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江湖（GL）

　　花开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很快便到了皇帝钦定的秀女进宫的日子。

　　与以往不同，此次选秀皇帝将地点定在了苏州行宫，所以本该前往金陵王都的各家小姐只能驱车赶姑苏城。

　　不止皇帝一人，就连九千岁、太子和二皇子也随行前往苏州，赏景看花，吟诗作赋，好不风雅。

　　此时苏州城生机勃勃，早在得知皇帝亲临时苏州官府就命人清扫街道、挂上灯笼装点整个城池，故整个苏州城焕然一新，像是为这座古朴大气的古城添上新衣裳。

　　离苏州城不远的官道上，四周幽寂，道路两侧竹柏苍翠欲滴，一驾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经过，马蹄哒哒，车轮在坚实的石板路上滚过一圈又一圈。

　　荀素与厉千凉相对而坐，一人闭目养神，一人拿着本杂谈随意看着，随行的还有焦羽和孤铿。

　　“什么时辰了？”荀素迷蒙地睁开眼悠悠转醒。

　　负责赶车的孤铿回答：“还未到午时，估摸着酉时前就能到苏州。”

　　“饿了？”厉千凉瞧她这模样，好笑地将书放下，吩咐焦羽递上些吃食。

　　“车中有点闷，透不过气来。”荀素甩甩脑袋道。

　　厉千凉连忙让孤铿勒马，将她搀扶下车透口气。

　　清风暖阳，天宇湛蓝。

　　温煦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照在荀素的脸上，荀素懒洋洋眯了眯眼。

　　厉千凉瞧着她可爱的小模样，嘴角微微勾起。

　　今日的厉千凉不再是一袭血红着装，反而换上浅紫色的交领襦裙，加上她刻意易容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夺目。

　　她看着一袭白衣的荀素，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自从荀素闯入她的心里，她的着装风格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两人休息片刻正要上马车，不远处另一辆马车匆匆朝她们驶来。

　　从车上跳下来一位女子，另一名男子紧随其后跳下车。

　　“荀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女子的声音尖锐刺耳。

　　荀素皱眉看向拦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荀丹以及她身后的荀毅。

　　一身粉红齐胸襦裙的荀丹，荀毅万年不变的白衣。

　　时隔数月，她不断告诉自己和荀家已再无瓜葛，可再次碰面时，荀素的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抽痛着。

　　她恍惚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站在她身侧的厉千凉静静瞧她，目光再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面对集万千宠爱的荀家嫡女与嫡长子，荀素原本只有仰望的份，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是金家主的义女，背后还有浮梦宫撑腰，她是不怕他们的！

　　“原来是荀姑娘和荀公子，幸会。”她漠然道，眸中隐隐闪过嘲讽。

　　荀丹立马被她不痛不痒的语气和冷漠的态度刺激到：“别以为你攀上金家的高枝就了不起，野鸡就是野鸡，永远当不了凤凰！”

　　厉千凉眸色一冷，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抬起。

　　“三妹，不可无礼。”荀毅明显觉察到荀素身旁的女子释放出来的杀气，却并未认出是厉千凉，又眼尖地瞥见朝这边走来的焦羽，连忙拉住荀丹。

　　“小姐本是高傲的凤凰，却不幸落到了鸡窝猪圈中！”焦羽不喜荀毅和荀丹，见荀素被人刁难，登时变得牙尖嘴利。

　　荀丹从未被人这般明嘲暗讽，她委屈地看向身后的荀毅，荀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别以为这次选秀太子和二皇子也来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你荀素不过区区庶女，什么都不是！”
　　荀丹见无人帮她，矛头又对准荀素。

　　若不是这次太子和二皇子亲临，她绝不会参加选秀的，若是有幸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

　　荀丹恶狠狠地看向荀素，心中一阵快意。

　　在听到“太子”二字时，荀素眸子微动。

　　她朝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就算我如你所愿成了皇帝的妃子，你也得尊称我一声娘娘！”被几番挑衅，她忍无可忍终于还口。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她神色清冷，转身离去。

　　荀丹气得跳脚，正想抓住荀素，手臂却冷不防被另一只手握住。

　　厉千凉的手如寒冰般刺骨寒凉，荀丹被抓得一阵吃痛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荀素踏上马车。

　　“听说荀家最近遇上了麻烦？”厉千凉朝两人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荀天阔杀害张家嫡子埋尸枯井，啧啧……”

　　荀丹和荀毅脸色一白。

　　厉千凉甩开荀丹的手，转身离去。

　　她肯为荀素收敛本性变得温和，却不代表荀丹和荀毅能有好果子吃，抛开所有，她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浮梦宫宫主。

　　一段小插曲过后，几人在酉时时堪堪到达苏州，用过晚饭，厉千凉才将荀素送到苏州行宫门口。

　　“你只需根据两个嬷嬷教你的礼仪，谨守规矩，谨言慎行便可。”临别前，厉千凉深深看一眼荀素。

　　哪怕心里有诸多不舍，她依旧伪装得从容自若。

　　见荀素点头，她继续道：“焦羽留给你，姐姐已知会过九千岁的人，他们自会帮你打点好一切。”

　　到这一刻，荀素眸中的热泪与感激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皎白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显得圣洁而美丽。

　　“厉千凉，你真好！”她啜泣着道。

　　“妆都哭花了。”厉千凉平静地注视她，星眸里的笑意转瞬即逝，用指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两人相望无话。

　　她正欲转身离去，却猛地被荀素拉住，紧接着一个温暖的身躯撞入她的怀里。

　　“姐姐保重！”她用力抱住她，附在她耳边闷闷道。

　　厉千凉看她半晌，眸底酝酿着热烈的漩涡。

　　直到眼底的那份热烈归为平静，她握住她的肩头，唇瓣在她额间轻点了一下。

　　时间仿佛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而后她无比从容地转身离去，徒留荀素一人站在原地彷徨。

　　可只有厉千凉自己知道，她每一步看似坚定的步伐，实则微微颤抖着。

　　清风明月，时光静好。

　　……

　　引路的宫人将今年的秀女带到一座大殿的阁楼中，阁楼有五层高，每层有十几二十间房专供秀女们歇息，阁楼外有宫女太监把守，不许秀女们外出。

　　若非见惯了浮梦宫的奢华气派，一路走来，荀素才会对此番金碧辉煌的宏伟建筑习以为常，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跟着前头的宫女。

　　领路的宫女是刘长生的人，见荀素镇定自若，不由得在心底默默点头，看来也是个见惯大场面的，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委实不错。

　　房间内，荀素坐在椅上边斟茶边思索着什么，此番选秀太子与二皇子一同前往必有深意。

　　太子、二皇子和刘长生三人关系微妙，皇帝出行，这三人一同跟着互相提防本无可厚非，可荀素却听闻太子有意充盈东宫，而二皇子府中女眷单薄，莫非也……

　　正皱眉思索着，却不知阁楼外因荀素的到来而抑郁难平的荀丹正忙着散布谣言。

　　哪怕两人不在同一层楼也未曾相遇，荀丹依然觉得心里膈应得很。

　　一遇到同来选秀的秀女，稍微聊上两句便开始胡乱说着荀素的胡话，不过几日，荀素嚣张跋扈、恶毒伪善的名声便传开了。

　　虽然有不少宫人看不惯荀丹的碎碎念，可他们却不敢得罪这个正义盟盟主的千金小姐，据说太子苏怀远的生母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与荀夫人关系颇好，上头也特地吩咐过不可怠慢这荀家小姐。

　　众人心底哪怕再厌恶，也不敢多说。

　　不多时，焦羽端着点心盘子从外头进来，听闻风声，自然向荀素禀报。

　　“小姐，荀丹不安分得很，到处散布您的谣言！”

　　“都说了些什么？”荀素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神色不见分毫变化。

　　“说您在荀府中跋扈恶毒，以庶女之身欺负嫡女，被荀天阔赶出家门后攀慕富贵，转头搭上了金家的高枝……”

　　“小姐可要找她理论？”这些难听的话就是焦羽也听不下去，连忙征询荀素的意见。

　　“何必？”她无所谓一笑。

　　哪怕荀丹再怎么诋毁与污蔑，也不能撼动她坚毅的内心分毫。

　　“狗咬了你，你何必反咬一口？随她去吧，自有人收拾她！”说罢便抬手斟茶，不见分毫慌乱。

　　据她所知这整栋阁楼都是九千岁刘长生的人，这荀丹的不安分恐怕早就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去了。

　　焦羽内心渐定，暗想这荀素跟在主子身边久了，也将那一套不动声色学了个八/九成，这行为举止也愈发像主上了。

　　第十日，精心打扮的秀女们在宫人们的带领下前往大殿面见圣上。

　　穿过大气却不失精致的园林与湖畔，转眼就到一座飞檐斗拱的高大建筑面前，在场大多秀女都是家境富裕的，见到此番气派的大殿也难免唏嘘，少部分眼界狭隘的秀女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荀素神色如常地跟着宫人，而她身后跟着焦羽。

　　一袭白裙的荀素与周围千娇百媚穿得五颜六色的秀女们相比显得平常许多，加上她今日妆容浅淡，整个瞧着清清秀秀的，使得她在人群中极不显眼。

　　不少眼拙的人都认为她没什么竞争力，既不会打扮、更不会穿搭。

　　可也有眼尖的女子一眼就瞧出了荀素衣服的料子，顿时吃了一惊，那可是产自域外有价无市的金蚕丝！于是暗暗猜测这女子是何身份。

　　随行的婢女是不能参加宴会的，焦羽将荀素送到殿门口便告退了。

　　步入大殿，秀女们眼前齐齐晃了一下，鎏金地板折射出金黄的光芒，地板正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直通御座，两侧席位分明，桌上菜品精致，就连大殿顶端也被画上精美的壁画，色彩多样，图案繁复。

　　哪怕这般，荀素依旧目不斜视，直到殿外一声“陛下驾到、九千岁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众人才连忙回过神来，齐齐往两侧一站，俯身行礼让出一条道来。

　　随着皇帝的落座，选秀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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