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乱

作者:金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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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此时天空金光乍现,更有一道破云而出,落在夷山的半山腰。空中神音渺渺,一队仙子踩云而来:“恭喜滢华仙君离归劫成,重归仙列。”
      话音落后,一个女子身影娉娉袅袅,在云端立起身来,正是秦阿瑶。
      雪白的天衣飘逸精致,随着她下落的身姿飘飘摇摇。落在祁风身边的时候她眸色沉静,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
      “祁风,我来了。”她柔声道,将他的身子抱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啊,都带回声了。”祁风笑了,“天庭又肯要你了?”
      秦阿瑶嗯了一声,用袖子替他擦净脸上血迹,哀戚道:“我却依然没有能力救你。”
      “是我自愿。”他握住她的手,眼光澄澈:“彼时相见恨早,如今,我又来的太晚,还是错过你了。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就很知足了。”
      “遇见你是阿瑶之幸。”秦阿瑶低头吻他眉心,笑道:“下辈子,找个靠谱点的姑娘吧。”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祁风疲惫的闭上眼,“更何况我这个样子……”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一定。”秦阿瑶打断他,“求你别放弃。”
      “我太累了,不能保证什么,如果太为难,还是葬我在云城吧。”祁风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阿瑶忙抱紧他:“我就这一个要求,你就再受受累,好不好?”
      “好……”祁风的身子变得透明,“阿瑶,别忘了我。”
      秦阿瑶的哽咽代替了回答,伸手将如落叶般飘落的一只白色的蛱蝶捧住,又伸手迅速的从眉心中拔出一缕仙气,将蝴蝶轻柔包裹。
      做完这一切,她又如来时一般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更无视天条,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一朵祥云,伴着仙乐与霞光飘飘摇摇的升入高空,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看哪!是梨花娘娘!”有人惊道。
      “那秦阿瑶,真的是神仙吗?”
      “是不是又什么要紧,你看,她还不是救了那个蝶妖。”
      “爹,你不能这样说。就是阿瑶姐姐做的护身符救了我们,你忘了那只墙一样高的大公鸡吗?”
      “那是她的妖法作祟……”
      “可是我们的的确确获救了呀……”
      “你们还小,妖就是妖。”
      “……如果所有的妖都和阿瑶姐姐一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一去,秦阿瑶就再也没了消息。
      云胡不玺接管了失踪的土地爷留下的大小事务,秦阿瑶曾经用法力制造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秦园更是破败不堪。三次凶劫接连而来,汴梁城经受了莫大的苦难,人们在哀戚之中如行尸走肉,等待着逃也逃不过的剩余四凶。
      “阿瑶还会回来吗?”云胡不玺看着正在修复毁坏建筑的一队天兵,闲闲的倚在一棵大树上。
      树冠动了动,流出一声琴音,随即阿穆尔轻软的声音传来:“我若是她,绝不回来。”
      “听闻她上了云城。”孑抱臂托腮,手上的鱼化龙戒指轻轻蹭着下巴。
      不玺见状笑道:“也就你信了阿瑶,鱼化龙的戒指世上只有三枚,‘焦孟’又是其中契约最强的一枚,若是真的,怎么会在她有劫难的时候默不作声。”
      “总归是她的东西。”孑低声道,眼睛始终望着如洗的碧空,又道:“这云城,究竟在何处?”
      不玺道:“云霓造就的城市,当然在天上,虽然有时候万里无云的,但是云城一直在的。就是这城主据说是傲气又冷漠,轻易不会让人入城去,不知道阿瑶寻到方法没。”
      阿穆尔也随着望了望天,道:“方法就三个,入城符、城主令、云霓阵。阿瑶应该是走的最后一个。”
      孑被勾起了好奇心:“云城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不玺挠了挠头,想着自己学过的仙课,犹豫道:“好像是妖精们的练功场……”
      “错了。”阿穆尔不客气的打断她,“云城和蓬莱一样,是仙人的居所。只不过蓬莱三山是给凡人飞升成的仙人专用的,天庭点化的神仙都住在星星上,妖精修成的仙处处受排挤,于是云城之主就创立云城,专供妖仙居住,也有妖精葬在那里,是借着云城的灵气滋养仙灵,待有机缘再复生。”
      孑立刻道:“祁公子还能复生吗?”
      阿穆尔摇了摇头:“说不好,毕竟他的灵魄全被雷霆震散了。”
      孑叹了口气,扭身走远了。
      不玺有点小失落,抬头又看着天空,“所以,阿瑶到底还回不回来啊……”
      阿穆尔又弹起了小调,轻快又流畅。
      不玺突然瞪着她,道:“杏姐姐,你会读心术的,对吧?”
      阿穆尔的手一滑,琵琶提前裂了帛。
      不玺喜道:“快来说说,青山的脑子里是怎么想我的!”
      阿穆尔咳了一声,开满杏花的树枝轻轻一荡,又飘到了半空,在不玺的追问中越飘越远。

      汴梁城在天兵的协助下很快恢复了原貌,但是逝去的人却不能再回,依然吹不散满城的悲凉。
      蛊雕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时天降暴雨,蛊雕以婴儿声做诱饵,在北郊村落捕食人类。
      不玺听说蛊雕自己先吓了个半死,孑做了芳华镇的新镇守,一时不得离开,顾修宴就只得带着展昭一同捉妖。
      可是还没找见蛊雕,顾修宴就被几个重伤的妖精占据了精力,她不能把随时妖变伤人的同伴丢在路边,于是到最后,只有展昭一个来到了北郊。
      “找到蛊雕,不要轻举妄动,我很快就来。”这是顾修宴的命令。
      可是展昭见了那妖兽,就全忘光了。
      这是一只不怎么起眼的小兽,若不是顾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他还只当它是一只长残了的猪。
      展昭倚在墙角,巨阙已经出鞘,只等蛊雕靠近给它致命一击。蛊雕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一跃而起的刹那却被人整个抵在墙上。来人一手捂着他口鼻,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满眼的狡黠笑意让他心中一暖,几乎是一瞬间就环住她的腰身,紧紧向怀里扣着,有力的臂膀诉说着他的思念,秦阿瑶怔了怔,低声笑道:“展昭,你这是害怕了吗?”
      “嗯。”展昭只甩给她一个尾音,她笑着拍拍他的背,道:“不怕不怕,我帮你把它拿下。”她说着就脱离他的怀抱,一跃到屋顶之上,展昭仰头,就看见她横笛在唇边,笛声欢快非常,如珠落玉盘,很快将蛊雕吸引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只巨大的肉鸟……
      咳,是的,肉鸟……
      一只巨大的、没有羽毛的鸟……
      十分的……不堪入目……
      直到这鸟发出一声清丽的凤鸣,展昭才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啁喳?”
      那鸟发出十分嫌弃的一声呐喊,算是认下了这个名号。一双肉翅不停地拍打着,很快追上蛊雕,并将它抓起飞入高空,再丢到地上。
      蛊雕落地发出一声巨响,展昭再看它时,却见它已变大了几倍,并长出了獠牙。
      这时秦阿瑶一伸手,对着他道:“展昭上来。”衣衫窸窣之间,展昭就站到了她身侧,秦阿瑶接过巨阙,在剑身涂了一层金光,对他笑道:“去吧,它的要害在腰上。”
      展昭领命而去,几个跳跃间到了蛊雕身前,袖箭飞出射中它的左眼,并在它哀嚎着转身之际一个鹞子翻身站到蛊雕背上,随之以巨阙将其腰腹贯穿,再拔剑而下,翩然落在不远处,对着秦阿瑶展颜。
      秦阿瑶却满面惊色,还是啁喳爪急眼快的将展昭拎起来飞高,才躲过了蛊雕愤而袭来的一击。
      “展昭,它是杀不死的。”秦阿瑶急道,伸手入怀摸出那把扇子,向空中一丢,扇子打开的同时金光落下,将蛊雕笼罩。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蛊雕收入扇中。
      扇子一收,秦阿瑶又露出得意的笑,第一次出手就如此顺利,自己的技艺还真是了得。她笑眯眯的将扇子打量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刚被啁喳扔在地上的展昭,道:“我要去把这家伙交给白泽尊上,你回去吧。”展昭顾不上被摔疼的屁股,忙拉住她手腕,问道:“可还回来?”
      “自然。”她抚了抚啁喳没有了羽毛的肉翅,笑道:“这回是被毕方烧掉的吗?”
      啁喳回了她一句乌鸦叫,嘴巴张得之大简直可以吞下她的脑袋,秦阿瑶捂着耳朵道:“吵死了,我刚活过来,还娇嫩的很,你不要欺负我。”
      啁喳被她恶心到,长喙伸出敲了下她的脑门,立刻就有血涌出,秦阿瑶一愣,一边擦着一边小声嘟囔道:“你若嫌我就别来再和我认主嘛……”
      啁喳用肉翅扇出的风将她推了个跟头,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秦阿瑶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展昭不好意思的理了理头发,抬眼望着天上明月,叹道:“居然就中秋了,我去月宫给你讨一坛桂花酒喝。”她说着步云而上,转瞬就远了。展昭在原地目送她直到消失,才叹口气道:“回来就好。”
      回到汴梁府,已经是人定时分。展昭洗漱之后便守在小院的石桌旁,等着她带桂花酒回来。这一等,就到了午夜时分。期间来造访的只有扛着一个装满了鲜活虾子的巨大鱼篓的云胡不玺,和在北郊没找到妖兽也没找到展昭而吓得半死的顾修宴。被顾大人夹枪带棒的骂了一顿之后,展昭把秦阿瑶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又温习了一遍,好像她并没有说过一定是今日便回,于是他讪讪的回了房,洗漱就寝。
      然而他的头刚刚在枕头上找出舒服的角度的时候,盼了许久的声音破空而来:“展昭,哎?你居然不等我。”话到最后,已经是颇有怨气。展昭无奈的瞥她一眼:“我刚躺下,被子都还凉着。”秦阿瑶立即放下酒坛,跑来摸他的被子,直到果然触摸冰凉,才满意地哼一声,道:“好吧,算我错了。”“就是你错了。”展昭瞪着她,“你又没说今天回,我坐在院子里等了你半宿。”略带委屈的声音让她终于低了姿态,道:“好,是我错了,展大人息怒。”
      展昭垂了眼帘,问道:“你不会只带了一坛酒吧?我还饿着呢。”
      “……那你再等一下。”秦阿瑶说着就往外跑,被他拉住:“又要等多久,天都要亮了。”
      “那你一起来。”她拖着他的手到院子里来,鼓捣了片刻,便燃起小小的炉火。秦阿瑶从乾坤袋中捧出一个小坛子放到炉子上,又从袖中摸出一块锦帕,将几个精致的月饼呈到他面前:“来尝尝,古月龙妃的手艺。”
      “就是东海的龙妃娘娘?”展昭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想起她以前提过的友人,又道:“甜而不腻,很好吃。”
      秦阿瑶笑道:“这姑娘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嫁了人可什么都学会了。”
      展昭倒了酒,细细品尝,闻言问道:“那你呢?”
      “我一直什么都会呀。”秦阿瑶挽了袖子,熟练的揉着面团,趁着醒面的工夫又洗菜切菜,那模样真像个初嫁的少妇,正为夫婿洗手作羹汤。展昭这样想着,心上暖暖的,但很快又是一紧——她现在已归仙位,与自己的距离何止是一枚簪子划出的银河。
      秦阿瑶此时已经将切得细细的面条下锅,回身见他若有所思,问道:“想家啦?”她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展昭抬眼看她,答非所问:“七凶劫后,你会留下吗?”
      秦阿瑶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答道:“不一定呢,你也知道我没啥长性,将来的事到时候再说。”
      展昭于是低了头,盯着酒杯里倒映着的小小的月亮。
      汤面终于出锅,热气腾腾的摆放在他面前,他却感觉不那么饿了。秦阿瑶没察觉他的不对劲,伸了个懒腰望着天上明月,道:“还好没辜负了中秋。”
      展昭尝了一口面,闻言道:“第一次中秋吃面呢。”
      “我都亲自下厨了!”秦阿瑶跑过来坐到他对面,托了腮看他:“好不好吃?”
      “自然好吃。”他再笨也知道这种时候说话要乖,而她却谦虚起来:“那是因为你饿了。”
      秦阿瑶又回到了炉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袋子粗盐倒在锅里,平整之后才拖过鱼篓,将虾子一只只埋进去,只留尾巴露在外面。每只虾子到了她的手中便被一团柔和的白光包围,埋入粗盐中的时候已经处理干净。
      展昭一边吃面,一边静静地打量着她,秦阿瑶察觉到目光,微微一笑:“想不想学仙术?”
      展昭以问代答:“我以前见人施法,总是念念叨叨,加上比比划划,为何你做起来如此简单?”
      “熟能生巧呀。”她笑,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地转着圈,他面前的酒杯就又满了。
      “阿瑶……你可曾后悔做神仙?”展昭迟疑着问道,心里在打鼓。
      秦阿瑶闻言微微敛了笑容,道:“利大于弊,还是好的。”
      这话让展昭开启了闷声吃面模式,秦阿瑶于是笑道:“有我问你那一天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回答。”
      展昭差点噎到:“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秦阿瑶笑嘻嘻道,“来,吃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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