就见荀素淡然出列，姿态从容地朝皇帝行了一礼，道：“小女金素素参见陛下。”

　　皇帝好奇地打量她，道：“你就是荀丹的姐姐么？金素素？你怎会姓金？”从头到尾他都是看戏的态度，便抱着不痛不痒地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姐姐已将北域的金家主认作干爹。”还未等荀素回答，荀丹就抢先道。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便是荀素薄情寡义，铁了心要与荀家断了关系才投入金家门下。

　　只是……这荀素有什么本事能让金家主认为义女？

　　再者，荀丹刻意将“干爹”二字咬重，听得在场众人心思千变，看向荀素的目光更加复杂，有厌恶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嫉妒愤恨的，也有干坐着看好戏的。

　　“她当初是犯了什么错？”皇帝淡淡朝荀丹道，却并未问荀素，显然皇帝的心是比较偏向荀丹的。

　　一来方才荀丹的表演令他惊艳，二来荀家与皇后关系匪浅，三来……

　　老皇帝对荀素的第一观感谈不上好，他无端认为女子该是荀丹那般小鸟依人、令人生怜惜才是可爱，这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像荀素这般镇定自如，面圣之时还一脸淡然如水的，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说到底还是荀素傲气的态度生生让皇帝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损害。

　　“姐姐她……”见皇帝发问，荀丹像是愈发难以启齿似的羞红了脸，盈盈美眸似乎也迷茫了一瞬：“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一桩？”

　　哪一桩？

　　众人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荀丹也是个狠心的，三言两语便将荀素贬得一无是处。

　　而这金素素……显然在荀家犯下的错事不少，否则也不足以被赶出家门。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可话虽如此，在场众人的好奇心不免仍被荀丹一句话勾起来，何况女人天生爱八卦，这“家丑”只要不是她们家的就好！

　　皇帝神色莫测地瞥一眼荀丹，又皱眉看向荀素，心想此女果真桀骜不驯，可他却是又倦了，更没有心思再听荀丹的话。

　　老皇帝近年来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心烦倦怠，便总要上床打坐一番，或服用一枚道家丹药以舒缓心神。

　　一场好端端的宴会因为这次小插曲也突然变得无趣起来，他眯了眯眼，抬手打了个不重不轻的呵欠。

　　帝王心思多变，喜好与厌倦不过一瞬的事情。

　　皇帝不再多问，像忘了什么似的将荀素和荀丹干晾着，皇后有心要帮荀丹解围，不单因为两家人交好，也因皇后本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最烦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女。

　　她有心刁难荀素，正想说话，却被下首的贵妃抢先道：“陛下这是倦了？”说着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到皇帝身边，伸出纤纤指节帮皇帝按摩两侧的太阳穴，她半蹲着靠在龙椅上，也十分隐晦地将皇后与皇帝隔开来，气得皇后咬牙切齿。

　　皇帝舒服得闭上了眼，正此时刘长生也很有眼色地从命人将皇帝的丹药拿来，伺候他服下。

　　底下的荀丹见皇帝再无理会她，又感受到周围秀女幸灾乐祸的目光，她的面色白了一白。

　　还未等她想出应对之策，余光瞥见身旁的荀素朝皇帝盈盈一拜，扬声道：“陛下服用的可是蓬莱子大师所炼制的仙丹？”

　　话一出口，全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她身上，特别是皇帝的眼神出奇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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