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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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林文昌说到此,林娴雅才接口道:“想必先皇也看出了那篇文章,并非出自谢明臣的手笔,故意夸奖大肆赏赐,是在讽刺他吧。”

      皇甫荣景合上手中的折子接口道:“是试探,如果谢明臣能主动说出,那篇文章并非出自他手,并举荐有才学,真正做文章的人。

      那先皇必定会重用谢明臣,可他没有,反而借机陷害,将代笔之人构陷入狱,置于死地,如此心胸,父皇必定不喜。”说完,他又状若无意的追问了一句:“那爱卿当年是如何脱罪的?”

      “是……是楚云阔楚大将军仗义执言,先皇才得知,赦免了微臣的死罪,将微臣调入了礼部。”

      “父亲……”林娴雅低声的叫喊了一句,似是想要阻止。

      皇甫荣景淡淡道:“楚云阔楚大将军通敌卖国,谋逆造反,当年他造反失败,冲杀出京城时,可是血流成河,他现在是禁忌,朝野上下没有人敢提他的名字。”

      他的话说完,林娴雅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显得有些僵硬,藏在袖中的双手也捏得死紧。

      林文昌看了林娴雅一眼,缓缓道:“皇上,当年微臣还是一介寒儒,微不足道的小官吏。获罪入狱,哪里能想到名满天下的楚大将军,面对一个素味平生的小人物,会站出来仗义执言。

      而微臣在谢明臣的手下效力多年,却落得个被诬陷入狱的下场。相比之下,楚大将军乃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不管他造反是真是假,微臣都不会忘记他的救命之恩,即使因此获罪,微臣也不惧。”

      林文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若仅仅是微臣一人受害,那也不足为外人道,但谢明臣如此的心胸狭窄,又嫉贤妒能,就算此届考生有惊采绝艳之辈,恐怕也不能脱颖而出,反而有性命之忧,请皇上明鉴……”说着,重重地跪了下来。

      皇甫荣景起身走过去,亲自扶起他,幽幽道:“谢明臣如此的劣迹斑斑,爱卿受他迫害,险些丢了性命。但这么多年,都不曾宣之于口,的确是谦谦君子。也只有你这样的名流雅士,才能教导出林昭仪,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儿。”

      面对皇甫荣景的明褒暗讽,林娴雅置若罔闻,扶着林文昌让他在一旁坐下。才开口道:“父亲,食人鱼在河水中所向无敌,即使它残忍嗜杀,吞噬同类,也没有人看到。如果将他提到岸上,置于砧板之上,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谢明臣在外虽颇有些虚名,但其人却十分惧内,他的夫人对娘家感情深厚,尤其疼爱其兄长唯一的儿子邓宝,这个邓宝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林文昌皱眉道:“邓宝再无法无天,和谢明臣有什么关系?”

      林娴雅微微笑道:“父亲,邓宝年方十七,在青桐学院就读,也是今年的考生。他是邓家的独苗,谢明臣的夫人对他比对自己的子女还要上心,父亲可以帮帮他们。”

      见林娴雅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林文昌不由惊惧的看向皇甫荣景。

      皇甫荣景笑道:“爱卿不要看朕,按昭仪的吩咐做就是了。”

      大考之日将近,皇甫荣景越发的忙碌,没时间来骚扰她,林娴雅也乐得清静。

      重华殿后院因为毒娘子毒死了许多乔木花草,林娴雅移植了栀子花填补,此时,栀子花开得正好,满树翠绿的枝叶中缀满了白色的小花朵,香气袭人。

      林娴雅正弯着腰浇水,明惠将清风领进后院,就慢慢退了出去,隐在暗中警惕的望着四周。

      清风身着藏青色长衫,长身玉立,屈膝施礼:“清风参见昭仪。”

      林娴雅头也不回,依旧忙碌着问道:“人救出来了吗?”

      “人救出来了,但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经康复,但精神一直萎靡。”

      林娴雅长长叹息道:“你为何不把她送回去,也许在亲人的身边,她的心情会好些。”

      清风迟疑道:“她……她的父母还有幼弟,都已经被杀了,她已无家可归。”

      林娴雅手中的水壶坠地,洒出的水溅在她的裙裾上,她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豁然转首紧紧盯着清风追问道:“那她人呐。”

      “前几日,属下回去看她,她已不在了,伺候她的侍女说她……她执意去香兰苑挂了牌。”

      见林娴雅不解,清风便接口道:“香兰苑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妓馆。”

      林娴雅长长的叹息,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道:“清风,你……你去告诉她,柳家位高权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凭她一己之力想要报仇雪恨,无异与登天之难,我可以帮她报仇,但眼前我有一件事要她帮忙……”后面的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清风听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性格稳重,一向是沉默寡言,但办事利落干脆,绝不拖泥带水。而且对于林娴雅的命令,从不多问一句,都是雷厉风行的马上执行。

      大考将至,天下学子齐聚京城,不仅客栈酒肆爆满,即使青楼妓院也是生意红火。有的是来寻欢作乐的,有的则是来附庸风雅的,到青楼之中吟诗作赋,喝花酒。

      香兰苑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装潢华丽奢靡,里面的姑娘也比别处的要高雅美丽几分。

      刚刚入夜,香兰苑中便是笑语喧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三层楼里满是宾客。

      而香兰苑中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那些新人,紫陌清冷艳丽,貌美如花。她卖艺不卖身,是自愿进来挂牌的良家女子,而且她不同于其他媚俗的姑娘,从不巴结奉承客人,反而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可她特立独行的倨傲姿态,却是大受欢迎,想要进入她的香闺之中喝杯茶,听一首小曲的犹如过江之卿,趋之若鹜。眼高于顶的紫陌对于别人都是不假辞色,唯独对邓宝另眼相看,让追捧她的人大跌眼镜。

      因此与邓宝争风吃醋的人大有人在,但这回事态有些严重,对方是监察院御史穆都的衙内。邓宝先前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他对掐了好一阵子,还推搡了几下,现在获悉对方也是大有来头,不禁心生悔意。

      紫陌娇弱无依的偎在他的身边,红着眼眶道:“邓少爷,紫陌乃是苦命之人,身份卑贱,少爷不必为难,我……我……”说着,已是珠泪横流,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美人含泪,楚楚动人的姿态更美,她的娇弱委屈让邓宝顿时升起强烈的保护欲。美人垂青于他,信任于他,他怎任让她失望。而且让一个大男人在美人面前丢面子,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邓宝顿时挺起胸膛,昂起了头,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少爷相争,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老子耍威风,有什么可嚣张的。再过几天,本少爷可就是新科状元,天子门生了。”

      穆少爷微微一怔,就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就你这德性,还新科状元,笑死我了……”

      香兰苑里聚集了许多学子,大多自命不凡,如今听到邓宝口出狂言,不由都哈哈大笑,极尽嘲讽。

      邓宝见众人满含讥讽的嘲笑,更是气恼:“不信,走着瞧,快滚开,别耽搁本少爷和美人相聚。”说完,拉着紫陌想就想离开三楼的过道,回房间去。

      擦身而过时,紫陌悄然看了穆家少爷一眼,只一眼就让久经欢场的穆家少爷神魂失据。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嫩白的小手,娇嫩柔软的小手娇若无骨,似麝如兰的香气,若有似无,穆少爷只觉得身上骨头都酥了。

      邓宝回头见他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的盯着紫陌,不由大怒,狠戾的一把推开他:“滚,敢碰老子的女人,你找死啊……”

      穆少爷神魂失据,毫无防备,被他大力一推,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撞在栏杆上。慌乱中他忙伸手去扶,却觉得有硬物打在他的手上,剧痛之下,他的手一抖,没有扶住栏杆。摔了下去,三层楼的高度,怦然坠地,砸碎了楼下大厅的一张桌子,鲜血和着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满堂的人吓得失声尖叫,慌不择路的逃窜,一时间,大堂乱做一团,只有穆少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不停的从他头上涌出。

      有大胆的上前一探他的鼻息,却早已气绝身亡。不由大叫:“杀人了,杀人了……”这下,香兰苑如炸了锅一般,争先恐后的离去,邓宝也吓得脸色发白,想趁乱逃走,却被老鸨死死拉住。

      现在出了人命,若邓宝逃脱,香兰苑可就要顶包,大祸临头了。所以任邓宝如何挣扎,她都不肯放手,叫了龟奴把邓宝和穆少爷的尸体,一起送去了京兆伊的衙门。

      清风来禀报时,林娴雅正在后院晾晒花瓣,她身着浅碧色的烟罗裙,额头上微有薄汗,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花瓣摊开。

      微风徐来,空气中充满了花瓣的清香,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微风舞动了她的秀发和衣裙,也带动了几片花瓣在她身边盘旋,美丽的如梦如幻……

      清风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倒是林娴雅若无其事的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邓宝在香兰苑,将都查院御史穆都的公子,推下了楼摔死了,已交给京兆伊查办。穆都痛失爱子,不依不饶,如今已查出邓宝之所以口出狂言。说他过几天就会是今科状元,是因为他的姑母盗取了考题给他,并重金请人替他做了文章。如今铁证如山,只等谢明臣入套了,属下已将消息散播了出去,京城中的学子多半都知道了。”

      林娴雅满意的颔首道:“清风办事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个紫陌也这么厉害,她……”话未说完,林娴雅忽然住口不语,清风也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他伸手入怀,似乎想取出什么暗器,但看到墙头上冒出的御林军,手生生顿住。

      林娴雅看着后院墙头上,冒出的许多满身盔甲的御林军,雪亮的箭头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不由面沉如水:“这个雪妃,还真是不安分,是我疏忽了,今日恐怕要连累清风了。”

      清风垂首道:“清风死不足惜,只是昭仪千金之躯,怕是……不如我护着昭仪冲杀出去,重华殿距离宫墙很近,属下誓死保护昭仪冲出去。”

      林娴雅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离开皇宫,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我来想办法。”她说着,依然慢条斯理的侍弄着竹筐中的花瓣。

      鲁雄带领着几名御林军大步踏进重华殿的后院时,看到的就是此景。

      林娴雅依旧淡定优雅的晒着花瓣,浅碧色的衣裙随风轻舞,趁着那淡雅的人飘然如仙。清风远远的站着,垂首而立一动不动,似乎墙上那寒光闪闪的强弩箭羽不存在一般。

      鲁雄轻轻咳了咳:“林昭仪,有人举报说有陌生男子出入重华殿,与昭仪私会,如今人赃并获,请昭仪移驾羽林监。”

      林娴雅闲适的拍了拍手,拿出锦帕仔细的擦了擦手指,才转身淡淡道:“那就走吧。”

      玉扇,明惠和前院伺候的一干下人已被御林军压制,见鲁雄果然押着林娴雅和清风出来,一个个面如死灰。若是林娴雅和人私通的罪名坐实,那整个重华殿里的人都会连坐赐死,有的人已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羽林监就在宫内,但和别的牢房一样,阴暗潮湿,而且窗户开的极高极小,即使窗外艳阳高照,里面的光线还是很黯淡。林娴雅一进入牢房就感觉浑身无力,胸口压抑气闷,脑袋也昏沉沉的。

      鲁雄知道林娴雅效忠于太后,在没有得到太后的指示前,倒不会对她怎样,但清风就另当别论了,可他一言不发,即不承认也不辩驳。

      林娴雅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清晰的鞭打声,还有沉闷的棍棒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却没有听到一声惨叫。只有偶尔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那清风竟是怕她听到声音会难过,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他却阻止不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嗒……嗒……嗒嗒……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天色也越来越暗。

      林娴雅蜷缩在墙角,用力抱紧双腿,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是她还是在不住的瑟瑟发抖,喘息急促,气息也越加粗重,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曾沾牙,狱卒不得不报与鲁雄。

      鲁雄站在牢房门上的小窗口边,凝目看着那缩成一团,无力的倒在地上的人。

      昨日见到她,还是那般的淡定从容,似乎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和眼前这个脆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女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狱卒在他身后小声道:“这样下去,不等给她定罪,她就先把自己给饿死渴死了。”

      鲁雄皱眉道:“强行让她吃。”

      狱卒嗫嚅道:“她……她根本就不让人靠近,一旦有人靠近,她就像疯了一样,又打又咬,谁都不敢进去。”

      鲁雄忍不住抓狂,这羽林监也进过不少犯人,但像这两位的还真少见。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拼命忍着也不肯叫一声,一个大失常态不吃不喝,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这样下去,如何定罪。

      正懊恼间,一个狱卒快步跑了过来:“禀报统领,九王爷来了。”

      皇甫皓景一向是闲云野鹤,对于朝政不感兴趣,与朝中官员也甚少往来。对于这位神仙一般,超然物外的王爷,百官也多是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鲁雄乍然听到,有些怔愣的问道:“你说谁?”

      “九王爷来探监。”

      狱卒又禀报了一边,鲁雄才想起来这位硕果仅存的九王爷:“王爷来探望谁?”

      “探望林昭仪。”

      林娴雅投靠太后,而今以与人私通之嫌入狱,一向超然物外的九王爷,竟然亲自来探监,看来这位林昭仪还真的不是凡俗之辈,得罪不得。

      鲁雄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的人影道:“请王爷进来吧。”

      皇甫皓景一袭浅紫色的锦袍,行走在这诡异阴森的牢狱之中,依然清贵如仙,风采绝世。即使为他领路的狱卒都忍不住频频偷窥,可一看到林娴雅就吓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慌张的打开牢房的锁,转身就跑了。

      皇甫皓景看到那蜷缩的人影,不禁慌忙走进去,伸手想要扶她。可看似虚弱无力的林娴雅,一察觉有人靠近,便疯了一般的撕打:“走开,不要靠近我,走开……走开……别过来……走开,啊……”

      皇甫皓景任她捶打,用力的抱住她,不住的轻声安慰:“是我,我是皇甫皓景,是皓景哥哥,不要怕……冷静些……”

      林娴雅却依然不停的捶打,拼命的挣扎,推不开就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咬出了血才松开,尖声叫道:“放开我,走开,别碰我……走开……别过来……”

      皇甫皓景反而抱得更紧,林娴雅一天一夜未曾进食,早已虚弱不堪,不一会就打累了,无力的依在他怀里。抽泣道:“我怕,我害怕……”

      皇甫皓景紧紧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别怕,皓景哥哥在,不要怕……”

      “太黑了,我怕,我害怕,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林娴雅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温热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

      平日的她冷漠疏离,那里肯让他这么亲近,可是这难得的温情却让他倍觉心酸。半响,他才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扬声道:“来人,取灯来。”

      牢房里有了光亮,林娴雅的身子就不再发抖,皇甫皓景见状又吩咐多取几盏灯,将牢房照得通明。

      林娴雅的神情迅速的恢复,迷茫凄楚的眼神变得犀利戒备,气息也渐渐平息。她坐起身缓缓推开他,埋头整理自己凌乱的秀发和衣衫,瞬间又变成了那冷漠淡然的样子,好似刚才依在他怀中无助哭泣的女子,根本就不存在。

      皇甫皓景明白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子,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的脆弱,便也当作刚才什么事什么都没发生过。自然地在桌边坐下:“你们都闭口不言,怎么洗脱罪名呐?那清风是何许人也,怎会出现在你的寝宫,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林娴雅偏首看着他:“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的寝宫,你相信他不是我的奸夫。”

      皇甫皓景笑道:“本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身份尊贵,年少多金,风流倜傥,你都爱答不理的,何况是一个下人。”

      他一连用了几个词夸自己,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林娴雅也忍俊不禁:“王爷还真不谦虚。”

      “谦虚为何物?”

      他难得的风趣耍宝,可林娴雅却实在笑不出来,她现在深陷牢狱,清风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他是从她的寝宫里抓出来的,而且当时他们还在一起,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如我去求皇兄出面。”

      “不……”林娴雅断然拒绝:“若是皇上出面,我就必死无疑。”王雪怡的计谋看似简单,却最毒辣,女子最重的是名誉清白,而皇家最重的是妃嫔的贞洁,皇室血脉的纯正。

      重华殿里出现年轻的男子,不管怎么说,林娴雅都难逃干系,身为妃嫔不贞不洁,轻则处死,重则株连九族。

      一时间,林娴雅也觉得一筹莫展,不由长叹:“如果我想破这个局,该从何处入手?”

      皇甫皓景沉思道:“这个局唯一的要点和破绽,就是清风的身份,除非你能把他变成女的,或者是给他一个能被皇家和世人接受的身份,而且不累及你的名誉。”

      把清风变成女的,即使神仙也办不到,何况她林娴雅一肉身凡胎,就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办不到。不禁苦笑道:“能被皇家接受的身份,而且不累及我的名誉,世上有这种人存在吗?”

      “有……有一种人。”

      林娴雅疑惑的看着他,半响忽然醒悟,脱口道:“和尚,可……可清风不是和尚啊,即便是和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寝宫,也说不过去啊。”

      “那就需要超越世俗的身份。”

      林娴雅豁然起身,却因动作太猛,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皇甫皓景忙起身伸手想去扶她,林娴雅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问道:“重华殿现在被封禁,九王爷能想办法进去吗?”

      皇甫皓景收回手,苦笑道:“为了你,爬也要爬进去的。”皇甫皓景没有爬进重华殿,他是走进去的,因为他说有一位心仪的姑娘也在重华殿被圈禁了,他要进去看望。

      皇甫皓景是闲散王爷不假,但他深得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只要不是正式的圣旨,他对于太后和皇帝的旨意也敢抗拒,那谨守宫门的御林军哪里敢阻拦。

      重华殿里的宫女和太监是分开关押的,宫女们在正殿,太监们在偏殿,都有重兵把守。皇甫皓景径直走进了正殿,殿内共有八名女子,看见谪仙一般的皇甫皓景飘然而入,不禁站起身,痴痴呆呆的看着他。

      连玉扇都不例外,只有一名女子,依然坐在地上,疑惑的盯着他。目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没有丝毫的停顿痴迷,皇甫皓景偏偏走到了她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皇甫皓景的手白净,手指修长整洁,如玉雕成。被这样的手握着,就连心性坚韧的明惠都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皇甫皓景反而握得更紧,拉着她走到偏僻的地方才停下,松开了手,但依然站得很近。

      明惠想要退开,皇甫皓景却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带,两人几乎是贴身而立,皇甫皓景低声道:“你家主子,让你去福安寺找普元大师。”

      明惠立马不动了,温顺地站在他身侧:“可是,重华殿被封,我该怎么出去,若是强行离开,恐怕会落下把柄,对昭仪不利。”

      “你是明惠吗?”

      “是……”

      “还好没有拉错人。”皇甫皓景松了口气,看着她笑着接道:“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明惠不解的问道:“我……”

      “你会哭吗?”

      “会……自然会啊。”明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个女子都会哭的好不好。

      皇甫皓景温和的笑道:“那就大声的哭吧,哭得越悲伤越好。”

      明惠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拉住皇甫皓景的袖子就大哭了起来,片刻间已泪流满面:“王爷,奴婢害怕,您……您不要丢下我,王爷,求你带我走吧,王爷……”

      她的哭声之悲痛,令闻者心酸,听者落泪,连皇甫皓景都不由有些敬佩,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对主仆,翻脸比翻书还快。

      皇甫皓景为难的拍着她的脊背,皱眉道:“可是重华殿被禁封了,本王怎么带你出去?”

      明惠哭得更伤心了:“王爷,求您了,王爷,不要丢下奴婢,王爷……”

      任皇甫皓景如何安慰,她都是痛哭不已,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死也不肯放开。

      皇甫皓景无奈,只有带着她向外走去,守卫的御林军一见皇甫皓景要把人带走,可就慌了:“王爷,您进去看人,小的还敢做个主,可你要把人带走,这小的可就无能为力了。”

      皇甫皓景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高高举起,御林军常年在宫内行走,对于如朕亲临的金牌自然认识,马上屈膝跪下,山呼万岁。

      皇甫皓景收回令牌,淡淡道:“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本王自会去和皇上禀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本王把人领走了便是。”

      御林军如何还敢再阻拦,只有看着两人扬长而去,他们也不敢耽搁,径直出宫上了马车,就驱车疾驶。

      可京城的道路却是拥堵不堪,有许多神情激愤的学子,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乘坐的马车被堵在路中央,寸步难行。

      明惠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众学子围在一个八台大轿周围,轿夫和一群侍卫将轿子团团围住,不许学子们靠近。但众人不住的推搡,那轿子被撞得歪倒在地。

      一个年约五旬,面白无须的男子从轿子里爬了出来。愤怒的看着众学子,怒喝道:“大考将至,你们不在书馆里好好温习,为何跑到大街上,聚众闹事。”

      有学子在人群中大声道:“谢大人,令侄在香兰苑杀人,并扬言定为今科状元,而且也已查明,是你的夫人邓氏将考题泄露给自己的侄子。还重金托人做好了文章,请问可有此事?”

      谢明臣气得脸色发白,大声道:“并无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内人的侄儿出言无状,失手杀人,与我何干,你们不要这此寻隙滋事,速速退下。”

      众学子见他矢口否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面面相窥,却不愿离开。

      明惠眉头轻颦,放下车帘,回首问道:“王爷,这马车里可有笔墨?”

      皇甫皓景从旁边的小柜中取出笔墨纸砚,放在马车正中的小桌上,明惠磨好了墨,提笔疾书,连写数张,尤不停歇。

      皇甫皓景取了一掌细看,上面的字迹娟秀,但言辞却十分激烈,字字如刀‘名臣上任初始,上喜,公务繁忙,常假手他人,代撰之稿获赏,上夸之,明公领赏入囊,反恨之。

      ‘彼时文昌小吏,事不对人言,但明公嫉贤妒能。将之构陷入狱,文昌公磊落,不愿言及此龌龊之事,明公不思悔改,盗国器而为家用,如此人品,若为主考,则天下学子休矣。’

      明惠写得手酸才停下,将纸上的墨迹吹干,撩开窗帘,偷偷地扔了出去。一时间,如水入沸油,惊雷炸响,学子们争相传看,神情更加的激愤。

      特别是盗国器而为家用,与天下学子休矣,这两句简直是判了谢明臣死罪。

      一时间,疯狂的学子扑了上去,那些轿夫和侍卫如何能抵挡成千上百的学子,被推到在地,一顿胖揍。谢明臣的官帽滚落在地,被人踩扁了,官服也被撕破,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有血流出。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皇甫皓景不由笑道:“盗国器而为家用,写得好,这文章是你写的吗?”

      明惠揉着手臂,有些汗颜道:“我哪里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是出自昭仪之手,可惜她写好还未拿出去,就被抓入狱中了。”

      皇甫皓景刚要开口,忽闻车外响起了一阵沉重的军靴踏地是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呵斥:“快散开,太尉大人到,马上散开。”

      一对银甲披身的士兵强行分开了人群,让出了一道道路。柳耀辉大步走了过来,看见谢明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由怒目而视,扫了众人一眼,怒喝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是要造反吗?”

      学子们不服的叫道:“谢明臣泄露考题给他的内侄,盗国器而为家用,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柳耀辉冷笑道:“此事纯属诬陷,并无真凭实据,尔等在此殴打朝廷命官,才是罪大恶极。”

      柳耀辉气势凌人,上百名禁卫军也是威风凛凛,出鞘的大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一众学子被吓得有些退缩。素来民不与官斗,刚才众人也是一时激愤才敢动的手,如今被柳耀辉一顿训斥,吓得说不出话来。

      明惠见此,悄悄掀开车帘,伸手拍了拍靠近马车的一名学子的肩膀。那学子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明惠附耳低语道:“今日如果谢明臣脱罪,那尔等的行为就是无故殴打朝廷命官。即使善了,谢明臣也会利用主考的身份公报私仇,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学子犹豫道:“可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指摘他啊。”

      “谢明臣的侄子邓宝在香兰苑,众目睽睽之下,言之凿凿,说自己一定是今科状元。而且又有考题,重金托人代做的文章为证,此事归京兆伊衙门处置。而且邓宝所杀之人是都查院御史穆都的公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有京兆伊大人和都大人为天下学子伸张正义,何惧那些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呐?”

      那学子微微一愣,就转身挤进了人群,和几个看似首脑人物的商议后,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柳耀辉想带谢明臣离开,但奈何众学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出不去。柳耀辉大怒之下,扬手一挥,众官兵强行驱散众人,正欲突围出去。

      京兆伊府尹却带领着百余名官兵与穆都一同赶到,二人同时拱手行礼:“下官参见太尉大人。”

      柳耀辉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冷喝道:“府尹大人,大考期间,京城学子众多,你该多派些人手维护治安吧。”

      穆都失笑道:“太尉大人,天下学子齐聚京城是来赶考的,并非到京城来聚众闹事的,难道要府尹大人像防贼一样派兵镇守吗?”

      柳耀辉指着四周的学子,挑眉道:“那穆大人告诉我,现在这些学子不是在聚众闹事,是在干什么?”

      穆堵冷笑:“即使如此,也是事出有因,谢明臣为官不正,纵容外戚行凶杀人,还泄露考题,惹得众学子义愤,才来理论而已。”

      柳耀辉指着被打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的谢明臣道:“这就是众学子理论的结果。”

      穆都看到谢明臣的惨状,颇觉解恨:“谢大人敢做不敢当,百般推诿,此等斯文败类,人人得尔诛之。”

      柳耀辉大怒,就要上前抓穆都,京兆伊忙走到中间,将两人分开,顺势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了柳耀辉:“太尉大人切莫动怒,先看看这个吧。邓宝杀人一案虽与谢大人无关,但他的内侄在大庭广众之下,言之凿凿,说自己一定会是今科状元,闻者众多,恐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而且邓宝花重金找人代笔的文章,已流传了出去,若与考题相同,那谢大人便是死罪,绝无可恕。但若与考题不同,本官一定会还谢大人清白,可现在这个形势,太尉大人何必为了一嫌犯,而徒惹天下学子。要知人言可畏,天下学子众多,口诛笔伐,可是字字如刀似剑。”

      柳耀辉犹豫道:“可是我若此时将他丢下不管,其不要被这帮书呆子活活打死,我回去无法交代。”

      柳耀辉崇武轻文,对于谢明臣十分不屑,可碍于太后要他出手相救。但他显然也不愿意为了区区一个谢明臣,而惹怒天下学子,只是怕有意外,无法向太后交差。

      京兆伊笑道:“太尉大人放心,本宫马上就把谢大人带回去,定会保他平安。若谢大人是冤枉的,本官也一定会还他清白,如此才可平息众怒。若任学子这么吵闹下去,一旦惊动了太后和皇上,我等都不好交差。”

      柳耀辉有点气愤的道:“好,好,那你就去处理吧,老子才懒得管这种破事。”

      京兆伊躬身道:“多谢太尉大人体恤,本官一定妥善处理。”穆都也勉强的行礼恭送。

      随后昏迷的谢明臣就被京兆伊的官兵带走,一干学子这才陆续散去。

      皇甫皓景的马车也重新启程,但刚走过长街的拐角,就看见柳耀辉带着众官兵停在路边,剑拔弩张。一个士兵在柳耀辉的面前轻声的说了几句,柳耀辉微微点头答应,那士兵就跑了过来。

      马车夫看见形势不妙,早已勒住了缰绳,停靠在路边。皇甫皓景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得真切,见那士兵跑步过来,便伸手一把抱住了明惠,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御林军已将马车团团围住,并控制住了马车夫,那士兵跑到跟前,毫不犹豫的就掀开了车帘,厉声道:“下车。”

      皇甫皓景勃然大怒:“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公然在大街上挑衅本王,让柳耀辉速来给本王解释。”

      柳耀辉远远看见马车里风度翩翩,恍若谪仙的皇甫皓景,不由一愣,忙大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参见九王爷。”

      皇甫皓景素手撩起明惠的一缕秀发把玩,一边淡淡道:“真不容易,您竟然还认得我是九王,太尉大人掌管军政,这青天白日的,长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本王被耽搁至此也就算了,这小小的兵甲,不问情由就敢来掀本王的帘子,是素来猖狂惯了,还是仗着太尉大人撑腰啊。”

      柳耀辉手握军政大权,又是太后的亲弟弟,在京城是横行惯了,即使对皇帝都是趾高气扬的。

      但面对淡然如风的皇甫皓景,他竟然有些不自在的强笑了笑:“九王爷言重了,本官只是听说,刚才那些纸张是从这辆马车里扔出来的,煽动学子们闹事,所以才派人来查看,并不知道这竟然是您的马车。”说完,他又状若不经意的扫了马车一眼,皇甫皓景为了避人耳目,没有乘坐有九王府标志的马车,而柳耀辉的意思也很明显。

      皇甫皓景自然也不会深究,微微一笑道:“本王不想招摇过市,所以吩咐不要在马车上挂上九王府的标记,没想到反而成了别人挑衅本王的借口。”

      柳耀辉皮笑肉不笑的颔首道:“王爷,不知者不罪,本官并不知道这是您的马车,在此给您赔罪了。但是有人亲眼目睹,那些煽动学子的纸张是从您的马车里扔出去的,这又该如何解释。”

      皇甫皓景失笑道:“本王若真的对此事有些看法,自会前去找太后与皇兄理论,犯不上用这些微末手段。”

      见他搬出了太后和皇上,柳耀辉也不敢再纠缠下去,连连点头道:“是,是,一定是旁人看花了眼。”

      “太尉大人公务繁忙,本王就不打扰了,走吧。”

      车夫甩开挟制他的御林军,上前放下车帘,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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