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妈妈问：‘你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一起过一辈子？’
　　当时，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我不会后悔我的决定。
　　妈妈当时哭了，她说：‘离开家后，你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不知道我不顾家人反对，跟一个和我天壤之别的男孩子在一起是否正确。如果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么我为了他跟家人决裂岂不是大错特错？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爱他。我不相信公主一定要和王子在一起才会幸福，所以我放弃爸爸为我安排的美好前景，我选择了和他走，尽管他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对我他却是至爱。我从豪华的大房子搬到了一个拥挤的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客厅一间厨房的房子，我必须忍受公厕难闻的气味。我从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必须自己洗衣做饭的普通少妇。可是我觉得很满足，因为这里有我，还有他。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期待他变。我不喜欢他那些江湖上的朋友，我不喜欢他醉醺醺的回家，我不喜欢他流血的伤口，我最不喜欢的是他总是说：‘如果你过不惯苦日子，你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大小姐，做你的公主，嫁你的王子。’
　　他永远不会知道每当他说那些话时我有多难过，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个人在浴室里伤心地哭了。可是我第二天仍然会像没事人一样，为他做早饭，然后赶车去上班。我忐忑地穿过那条经常站着混混的小街，在他们的口哨声和挑逗的笑声中走出街，迎向早班车。我常常会觉得委屈，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爱我吗？我曾经这样问自己。
　　我不敢肯定答案是什么。当他第一次发火，第一次打我的时候起，我便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我。我没有想过他的改变是这样的。起初，他只是对我提出的劝告生气，不理我，或者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可是，在他第一次找工作失败后，他第一次打了我。他说他受到了侮辱。在那之后，他每不顺心便会打我。他对我越来越厌烦了，他老是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庆幸他没有把我赶出去，尽管房租是我付的。这种生活可以坚持多久？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便是我怀孕了。我在想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不会觉得照顾我已经是个累赘了，现在还得照顾另一个。也许他会暴跳如雷的。我没敢告诉他。可是，我隐隐觉得，我似乎该离开他了。
　　我要出差两个星期，我给他安排好了这两个星期的生活。开始离开他，觉得很放松，感觉很自由。我甚至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再回去。可是，那样，我的孩子就没有父亲了。我想，也许我该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会是一个好父亲呢？可是我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字。
　　我忍不住去我家附近转转，那是我曾经的家。几年过去了，那个家缺了我似乎没什么变化。有变化的是，我的妹妹已经长大了，是个美人了。我很想走过去，想她小的时候一样，抱她，逗她玩。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她看起来是个公主。
　　我想：如果我回去，告诉爸爸妈妈，我怀孕了，我决定离开那个男孩，他们会收留我吗？
　　我没有想答案，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回去的，因为我至今依然很在乎那个男孩。即便我离开他的这段时间，我依然会牵挂他过得好不好。我的心充满了矛盾。但是，我在看到我肚子里孩子模样的时候，我的目标突然清晰了：如果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便离开他，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我不要我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单亲的家庭，可是，我更不要，他有一个不爱他的父亲。我在两周后还是乘上了回去的车。
　　我在上车时，忐忑不安地给他发了个短信：‘我怀孕了，你会开心吗？’
　　我把手机关了，我希望回去的时候，他给我一个答案。我的心焦虑不安，我到这时才发现，我多么迫切地希望，他会爱这个孩子。我在焦虑不安的时候，出现了幻觉。我感觉车倒向了一边，我重重地撞上了车窗，我的头撞裂了车窗玻璃，我的身体撞在了车窗下。那一定是幻觉，因为我感觉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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