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江湖（GL）

　　一袭明黄的皇帝英姿笔挺，步履稳重，双目炯炯有神，右下方与皇帝相隔一步之遥的皇后身着皇后正装，一袭牡丹色的拖地长裙，显得端庄而大气，皇后的左下方，一袭水蓝色飘逸长裙的贵妃款款而来，妆容明媚，身姿优雅。

　　待三人进殿，紧随其后的九千岁才姗姗来迟，他头戴朝冠，面色苍白，鼻若鹰勾，犀利的双目中夹带几分阴冷，木屐踏在鎏金地板发出“噔噔”声，听得在场的秀女们心惊肉跳的。

　　素闻九千岁喜怒无常，杀伐果断，断断不可招惹。

　　刘长生的目光落在一众秀女身上，像是匆匆一眼谁也没看，又像是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在场的秀女皆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这尊煞神。

　　刘长生的目光在一名秀女身上稍作停留，嘴角冷冷勾起，暗想多年不见，这荀素出落得愈发标致了，而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直到几位贵人相继落座，秀女们才根据宫人的指引排好队列，等待皇帝的挑选，每个秀女身上都别着刻有身份的牌子。

　　能入了行宫阁楼的要么是身世不凡的要么是秀容出众的，总之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皇帝负手下台阶，在这百来名秀女中慢慢走动，挑剔而审视的目光盯得秀女们直冒冷汗。

　　一个时辰过去，皇帝才堪堪从百位秀女中挑选出七/八位出来直接赐封，被挑选出来的秀女有的洋洋得意，有的面色惨白，神态不一而足。

　　日晒三竿，很快便有宫人进殿将桌上的冷菜撤去换上热菜，众人才恍惚记起饭点到了。

　　荀素暗想，这宫廷之中也太过奢侈，原来方才进殿瞥见桌上的菜肴尽是摆设，为的不让桌面太过空荡，现如今饭点到了，这些菜也失去了摆设的价值，便被随意倒掉撤走。

　　这里的一米一菜哪样不是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才得来的，老百姓自己都吃不上的饭竟被这些人这般糟蹋。

　　她果然见不得这般浪费行径，也对这宫闱楼阁失了兴趣，若非太子殿下在此……一边暗自思衬着，一边在宫人的引导下落了座。

　　刚一落座便瞧见斜对面满心欢喜的荀丹，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荀丹微微抬起头瞪了荀素一眼，暗想这贱人果然心思深沉，穿得如此朴素，也难怪老皇帝不选她。

　　等等……怎么只见皇后与贵妃却不见太子与二皇子？荀丹暗暗焦急起来，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若是她认真学点宫廷规矩或许会明白，皇帝选秀的过程是不准有男性靠近的，哪怕是皇子也需避嫌，而这一点荀素自然比她清楚。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乐伎们手抱琵琶款款弹奏，身姿婀娜的舞女手舞彩绫，步态轻盈。

　　荀素的位置离上首有些远，她悄悄往上首望去，却看得不甚真切。皇帝端着酒杯眯着眼享受眼前的盛宴，皇后与贵妃脸上带笑，低声说着什么。

　　听闻二皇子生母早亡，皇帝便将二皇子过继到贵妃名下，这贵妃娘娘空有一副美貌，背后的家族与皇后相比却渺小了些，且太子生母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素来不和，今日二人面对皇帝以及在场秀女做出这般欢颜笑语的和睦姿态，着实有些做戏的意味。

　　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九千岁，就见他姿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离散，态度散漫，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偏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荀素心中一惊，暗叹九千岁果真敏锐！

　　而后，就见高高在上的九千岁举起酒杯朝她示意，她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淡定地举起酒杯回应他，两人相望，同时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见九千岁转过头看向别处，她才惊觉自己捏着酒杯的手正微微颤抖。

　　这九千岁，显然认得她……

　　恰巧左侧一名秀女与她搭话，她暂时压下脑海中的疑惑，转头和对方交谈起来。

　　身旁的女子面容俊俏，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她身着竹青色劲装，一瞧便知是江湖人家的儿女。

　　这种正式的选秀还身着劲装而非裙子，荀素不得不佩服她。

　　“嘿，你叫什么呀？”女子用手肘碰了碰荀素。

　　“北域金家，金素素。”她淡淡道。

　　“苏州千家，千飞燕。”女子挑眉一笑。

　　荀素本不欲与之多说，听到她的名字时却是一愣。

　　她不会这般巧合就遇上了千落的亲戚吧？据她所知天机阁阁主千落乃千家嫡长子。

　　“千落是你什么人呀？”她半开玩笑问道。

　　“你你你……”千飞燕举着茶盏的手微顿，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句来。

　　“嗯？”荀素歪头看她。

　　“我是说，你居然认识我兄长？”她放下茶杯，两眼瞪得老大。

　　荀素失笑，半晌才道：“令兄的风采，着实令人难忘。”

　　当初拜访天机阁的时候厉千凉的属下是怎么说的？

　　哦，骚包千阁主。

　　两人因为千落一下子热络起来，且荀素并不讨厌千飞燕，相反她的耿直与豪爽很讨她喜欢。

　　而千飞燕更是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抖糟糠似的将千落以前的糗事全盘说出，逗得荀素眉开眼笑。

　　正在午睡的千落莫名打了个喷嚏，平白无故哆嗦了一下。

　　“听闻金家富甲天下，盆盂摆件都是纯金纯银烧制的，真的假的？”千飞燕的思维委实跳脱，变戏法似的将话题一转，眸子亮如明星。

　　“我不知道。”荀素压根没去过金家，也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只能如实回答。

　　“你不是金家小姐吗？怎会不知道？”她的疑惑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荀素解释道：“我只是金家主认的义女。”

　　“原来你就是……”千飞燕的声音徒然拔高，在意识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瞥向她的时候她才捂嘴道：“你就是荀家小姐口中那个攀了金家高枝的荀府庶女？”

　　荀素眸中的热度褪去些许，她就知道只要她摆明身份，原本亲近她的人便会离她远去。

　　世间趋炎附势者甚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厉千凉那般珍视她也懂得她的！

　　她正想坐得远些，不料千飞燕握住她的手道：“定是那荀家小姐嫉妒你生得好看，这才制造谣言污蔑你！”她朝荀素凑近些道：“反正我是不信她的话，这荀小姐成日造谣生事，扭捏作态，看着就讨厌得紧！”

　　荀素的心头猝不及防涌入一股暖流。

　　她抿唇一笑，眉头缓缓舒开：“小声点，这般话语你知我知，若是被那荀小姐听了去，指不定怎么编排你！”

　　千飞燕撅噘嘴道：“才不怕她呢！”

　　两人又是一阵话聊，直至午宴结束，很快便迎来第二轮选秀：各展其才。

　　除了第一轮被皇帝选中的几名秀女外，其他秀女皆可自行表演节目。

　　今年的选秀与以往相比大同小异，可这一轮的规则却和往常不同，以往每位秀女需要上台单独表演节目给各位贵人过目，若是皇帝满意了便将该秀女留下并赐予封号，而今年改换规则，皇帝允许秀女们单独展示才艺，也同意秀女们各自组队表演。

　　嗓音尖细的太监将规则一念，全场哗然，待秀女们将规则细细品读后，有的人便拉着身旁刚刚交好的同伴小声商量，还有的面色孤傲，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规则一出，上首的两位娘娘也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火热的一幕，就连九千岁也懒洋洋地抬眸将底下秀女的千姿百态尽收眼底。

　　“素素，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千飞燕拉着荀素小声道。

　　“古琴。”荀素也不隐瞒：“飞燕，你呢？”她反问。

　　千飞燕愁苦着脸皱眉道：“你知道吗，我虽为千家嫡女，可千家毕竟是江湖人家，我本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剑术了……”

　　话一出口，荀素终于知道她穿劲装的原因：为了舞剑方便，不至于拖泥带水。

　　千飞燕似乎想到什么，颇有些兴奋道：“要不我们合作吧，你抚琴我舞剑，你看如何？”

　　荀素却是不语，只沉沉看她。

　　“怎么这般看我？”千飞燕惑然：“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说着正欲抽出帕子擦脸。

　　“你说句实话，”荀素将她的手拿开，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她：“你想入宫吗？”

　　千飞燕的头立马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若非陛下有令，我才不愿进宫呢！你想啊……”她掰着指头细数着：“进宫多不好，第一失了自由身再无法闯荡江湖，第二还要面对其他女人的勾心斗角……”

　　“哎，我自知自己是个一根筋的，说话直接得很，便是将人得罪了也不知，你想万一我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贵人，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荀素也深以为然，道：“那你我便不出全力，你随便舞几个花架子，而我平平淡淡奏一曲，只求不被陛下注意。”

　　两人一拍即合。

　　讨论得正热烈，台上已有自告奋勇的秀女准备作画一幅献给皇帝，笔墨纸砚也已铺陈开来。

　　荀素抬起头正准备观赏，冷不防瞧见对面的荀丹正面目狰狞地瞪她，那怨毒的目光让荀素徒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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