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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晌午没过，爱隆阿的巡防兵马撵了十几里将一伙疑似探子的人合围解送回营，由于颇有收获心情不错，倒是没有虐待俘虏。
大清号称威武之师，八旗铁骑又向来自视甚高，在他们眼里回部叛军加起来也没多少人，顶多是占着点地利根本不足为惧。这次出兵，上御只说专讨首逆，副都统爱隆阿治军严明，所以在确定抓回来的人是叛军探子之前，下面人的手段还算比较温和。
程沅沅被请进军营的时候眼只看见绵延的帐篷，守在各处身穿甲胄的士兵瞧着比将军府的更加威猛肃杀。只是没等她多看两眼，耳边忽然有人吼了声‘不许瞎看’，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个激灵。
她倏地回头瞪过去特想怼一句‘我阿玛是兆惠！’，可转念想到自己现在乔装成回人又要去喀什，一旦露了身份很容易惹出麻烦。再加上有陈家洛在旁提醒，她也只好认怂收回了恶狠狠的眼神。
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懊恼出师不利又是另一回事，总想着要是碰到回部骑兵该多好。可惜老天爷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巡防士兵已经麻利地把他们转手交给了上峰，听称呼是个佐领跟张召重同级。
本以为佐领大人至少会盘问两句他们也好应对以求脱身，没想到这位仁兄竟是个图省事的，打算把他们关起来了事。程沅沅只好猛给张召重使眼色——他那骁骑营佐领的身份还不赶紧亮出来！身为皇上身边的近臣，即便他随便扯个慌都能蒙混过关，因为不会有人傻到找乾隆对质。
但，张召重却对她都快抽筋的眼色视而不见。
程沅沅心里又气又急，不只是因为有红花会在怕丢面子，最重要的是他口口声声答应要帮她，现在到底是闹哪样，擎等着她被抓吗？
“等等！我家大人是骁骑营佐领！”她大喊一声，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份。
张召重暗嗔她沉不住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亮出了腰牌，“我要见你们都统大人。”
……
主帐外，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眼见四周兵马守卫森严，如果此时被发难恐怕双拳难敌四手。徐天宏不免有些忧心，“佳宁格格，现在是在清军大营，你确定安全吗？”
就是不确定她才一直不说话的，也不知道张召重在里头嘀咕什么呢还不出来……程沅沅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张大人不会害我们的，是吧冬娃？”
冬娃不知格格为什么这么问，他只知道张大人之前不遗余力地搭救格格来着，于是使劲点点头，“对，张大人是好人！”
“你能分得请好人坏人？”心砚白了他一眼，“去，边上待着，大人说话少插嘴！”
冬娃愤愤地攥起胖乎乎的拳头本想吓唬他一下却被程沅沅安抚地拦下来，“你们别闹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
余鱼同刺儿道：“你也有心虚的时候，往日里跋扈的劲头哪去了？”
卫春华：“对呀佳宁格格，你不是兆惠将军的女儿吗，还用得着靠张召重？”
程沅沅瞅了瞅周围的八旗守兵，恨不能堵上他的嘴。陈家洛看她要急，忙救火道：“九哥，佳宁要说出身份恐怕就去不了喀什了。”
可不是，谁会把主将的女儿往前线送，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她压着火气，哼道：“有我在，最坏也就是被送回西宁将军府，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们能不能对张大人有点信心。”
余鱼同嗤笑，“不知道是谁说师门以他为耻来着。”
程沅沅被他气得牙痒痒，幸好有骆冰当中劝着又有文泰来老成持重，不然他俩可能真会掐起来。
恰好此时，营帐里传出张召重的声音，显然谈得差不多要告辞出来了。
程沅沅的心踏实了一半，在陈家洛耳边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话没说完，里头帐帘掀开，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
张召重：“副都统留步，我等这就离开。”说着，看了眼程沅沅大步往前走。
程沅沅立即会意跟上，另一半心也踏实了。只是，没走了几步，却听身后一道喝斥——
“站住！”
爱隆阿疾步上前，略微扫了眼其他人就把目光钉在程沅沅身上，“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
程沅沅的心又被提起来，惊悚地瞪着眼前四十几岁下巴蓄着胡渣的壮大叔，哆哆嗦嗦地想：他谁呀？以前见过的？
觉尔察.爱隆阿与兆惠同属满洲正黄旗且同僚多年，打仗治军是把好手，为人又厚道，与兆惠的情谊是不同旁人的。
比如上次平定准噶尔后，爱隆阿曾想上凑参富德疏漏失职之罪却被兆惠以‘事已过有抢功之嫌’给压下了。爱隆阿没有二话乖乖拿回折子从此不再提此事。事后想到皇上论功封赏的诏书已下再上折的确不妥，很是承兆惠的情。
爱隆阿作为西北军中将领常进出将军府，程沅沅或许记不得谁是谁，可不妨碍他记得。两人一打照面，爱隆阿被惊得够呛，刚一缓过神就一把抓住她手腕——
陈家洛当先反应按住爱隆阿，红花会其他人拔了刀。
转瞬的功夫，八旗守兵执着刀枪围成一圈，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捅成马蜂窝。
张召重冷眼警告地扫向陈家洛，随即沉声道：“爱隆阿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隆阿沉了口气，一扬手，士兵都退了下去。“张大人又是何意，你的公务需要牵扯到佳宁吗！”
原来还真是认识的，听着口气宛如长辈，看来与她阿玛交情不浅，程沅沅福了一礼，赶紧分辩：“爱隆阿叔叔，我……”
张召重截住她的话，“有话，进去谈。”
三人进到帐中，陈家洛与其他人被留在了外面。他不禁蹙起眉头，想不通张召重有何目的又担心他故意把佳宁牵扯其中。
徐天宏看在眼里，总觉得总舵主的情绪这般被佳宁格格牵着走未必是件好事。但他因方有德问斩一事心里生出了许多不同想法，在没理清之前也不方便给出什么建议。至于文四哥他们是何想法，眼下不是可以商讨的好时机。
另一边，入帐的爱隆阿当头就问：“佳宁，你如此胡闹你阿玛知道吗！”先头张召重在西北大肆抓捕红花会，西宁大营的兵马任他调动，不光兆惠不满，他手下的副将、都统们都不满。
方才张召重以入西北继续监视红花会动向为由说服他放行，还说红花会与回部有勾连需及时赶往喀什调查，并承诺会及时传回叛军消息。看在皇上旨意的份上，爱隆阿答应了，反正张召重也未调一兵一卒，他只当做做样子，万一真打听到什么要紧军情也好与在叶尔羌的兆惠将军呼应。
谁曾想，他竟敢带着佳宁！
爱隆阿并不知晓兆惠亲闺女离家出走的事，不过倒是有所耳闻佳宁任性顽劣的‘丰功伟绩’。在他看来，恐怕是张召重为了行事方便手中有所依仗煽动了佳宁才让她不知危险地满处乱窜。
喀什是什么地方，幸亏被自己撞个正着！
张召重：“都统大人有所不知，此去喀什佳宁格格能帮上在下的忙，所以……”
“不用说了！”爱隆阿不耐烦地打断她，“佳宁一个小姑娘能帮你什么忙。张大人虽有皇命但皇上总不会允你让兆惠将军的掌珠置于险地，你好自为之吧！”
张召重无话可说，自打晋身骁骑营佐领受皇上赏识以来还从未受过此等奚落。
“爱隆阿叔叔，您话说重了，这里面有内情。”程沅沅看他脸色发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于是开始编瞎话：
“有件事您不知道，我阿玛曾无意中得到了回部的可兰经打算献给皇上连折子都写好了但可兰经却不翼而飞。他带兵出发前还心心念念地想找回来，最近低下来报说是回人将可兰经抢了回去，我这做女儿的不就想替我阿玛分忧嘛。而且，我曾隐瞒身份与回部族长的长女霍青桐相交，此去既能帮张大人的忙又能趁机拿回可兰经，不是一举两得吗。”
要是别的事爱隆阿可能不信，但经书的事他是知道的。当初兆惠得到可兰经想到回人视其为‘圣书’还犹豫是否还给回部，他则是建议献给皇上以便他日安抚之用。
如今回部叛乱，无论如何总会被平息。但回人信奉真神，要是先得到经书乱了他们的军心再等他们乞降时由皇上赐还，可谓事半功倍。他想，兆惠将军出兵前还想着可兰经必定也有此意。
张召重打量着爱隆阿，见他神色有所松动，道：“在下定会保护格格安全，助她拿回经书。”
程沅沅：“我可不是胡闹是为了帮我阿玛。这可是大事，您就算押我回将军府我还是会想法子跑出来，倒不如成全我。”
爱隆阿细想，是这么个道理。他叹了口气，“好吧，你们且留一宿，等我打探下喀什的动向再放你们不迟。”
……
这个季节，西北的夜色极美。
同一片天空下，程沅沅怎么也没想到，去往喀什的路上最先见到的不是霍青桐，而是命运般地与香香公主相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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