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女

　　大旱持续了三个月。

　　对于靠近海边的村子来说，干旱是一件极其稀有的事。莫不是得罪了什么神灵，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溪水断流，新竹已没办法在重度缺水的土壤中生存。在这一大片光秃秃的山地之中，竹姬每天都蹲在同一处地方，照料一棵大约只有三寸长的竹笋。

　　大家都没水喝了，唯独是小胖子留下来的竹笋，每天都能尝到新鲜的清甜的水。在非常时期，水供应十分地有限，人们每天拼死拼活地从山间挖出来的水，最后被榨干得一点也不剩。如果再不下雨，两条村子的村民都将要搬走，到一个有丰富水源的地方生活。

　　可是，大家都不舍得离开。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神之子能够帮助他们脱离困境，再不济，直接去求神明也可以。

　　竹姬不能去见荒，她就躲在远处，看着荒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有时候还会看见荒被几个大人责骂。虽然很想出去跟荒说话，可她更害怕那些凶巴巴的大人。

　　在一个月之前，竹姬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荒的身影了。

　　伤心之余，竹姬找到了一个很棒的方法让小竹笋健康地长大！她能够将海水净化成可供饮用的清水！

　　竹姬跑去海边，用竹筒打了些海水，拿回山里的时候，海水也变得清澈了，她喝一口，就给小竹笋浇上。

　　“舍得走了吗？这里的竹子，是不会再长出来的了。”万年竹一直在否定竹姬的努力。因为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让铁树开花，水滴石穿。在干旱的条件之下，再忙碌也是在做无用功。

　　都三个月了，这片土壤连一根杂草也不长。万年竹也尝试过劝竹姬到新的竹林里去，可她偏偏要固执己见，说要等一个叫胖子哥的人回来看青翠茂密的竹林。

　　修炼的时间不多了，万年竹只好留下竹姬，然后独自去新的竹林修炼。修炼回来后，他仍然看见竹姬在那儿做着重复的事。

　　“竹子会长大。”竹姬学着小胖子的样子，给土壤松土。干裂的土地硬邦邦的，她抠半天都没能把一块土皮抠出来。

　　万年竹叹了一口气：“你还要等下去吗？这一年都会是大旱。”

　　“长大～长大～”竹姬还在那儿愉快地挖着土。

　　“竹姬，不要再浪费……”万年竹说不下去了，他扶住额头，不知该怎么劝服竹姬。

　　“求求你……”竹姬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就跑去抱住了万年竹的大腿，“我想让竹子长大。”

　　万年竹按住竹姬的脑袋：“执着太久，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竹姬指着那棵三寸长的竹笋说：“这个，这里有。”

　　竹笋藏在岩石的阴影之下，在有阳光的地方并不显眼，竹笋的顶端处还有嫩芽。万年竹半蹲下来，与竹姬平齐，朝着那棵竹笋发出了惊叹：“居然还能生存下来……”

　　万年竹揉了揉竹姬的脑袋：“你确定了要守护这片土地吗？要知道，比起破坏，守护需要花费更多的勇气。”

　　竹姬揪着万年竹的衣角，低下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有勇气呀，爹爹，我有勇气……”

　　“也好。成为神明的第一步，就是守护。”万年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告诉竹姬一件事：“以后就呼唤我名字便好，不用叫爹爹了。你是竹枝，不是竹子。”

　　竹姬不解：“村子里的人说，生父要叫爹爹。”

　　“与其说你是我的孩子，还不如说是我断了的手脚。就像竹枝上掉落的叶子，竹子上掉落的竹皮。”万年竹举了个例子，他只想让竹姬明白，虽然竹子和竹枝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他们之间的羁绊是相互永恒的。

　　“是这样吗？那竹姬就没有父亲了。”竹姬不觉有些失落。

　　“我给你加了一个守护，需要我的时候，就吹这笛子吧。”万年竹交付了一支笛子给竹姬。从外形上看，这支竹笛跟万年竹的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一支短笛。

　　尽管竹姬不是很懂万年竹的意思，但她也察觉到了跟小胖子离开时的相同意味。竹姬鼓起勇气问：“万年竹要去哪里？”

　　万年竹语塞了，缓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说：“我已经成为守护之竹神了，不可以时常都在你身边。”

　　“因为神明不能与妖怪亲密吗？”竹姬问。

　　是的。神明不可以和妖怪亲近，越是亲近就越容易引起上面那些人的怀疑，到时对他们俩都没有好处。万年竹也想一直保护竹姬，迫于形势，他不得不换另外一种方式。而且，万年竹刚被封了神，还有试炼的期限，他现在必须马上到达另外一片竹林守护降落在人间的辉夜公主。

　　“你本来也可以……”万年竹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竹姬也能够被封神吧。

　　竹姬满怀着希望，说：“那……那……竹子长大之后，竹姬就能成为神明了吗？”

　　万年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点头允诺道：“会的。”

　　“哎嘿嘿，我得去告诉荒！”竹姬蹦跳着离开了。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荒了，因为很想念，所以就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捡几块贝壳堆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每次竹姬经过沙滩时，都会对着这些贝壳说话。

　　今天居然是阴天！然而，就算是阴天也没下过一滴水。村民们聚集在海滩上，围在一个刚搭建好的祭台边。有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一起把两位正在哭泣的小孩绑在了一艘船上。

　　人群之中有女人的哭泣声。

　　没一会儿，那撕裂的哭喊声终于停止了。很快，女人就被抬了出来，扔回了屋子里。那两位大汉把装着男童女童的船推到海边，在那里待命。

　　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老，身着祭祀服，举着神牌，高呼道：“风神呐！请您赐予我们雨露风霜，请您用您的双手护佑着这片大地！”

　　随后，在祭台上几个女人，跳起了祭祀舞。

　　长老口干舌燥，撕扯着沙哑的声音：“现在考验的则正是我们的诚心，我们将奉上最为珍爱的孩子，希望您施舍大地的滋润……”

　　“阳光、空气、雨水、万物之源……风神大人！您的子民不能就此走到尽头！无辜之人不该受到惩戒，罪恶的人万万不能饶恕！”

　　村民们齐齐地俯首跪地，嘴里喃喃念着村长刚说过的祭词。

　　他们在做什么？竹姬眼看沙滩上的贝壳被一只只脚印踩踏着，心里就很难受。当想起万年竹说要离人类远点，她又停止了步伐。

　　“孩子，别站着，快跪下一起祈雨吧。相信不久，风神大人就会被我们的虔诚所感动。”在外围的一个妇女，看见了站在人群后面的竹姬，便向她招了招手。

　　竹姬并没有动，她不能理解村民们此时的行为。那艘船上的两个孩童还在哭泣着，为什么不去救他们？他们好像在害怕。

　　妇女朝竹姬瞪了一眼，立即就对她破口大骂，说她不尊敬神灵。然后就气冲冲地移动到竹姬面前，准备一巴掌拍过去。

　　当手掌离竹姬仅剩一手指头距离时，妇女才看清了她的样子。面对面容清丽可爱的女孩，妇女舍不得打下去了。

　　“求风神大人真的可以恩赐一场大雨吗？”竹姬对他们的祭祀有所怀疑，风神不是只吹风的吗？她听万年竹说，风神会把人类的村子吹走，是个很坏的神。

　　“大逆不道！”

　　长老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站在竹姬面前。他身后还跟着许多正在咬牙切齿的村民，如果对方不是一个孩子，村民们定会将竹姬抓起来教训。

　　亵渎神灵的人，注定不得好死！

　　“快封住那人的嘴巴！”人群中有人建议道。

　　那妇女颤抖着手指，指着竹姬道：“怎……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我们在诚心诚意地祈祷，你却在那里偷偷地诅咒！”

　　“停！”长老重重地敲了几下拐杖，脸上的皱纹一层层折叠了起来，“破坏仪式的人，就交给我们的海神处理。”

　　只见有两三个男人，正拿着绳索向竹姬走近，他们摆出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接把竹姬给吓哭了。

　　哇哇哇的哭泣声一响起，天上猛然劈下来了几道雷，正中了那几个男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顿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就停止了呼吸。众人惊愕，其中有人抱着长老远离竹姬，过后便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村民们慌乱了起来，对着天空大喊着风神息怒！风神息怒！

　　诶？会打雷的也不是风神吧？

　　竹姬擦擦眼泪，抬头望天。乌云已经散去了，火辣辣的太阳又重新照射大地。

《[猎人]失落的土豪》




《陆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