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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奇怪的人。
妈妈离开的那天夜里,我全无睡意,便偷偷从房间离开,跑到了花园。
白天的花园给予我愉悦宁静的心情,但在夜色下,树影婆娑,清亮的月光照耀着大地,无由多添了几分冷意。
抱紧双臂,我坐在花园的草坪上怔怔望着星空,嘴里还轻声哼唱着她往日常常给我唱的那首歌。
哭久了,我就再也流不出泪来了——就像此刻。
我听过一个来自北方大陆Borealis的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星星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个才是妈妈!
我莫名的感到了恐惧。
妈妈,妈妈,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曲子中断了。我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眨了眨干涩发疼的眼睛,我执拗的看着夜空。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笑,似乎带着些许的嘲讽。我转过头去,便见到了一双如同剔透红宝石般的眸子。
险些跳了起来,我一扬声调,“你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他是个刺客,这样我就可以和妈妈团聚了,但下一秒,我想起了爸爸苍白的脸色。
他怔了一下,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被笑意掩盖。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你想要星星?”他问,语调闲闲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颇有兴味的勾了勾唇,摊开右手手掌,一颗闪着星光的水晶正静静躺在那儿。
“这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水晶,不禁疑惑道。
“如你所见,星光。”他解释道,“水晶只是一个载体,一个存放星光的器皿。”
我难过的动了动指尖,“可这不是妈妈。”
他毫无反应,只是将水晶递给了我。
我从他眼里读出了不容拒绝。
接过水晶的那一瞬,我无意识触碰到了他的指尖。那是一种彻骨的冰凉。就像是冰山的温度。
“害怕吗?”他意有所指。
我点点头,诚实回答道,“但害怕也没有用处,你想杀掉我,随时都可以,我甚至都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男人很危险。话里话外都透出了他那很强的控制欲,审时度势,我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除了顺从他,我别无选择——能够悄无声息进入皇宫而不被人察觉,他又怎么可能简单。而且,我觉得,他并没有想杀我的意思。
他笑了笑,明显是满意于我的坦诚。
我松了口气。
“你之前哼唱的是什么歌?”他再次转换了话题。
我垂下眼睛,声音不由低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名字,但这是妈妈最常给我唱的歌。她是女王。她一直都很忙,但她爱我。她有时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抱住我,和我一起玩,给我唱歌……我好想她。”
“她还会回来吗?”我问他,那是一种几近愚蠢的天真。
他不说话了。
我疑惑的看他,他银白色的长发在这一片黑暗中极为耀眼。
时间在一片沉寂中过去,直至星光渐渐暗淡下来。我低下头去看水晶,如故闪耀。
他站起身,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瞥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天快亮了,回去吧,Nova的王储不见了可是件大事。”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现在。
西洋的王国Shanjia的亲王Togami。这是他真实的身份。
他送给我的水晶被我做成了项链,我一直贴身戴着。我感激他,因为从那抹星光中我似乎真的窥见了母亲的容颜。
自古成王败寇,我的海岸线已经被Shanjia控制,士兵们穿过村庄,穿过被践踏的农田,穿过惊恐的民众。
一支Shanjia的外交代表团请求前往城堡讨论条约——或者说劝降。我无力抵抗他们的军队,而投降将拯救无数生命。我别无选择。
他来了。带着战争、痛苦与血腥缓步向我走来。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清楚的意识到,Shanjia的亲王和Nova的王储并不认识,认识他的,只是Elodie,可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他。
作为Shanjia的亲王,他拥有无上权势,他,才是Shanjia的真正掌权者。
他提出了决斗。
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很强,我是打不过他的。势均力敌是最好的局面,但这种持久战,我难免会体力不支,最后,一样会输。
我闭上了眼睛,“如果我难逃一死,请让我平静的离开。”
我唱起了歌,那首妈妈常常给我听的歌,也是,他初见我时,听到的。
他说,“真棒。”
我看着他眼里闪烁着的同那一晚如出一辙的复杂神色,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的打动了他。
“你难道不给你的孩子们唱歌吗?”我学着他的语气,就像他当初问我想要不想要星星一样。
他回答的很僵硬,“这不关你的事。”
“是吗?”我挑了挑眉,“如果我们战斗——如果你输了,你的孩子也会想念这些歌。”
“你杀了我,拿走我的水晶之后,又准备怎么做?你从一介平民变成了国王。可你还不知足。你开疆扩土,你南征北战,你来到了Nova。”
“杀了我,你会回家看孩子吗?还是会寻找另一块水晶,征服另一个国家?”
“你已经有一个世界了!可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有什么意义?”
“没必要这样。你和我——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们可以相互学习。”
“我们可以超越自己。创造全新的和平。之后,你就可以给孩子们唱歌了。”
他震惊的凝着我的双眼。
我向他伸出了手。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阵。
最终,他叹了口气,握住了我的手。
还是那么的冰凉,但我相信,会回暖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天后,他向我提出了私人会面的请求。
我们在花园见了面。
“Elodie,你会是个合格的女王。”他这样告诉我。
“证明这件事,是需要时间的。”我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的。”
我们相视一笑。
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在Shanjia的入侵停止后,西海的关系继续保持平静,贸易日渐兴盛。Shanjia的扩张似乎停止了。
一段时间后,一艘来自杉葭的特殊商船给我送来了礼物。那是一架漂亮的羽管键琴,镶有象牙、珍珠与金玫瑰,以及两幅出自孩童之手的画作,描绘了一位粉色头发的天使。
我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亲情的力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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