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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程沅沅对留下张召重这件事很伤脑筋，他与红花会宿怨那么深，之前千方百计围剿抓捕恨不能除之后快，现在想泯去仇怨又怎么可能！
眼下他老人家倒是气定神闲地打坐，难为她在这儿想办法。程沅沅回头看了眼，郁闷地往洞口一蹲，捡了根枝条画起了圈圈：答都答应了，现在不帮忙的话，又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人家几次三番相救还帮着保守秘密，没理由恩将仇报呀。
可是要说服陈家洛和红花会……最好能找到理直气壮的说法。
照目前的情况，她和张召重拴在一起算是一拨的。虽然他留下多半是为了乾隆交办的差事，但应该与她的目的不冲突吧？既然打算去找霍青桐，以现在西北的局势多个自己人在身边就多一重安全，至少在她眼里张召重比红花会靠谱。
既然留下他不吃亏……程沅沅嚯地站起来，急忙去找了陈家洛。
另一边，陈家洛和红花会等人正在隔壁洞里等候，他们听了程沅沅的交代，并不认为张召重值得信任。且不说他闯天山本身就是件拉仇恨的事，眼下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就更可疑了。除非他是嫌命长，不然肯定是居心叵测。
程沅沅却不听他们说，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更言之凿凿他们没理由杀人：
第一，张召重跟红花会有仇不假但没牵扯人命，文泰来至今健在且火手判官就算在江湖上名声不好跟他们也没关系；第二，红花会绑架在先，人家来救人总没错，说起来没有半路埋伏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程沅沅有她的歪理，再加上文泰来心胸宽广，徐天宏惯会察言观色看得出总舵主无心置人于死地自然不会多言，最后跟她死杠的就只有余鱼同。可他一个居末位的当家有什么发言权，有陈家洛相帮，张召重的生死危机顺利解除。
然后，她又拉着陈家洛到一边说私话：
“我与张大人谈过了，他真的没想要对红花会怎么样，只是就不肯走，非要将我安全送回将军府。你说怎么办？”
陈家洛心知张召重不对付红花会自然是乾隆的意思，非要留在佳宁身边定然动机不纯，无非是借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若想甩开，就势必要与佳宁分开，那实非他所愿。
“佳宁，我在天山的事已办完，你的意思呢，是要回将军府还是……”他斟酌道，虽想直言留她却发现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们之间有西北之约，但佳宁有格格的身份，他们根本没说过回到西北以后的事。
程沅沅不知道他怎么说着说着又卡壳了，先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回将军府想去找我阿玛和哥哥，如今回部叛乱也不知青桐姐姐怎么样了。我们相交一场，总要想法子从中相帮，不忍见她和她的族人受苦。”
听到她的话，陈家洛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敬意，眼中蓄满温柔的笑意。他就知道，佳宁虽有时任性，但心地是极好的，对朋友也很讲义气。
“你想的对，我陪你……”
四周山壁有回音加上离得不远，其他人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文泰来立刻表态：“佳宁格格大义，去帮回人兄弟一定算上我们。”
程沅沅没想到自己一番权宜之计竟被扣上了‘大义’的帽子，又见众人纷纷附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笑道：“那好，大家都去我就放心了。正好张大人也要护送我，不如就一道吧。”
……
论起坑人的功夫，心砚以为佳宁格格绝对有一手。先前说不杀张召重，那下山后就该跟他大路朝天井水不犯河水，可等她说到要去帮回部，他们又变成了一路了。这叫什么事！
下了天山，依旧是黄沙满天吹。
心砚骑马的空当回头瞅了眼心里不大乐意，尤其替他家少爷担心，总觉得佳宁格格跟缀在后面的那个坏蛋比较亲近。可真要论起交情，她跟他们不才是朋友嘛！
“佳宁姐姐，你干嘛老在我后边呀，我家少爷在前面呢。”
程沅沅跟在张召重身边本意是想探听下他的打算，可惜除了知道他不急着回京以外其他的收效甚微。这会儿听见心砚叫她，忙赶了上去，
“我瞧得见你家少爷，到底喊我干嘛？”
心砚偏过头压低了声音，“佳宁姐姐，你真的不怕张召重出卖你？以你的身份，被知道与我们红花会在一起，恐怕不好吧？”
“哪是我跟你们在一块，明明是你们绑架我在先，现在只不过是搭伴顺路。你瞧，话怎么说都是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张大人是我的半个师傅，我要是说不清他也就说不清楚了。”说到最后一句，程沅沅特意拔高了音量。
张召重听了摇了摇头，虽觉得她自作聪明却又忍不住纵容了她的‘胁迫’。
不止如此，他明知不能让佳宁格格跟红花会接触太深也清楚不该让她去打仗的前线，可偏偏都没有阻止。他为何放任如此且坚持两人的赌约，真的是为了皇上的秘旨吗？究其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这些日子脑子里总是想起佳宁格格说的那句‘张大人是我的人。’
就在他兀自出神的时候，前方有匹快马行来，陈家洛抬手示意，一行人停了下来。
等那人到了近前，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一打照面便往后扑，一口一个格格叫得格外亲。只是没等靠近，就被跳下马的心砚推了一把，“你干嘛的，好好说话扑什么扑！”
冬娃气呼呼地瞪他，抬臂抹了把头上的汗，“俺找格格怎么了！我认得你，你跟这些土匪是一伙的！”
心砚气得撸起袖子，“你说谁土匪呢！”
“俺说你！”冬娃也不含糊，怼道：“张大人说格格被土匪劫走了，你跟土匪在一块就是小土匪！”
心砚被气得脸涨红，程沅沅怕这俩孩子打起来赶紧上前把他们分开，然后一边说着‘都是误会’一边求助地看向陈家洛。
“好了，心砚。”陈家洛走过来安抚了句，打圆场地问：“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程沅沅顺势做了介绍，骆冰之前跟冬娃相处了好些日子是认识的再加上他又还是个孩子，基本上没人在意他刚才的口没遮拦。就算心有不忿，也把账记在了张召重头上，除了心砚。
看他还是不高兴，程沅沅只好先问问冬娃的情况。
原来在她被红花会抓走后，张召重为了避人耳目又把家去的冬娃找了回来。冬娃是长在西北的孩子又算是自己人，所以很多事情让他办不会惹人怀疑。这次在此处接应也是提前得了吩咐，只是他们在天山上耽搁两日让他等急了，所以才有点失态。
说起来，张召重在她的事情上还是十分谨慎小心的。程沅沅欣慰之余，从冬娃嘴里知道了许多回部作战的消息：
她阿玛兆惠所部已在距叶尔羌城四十里处扎营，副将富德驻守在阿克苏也就是回语里的白水城，另有副都统爱隆阿正往喀什，因为大和卓的叛军就盘居此地。
程沅沅记得在杭州时八百里加急说南疆小和卓叛乱还杀了副都统阿敏道，那霍青桐所在的回部到底是大小和卓哪边的？
她自言自语说出了心中疑问，先是看向张召重，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向陈家洛也赶紧调转视线。
陈家洛在天山住了十几年，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霍姑娘的父亲就是大和卓也是整个回部的族长，他们这一支喜欢游牧而居。而霍姑娘的叔父正是霍集占，负责守卫城池。在南疆，大小和卓各自为政互为唇齿。”
被科普的程沅沅听完之后立刻做了决定：“我们先去喀什。”
陈家洛：“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先找霍姑娘打听些情况。”
随后，大家又商量起前往喀什的路线，只有张召重事不关己地在边上站着。
在他看来，大漠黄沙的风景都比他们讨论的事对他有吸引力。先不论佳宁格格有什么目的，估计多半就是为了冒险和好玩，反而红花会着实叫他看不惯，还真当自己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了不成，连两军交战都敢去捣乱！
待重新上路，张召重始终未发一言。程沅沅看他那么闷，自行打开了话题，
“张大人，你就这样把冬娃带来他家里人没反对吗？我怎么觉得他回了西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张召重扫了她一眼，接着目视前方，“想必格格不知，冬娃是鄂温克族属满洲索伦部。他生在蒙古，后来跟着父母到西北讨生活，他们部族是出了名的民风刚劲、勇武善战，以他的年纪已经能从军算个大人了。原先跟着镖局讨生活不适合他，如今回到辽阔之地，自然像匹脱了僵的野马。”
程沅沅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对冬娃的情况这么了解，可见没少套冬娃的话。不过，她也没想到冬娃的出身也是有些来历的。
“我知道索伦部，听阿玛说皇上身边的头等侍卫海兰察就是骁勇善战以军功擢升的，因此索伦部才会名声大振。”
张召重：“格格既然知道，就不要小瞧了冬娃。”
程沅沅受教地点了点头。
……
一行人经过迪化、新满两成，快马赶了两天的路，终于离喀什不远了。
他们本来打算先想办法联系霍青桐，没想到却被爱隆阿手下巡防的士兵发现了踪迹，并将他们当成了回人的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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