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女

　　“竹姬要去新竹林。”竹姬对小胖子说。

　　小胖子抖了抖身上好几斤重的肥肉，当场就脱了个精光，就只留下一条裤衩遮羞。他拧干湿透的衣服，扔到大石头上晾干，又甩甩头，把藏在头上的水珠甩出去。

　　水珠被甩飞到竹姬干净的衣服上。

　　竹姬望了望仍在那里甩头发而没有理会她的小胖子，再揪起自己的衣服看，委屈地扁着嘴，顿时泪花闪闪，小小声地抽泣着。她背过身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开始敲地上的小石头。

　　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时，小胖子才注意到被晾在一边的竹姬。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竹姬扶了起来，就地卷起刚才拿去晾的衣服给她擦眼泪。

　　衣服有股汗臭味，竹姬闻了之后，眼泪就更加刹不住了。小胖子赶紧把衣服扔得远远地，拍拍竹姬的背，哄她不要哭。

　　竹姬止住了眼泪，她再重复了刚才的话：“竹姬要去新竹林。”

　　小胖子一脸懵逼，一时没懂竹姬在讲啥东东。他迟迟没有回话，就是在揣测这句话其中的意思。他一度怀疑是自己脑子不好使才总是理解不了竹姬所说的话语。

　　“竹姬要去新竹林，要去新竹林，新竹林，竹林，林林林林林林林林……”竹姬一边摸着小胖子腰间挤出来的“五花肉”，一边一顿一顿把话语无限循环地重复着。

　　坏掉了吧，竹姬一定是坏掉了吧！

　　小胖子捂住自己耳朵的同时，也捂住了竹姬的嘴巴，世界一切安静。他叹了一口气，拍开竹姬在他肥肉上揉捏着的小爪子，无奈问：“新的竹林啊，那远不远？”

　　竹姬点头：“远。”

　　小胖子也跟着点点头：“还会不会回来？”

　　竹姬点点点，点了三次头：“回来，长竹子，就回来。”

　　小胖子跟随着竹姬的节奏，点点点点头，并打了一个响指：“那就好办了！”

　　两人之间毫无秘密可言，小胖子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竹姬，比如说他藏的甲虫。竹姬也会把万年竹吹笛子很好听的秘密告诉小胖子。

　　吹笛子很好听并不是什么秘密吧……

　　他们不站在这里聊天了，毕竟跟竹姬聊天是一件艰难的事，除了万年竹，就没有什么人能够彻底理解竹姬想要表达的东西。小胖子现在特别想带竹姬去看看他多日来的“成果”。

　　从竹林被烧毁的那天起，小胖子每日都会挑水上山给新出来的嫩竹和竹笋浇水。这一个多月来，就没下过一场雨，少浇一天的水，新竹都很有可能会枯萎死掉。

　　小胖子重新去溪边打了两桶水，光着身子上山，气喘喘地，走三步就停一会儿。竹姬的体力却比小胖子好，她光着脚爬到了山顶捡到一片小叶子，还专门跑下来给汗如雨下的小胖子扇风。

　　过了一段时间后，在山谷中回荡着的笛声停止了。

　　万年竹的笛声一停止，竹姬就忘记了自己要回家。她一直紧跟着小胖子，小胖子去东，她就去东，小胖子挖土，她就学着挖土。

　　小胖子从土中挖出了一个小竹笋，再种在另外一处地方，舀了一勺水浇上去。

　　竹姬挖土的时候，没见着竹笋，下一步动作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扯了扯小胖子的衣袖：“胖子哥，胖子哥……胖子哥……在做什么？”

　　“你看，新种竹子是不是长得更好看？”小胖子戳戳小竹笋的顶端说。

　　“好看！”

　　这一个多月来，小胖子每天都在坚持松土种竹笋，移植竹枝。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又将会是一片青翠茂密的竹林。他擦擦脸上的汗珠，说：“到时这里又会像从前那样变成一片茂盛的竹林，你就回来住，好不好？”

　　在小胖子举手擦汗之时，竹姬注意了他手臂上的伤痕，密密麻麻的红条，仔细看的话，他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鞭子伤。

　　他身上的鞭子伤，是他父亲打上去的。

　　“伤，有伤，竹姬帮你。”竹姬双手按在小胖子的肥肉上。

　　治愈的气息芬芳馥郁，小胖子感觉自己就置身在一片温柔的海洋中。舒服了一阵子之后，那种温馨的感觉消失了，小胖子弹跳起来，胡乱地摸着伤口处。

　　诶？诶诶诶？？？没了耶，啥伤口都没了耶。

　　“好好好……好神奇的妖术！”小胖子赞叹一声。

　　“谢谢竹姬。”他深深地向竹姬鞠了躬，然后摸了摸下巴，“唉……说起来，我要是会点法术，绝对会把那个老是自以为是的荒打得屁滚尿流的。”

　　小胖子脑海中浮现出他把荒打得鼻青脸肿的画面，忍不住发出嘻嘻嘻的奸笑。

　　“不要打，不要打荒。”竹姬一头撞过去，用小拳拳锤着小胖子肚腩上的肉，肉就像一层层波浪荡起。

　　这种程度的小粉拳头，对小胖子来讲就当是挠痒痒，他握紧拳头说：“放心啦，只是说说，我又不会真的打。他是神之子，谁敢打。要真有法术，首先就教训我那个贪新厌旧的父亲。”

　　最近的事情不如意，小胖子也不愿意回想他那个令人失望的父亲。父亲和母亲彻底决裂了，就因为隔壁村的一个女人。他们两个每天都在吵，母亲哭着收拾包袱离开了家，父亲就把气发泄到他的身上。

　　小胖子挨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真正受刺激的是母亲竟然还骂他除了挨打就没有任何用处！！

　　他认为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去改变。

　　“竹姬，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啊？”小胖子终于忍不住把这句叛逆的话说出口。

　　“嗯……竹姬要跟爹爹。”竹姬还是选择跟万年竹。

　　“是这样吗？那也好，你最起码还有个疼爱你的父亲。至于你胖子哥我嘛……唉……留在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的了。”小胖子转过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山谷喊了好几声。

　　山谷中的回音一串连着一串。

　　“胖子哥要去哪里？”竹姬问。

　　小胖子双手按住竹姬的肩膀，决心满满：“城里，我决定去城里闯闯！老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根本不能名扬天下。”

　　竹姬戳戳手指，抬头问：“名扬天下？”

　　小胖子振振有词：“对，做商人也好，做武夫也好，当厨子也行，只要干得出色，就能名扬天下。”

　　竹姬不解：“为什么名扬天下？”

　　“这个嘛。人一生总要有点追求，我想享受一下被人尊敬的感觉。到时候你肯定很崇拜我的。”小胖子挺直了背，拍了拍胸口。

　　“可是竹姬只能崇拜爹爹。”除了万年竹，竹姬还崇拜荒。可是荒不让她崇拜，那她就听话不去崇拜他了。

　　“那……那那那……那算了。”小胖子泄了气，又很快振作起来，“等我出名之后，就回来竹林找你，你可一定要等我呀，我到那时会带很多好玩好吃的给你。”

　　小胖子伸出一个尾指，示意竹姬和他拉钩。竹姬没懂啥意思，就只用小手掌握住了他的尾指，说：“那胖子哥要早点回来。”

　　没拉钩不算数啊！小胖子的内心在咆哮着。不过那也没办法，竹姬死脑筋不明白的话再怎么解释都没用的。

　　小胖子蹲下身，在脚下的土里挖出了一堆小贝壳。

　　这些小贝壳都是他之前玩甲虫斗技的时候的胜利品。他挑了一个最小，也是精美的一个，捡一块锋利的小石头，在贝壳上面简单地刻了一片竹叶的形状。

　　接着，小胖子又挑了一块最大的贝壳，刻了一把鱼叉的形状在上面。他不知从哪里拖来了一根细细的藤蔓，用石头割掉一半，在两块贝壳上都钻了一个小孔，再用藤蔓将大大小小的贝壳串成了项链。

　　一条是串着有竹叶形状的贝壳，一条是串着有鱼叉形状的贝壳。

　　他送给竹姬的是最大的贝壳，并将贝壳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这个给你收藏，贝壳你一个我一个，以后我要是变了样，你就凭着这个贝壳认我。”

　　竹姬没吭声，她呆呆地看着这条贝壳项链。

　　“好，我要走啦，你也快回家吧。”小胖子提着两个桶掉头下山，又时不时转身看站在原地的竹姬，向她招招手：“竹姬！记得回家，不要在野外逗留哦！”

　　回家？

　　万年竹不吹笛子了，该去哪里找？

　　竹姬迷失了方向。

《[猎人]失落的土豪》




《陆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