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

作者:番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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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唯一从洗手间出来,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一眼望过去,尽头的窗外是白花花一片日光,刺得干涩的眼开始发疼,她怔怔站了一会,再没往前走,转身就下了楼。
      出了饭店,唯一才想起给丁丁拨个电话,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她身后是成排的店面,扩音喇叭里有女声反复的叫着“清仓甩货,清仓甩货,外贸T恤一件15,一件15……”,旁边的音像店,门口的音箱里,高昂的男音声嘶力竭地吼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走过身边的年轻妈妈,牵着的小男孩不依不饶地大声哭闹着,那头丁丁的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这一片嘈杂的声浪里,唯一也没留心听,甚至都没细想借口,匆匆说了好几遍对不起,就挂了电话。
      午后的阳光没遮没挡地晒下来,几乎要让人睁不开眼,唯一站在来往的人流里,有好一会的茫然,捏紧了手里的手机,下意识去拽背包,才发现走得急,背包还扔在包厢里,钱包钥匙什么的都不在,顺手想翻外套口袋,可进了包厢就脱了外套,就再没穿上。
      身无分文,茫然四顾,眼前的处境,仿佛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落荒而逃。
      明明她才是得胜的那一个,却象输得溃不成军,张皇地弃甲而逃——或许,她从来都做不成赢家,在开始挑起这场战争的时候,她就已经输得彻底。
      唯一自嘲地笑笑,胡乱地选了个方向,就顺着人流往前走。漫无目的,就一直走,走得很慢,象是在等着谁,可明明没有谁可以等。她也觉得可笑,但双脚就象有自己的意识,迟迟跨不出大步。就这样走着,她甚至连回头都不敢,害怕真看到谁,又害怕看不到。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公车站,她就再也走不动了。
      站牌下,有一对小情侣在吵架,女孩悲悲戚戚地抽噎着数落,其实不过是很琐碎的小事,男孩起先还争辩,渐渐就憋红了脸,捏着纸巾递过去,手足无措地哄着。
      那时候,她和江劲也会吵架,还是为了钱。
      他替人装机,一份活才能抽二十块钱,那还是老板的私下照顾,每天从早忙到晚,活多的时候,也就勉强赚够他父亲一天的药钱,碰上活少,那就更艰难。有时为个客人他要穿越大半个城,要省车费就骑着自行车在大太阳底下奔波,如果错过了饭点,就在路边随便买个煎饼凑合,眼看着人就黑了瘦了。她心疼极了,也知道他的性子,是绝不会用她从父母那拿到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所以就到家教中心找了份工作,替一个高一的女孩补奥数,学生满意,家长给钱就爽快,数目比原先谈得还要多,还要她一直教下去。等回了家,她就喜孜孜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没想到他非但不高兴,还冷着脸让她把家教辞了,又说:“我不会要你的钱。”
      那是他们重新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她满心欢喜,他却兜头泼来冷水,还说那么生分的话,她从来都当他们俩是一起的,他却分得那么清楚,她委屈起来,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说着嚷着,他就是一声不吭,哄都不肯哄一句,她就更生气,怒起来甩门就走,下楼的时候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明明听到头顶有脚步声,就不肯回头,却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走完楼梯,一直走到小区的小花园里,他还闷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已经入了夜,很多人饭后出来散步乘凉,来来往往的目光里,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瞪他,也许是瞪得狠了,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慢慢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低低地说一句:“别哭了,回去吧。”
      以前的江劲不是这样的,他总是让着她宠着她,很少惹她生气,更多时候只是故意逗她,不小心逗得过火了,总是忙不迭地哄着她,没边没形的无赖劲,总是让她破涕为笑。可那个张扬不驯爱玩爱闹的大男孩,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剩下的,只有这个连吵架都话少,再也不会嬉笑着哄她的男人,可他还是她的江劲,让她光是看着就心疼得要掉泪的人。
      所以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把眼泪全蹭在他的肩头,就跟他回去了。
      她没有听他的话,还是继续做家教,他发现了,不言不语地冷淡她,石头一样硬的脾气,就是不拿她给的钱,她偷偷放他的衣服口袋里,隔天钱又回她的书包里,她受不了,就又跟他吵起来,他还是那样不发一言地听着,沉默地坚持着,她气得又走,他还是在身后默默跟着,要等她先停下来,他才会跟上来,牵着她回去。
      就这样,吵过之后又和好,但谁也不肯退后一步,于是下一次又吵,为她又兼了一份家教,为他不肯用她的钱付医药费,为她自作主张替他付房租,为他宁可去献血换钱也不要她的钱……后来吵得多了,一次比一次走得远,他跟得累,她也走得累,哭不出来了,也不想再用出走这一招,就说了狠话,他才被逼得肯接受她的钱,她以为,他终于放下了心结,愿意让她为他分担,谁知道,他竟然会说分手。
      那是他们在一起吵得最严重的一次。
      之前仿佛没有一点征兆,那天是周末,她还象往常一样,做完了家教,看时间还早就去市场买了菜,做好了饭等他,可饭菜热了又冷,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回来。他仿佛很疲倦的样子,连话都不愿多说。她闻到他身上,有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混合着烟味,知道他是去过医院,还背着她抽了烟,以为他父亲的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心烦起来又忘了她的戒烟令,可他不说,她也不敢多问,看他吃饭的时候只是胡乱地扒了两口就要放筷子,只是不停劝他多吃点,他起先只是听着,一直到她小心翼翼地劝他少抽烟,他忽然就很不耐烦,低吼了一句“别说了”,猛地一掀饭桌,就爆发了。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桌子都要被掀翻,碗碟乒乒做响,都移了位,掉在地上的摔得更响,脆脆一声,碎片就弹落到她脚边,菜汁汤水四溅,灰白水泥地上已经一片狼藉,桌沿边还滴滴答答流下来,衬得屋里的死一样的寂静。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懵了,楞楞地看着他,他却象是也跟着懵了,垂着眼有点不能置信能看那一桌的碗碟凌乱,仿佛刚才发火的那一个人不是他,两个人静了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涨满了血丝,抿紧的唇微微颤抖,却象是要说什么,她本能地觉得惊惶,来不及避开,然后就听他说:“阿唯,我们分手吧。”
      她当时竟然象没有一点惊讶,可又象是震惊过后的空白迟钝,静静地看着汤汁还从桌沿一滴一滴落下来,看了好一会,才猛然想起要找抹布,就急急转身进了厨房,慌乱地找着,橱柜,灶台,洗碗池,冰箱边上……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团团转,手一直在发抖,听到身后有响动,知道是他站在厨房门口,她咬着唇,固执地不肯回头,一直在找,还装做浑然不觉他在那,喃喃地:“抹布呢?抹布去哪了?”
      直到他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别找了,我送你回学校。”
      他从来没有去过她的学校,他们一向很有默契地,小心地避开那些可能让两个人的关系受到质疑的场合,比如她的学校,同学聚会,宿舍聚餐,她从来不提,他也一概缺席。
      听他不再顾忌,她就知道,他是真的要放弃她了,那一刹,才真正痛起来,痛得五脏六腑都翻搅在一起,她忽然就抵挡不住,眼泪决堤一样喷涌而出,崩溃了。
      她不肯走,要甩开他的手,他发了狠一样,就是紧紧拽着不放,几乎要捏疼她的手腕,两个人拉锯一样地互不退让,可谁也不出声,就这样沉默的拉扯着。
      她咬着唇,压抑着哭泣,拉扯中眼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他象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了手,仓促地转身,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厨房。
      她一时不防,就跌坐在地上,象是真的跌得很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就瘫在地上,然后就听门“砰”地一声响,是他甩了门出去。
      她没有去追他,在地上坐了不知多久,才慢慢扶着橱柜站起来,再慢慢地找抹布收拾饭桌,慢慢地扫掉碎片,慢慢地整理垃圾,慢慢地刷碗筷,慢慢地用绞了拖把擦地……一样一样,有条不紊又机械缓慢地做着,一直到所有能做的都做完了,她支开他的折叠床,铺上竹席,摆上枕头,就躺上去。
      明明是那么热的夏夜,她却一直在发冷,冷得直打颤,明明已经累得浑身乏力,却始终昏昏然地睡不沉,朦胧间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是他回来了。
      她没有睁眼,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床边停了,却没了声息,她闻得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心里一酸,眼角就渗出泪。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她感觉得到他的注视,在他的目光里几乎要动弹不得,用尽力气,只是轻轻动了动,梦呓一样地:“江劲,我冷。”
      他却一直没有动静,在她快要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床边忽然一沉,是他默默地上了床,躺下来,挤在她身边,她不等他动作,就迷迷糊糊地挨过去,伸手缠住他,冷了那么久,她贪婪得几近疯狂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再也不肯放手。
      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抱得那样紧,象是要把她揉到骨血里,再也不会分开。
      后来他再也没提过分手,她也就忘了他说过这样的话,自欺欺人地粉饰太平。
      很久以后,她才隐约猜到,那一天应该是母亲去找过他们父子,可那时他早就不告而别,消失在人海里,这样猜测再不具任何意义,她也早就明白,无论母亲是否插手,他都是会离开她,或早或晚,总会离开她。
      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她跟他一辈子。

      公交车来了,是929路,站台上等车的人都涌过去,那对小情侣,即使在闹别扭,男孩也牵住女孩,挤了上去,上了车都不放开。
      车开走了,站台上空荡了不少。
      她有一段时间,也常常坐929路。这一路车在学校东门有站,在江劲打工的电脑城大厦旁也有站,有时下午的课放得早,她就会坐这一路车,去他打工的店里等他,然后他再骑车带她一起回家。后来无意听店里别的小工开玩笑提起,江劲很受女客人的欢迎,她去得更勤,俨然是保护镇守的姿态。
      店里的老板也是年轻人,比他们长不了几岁,唯一跟着江劲叫他“张哥”,张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虽然常常爱开她的玩笑说她是“醋罐子”,说江劲是“妻管严”,但对江劲一直很照顾,总是尽量多分他点轻松好干的活,也不嫌她这个闲人总去,总是乐呵呵地,为人也慷慨,三不五时地以各种名义带手下的小工下馆子,连她这个家属都算上,喝得微茫的时候,总叮嘱江劲“你要对小苏多说点好听话,女人是要哄的,光做不说是不行的”,还叮嘱唯一“小江这样的男人闷是闷点,但实在可靠,要好好珍惜”,再喝高点,就嚷着要喝他们的喜酒,别的小工就跟着起哄,把她和江劲闹地手足无措,双双都红了脸。
      后来,江劲离开,她再也没去过张哥的店。有一次陪宿舍的安雪买笔记本电脑,在另一家电脑城里逛,没想到竟然会碰到张哥。那里有他的分店,他偶尔来巡视,就让她碰上。生意想来做得不错,分店的店面比原来的旧店还大了一倍,代理着好几个大品牌,很有规模的样子。大概是生活顺心,张哥整个人发福得厉害,都走了形,可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大方,大概是看她是熟人,报给安雪的价格很实在。安雪很满意,就做成了这单生意。小工带安雪去验机,她在一旁也插不上手,张哥就泡了茶陪她聊天,说说笑笑,却尽是无关的闲话,半点都不碰江劲,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一切只是她的幻想,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可那一段日子,明明是真实存在过,那些眼泪,还有那些快乐。
      她那时总是缺觉,有时一起从店里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自行车后座,靠着他的后背都能盹着。有一次他在路上突然刹车,她迷迷糊糊没抱牢他,就差点从车上摔下来,他之后就上了心,骑车带她的时候总怕她睡着,一路上总是逗她说话,也只有那时,他才象是那个嘴坏爱闹的江劲,还胡乱窜改了儿歌,骑着车就瞎哼哼:“我有一头小小猪,她的名字叫阿唯,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带她去赶集,我吭哧吭哧骑着车,她倒睡得香,睡着睡着就掉地上,摔了一嘴泥……”
      她听得气笑不得,可大马路上车来车往,她也不敢动手,只得威胁他:“你再乱唱我揍你哦!”
      他回过头,笑得真灿烂,露出一口白牙:“你揍啊,打是亲揍是爱!”
      真无赖,无赖到人生不了气,就只想笑。
      路过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他会停下来,一脚支地,一副地痞的口气:“下来,哥哥请你吃和路雪。”
      她最爱吃和路雪的香草口味冰淇淋,从前在省城夏天湿热,她犯了暑气吃不下食堂的饭菜,常常就捧着一桶就当正餐,到了北方,夏天更是酷热难耐,她食欲就更不好,他常常会备一桶放冰箱里,她后来才觉出价钱贵——他接一份活也才只能买一桶。
      她站在冰柜前流连,最后只拿了两支小布丁,剥了一支塞他嘴里,笑吟吟地:“我觉得这比和路雪好吃,你尝尝。”
      他嘴里叼着雪糕,一手上拿着老板补回来的零钞,一手扶着车把,脚还支着地,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呆呆的样子,别提多滑稽,逗得她哈哈大笑,一拍车后座,跳上去:“走了,驾!”
      车又继续前行,慢悠悠地,傍晚的落日,微红的晖光从路旁树梢叶缝间漏下来,徐徐吹来的风里,她舔着雪糕,晃荡着双腿,眼看着到了楼下,就长长地“吁——”了一声:“停。”
      他刹了车,一回头,表情凶狠的,可嘴里还叼着雪糕棍,说话就含糊:“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一点都不怵,咯咯地笑:“马啊,还能是什么?”
      眼看着他伸手做势要敲她,她轻巧地跳下车,避开了,闪到楼洞前,回身给他一个鬼脸,就蹬蹬蹬跑上楼,嘴里还故意大声哼着歌:“我有一匹呆头马,他的名字叫江劲,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他去赶集……”
      他从下面追上来,她赶紧开了门,闪进屋里,门还没关上,他就挤进来,反手拍上门,抓住她,就拉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扬了扬眉毛,嘴角含着一丝痞笑,花花恶少调戏良家少女的标准架势:“谁是呆头马?嗯?”
      她眨巴眨巴眼,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场,他也不恼,低了头,就吻下来,温柔地辗转地,都要把她融化。

      或许是因为没睡好,也没吃什么东西,又在太阳底下站得太久,唯一渐渐觉得昏沉,胃里空得难受,身子绵绵发软,有点要站不住的样子,象是要发烧的前兆。
      站台上人已经多起来,又一辆公交车驶来,人群涌过去,她没来地及避开,就被人搡了一把:“你怎么回事?不上车在这堵着干嘛?”
      她踉跄后退,险险要跌倒,就被人从身后扶住,那一刹那她就惊得僵住,没等稳住就急急回头,却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不久前才见过的,丁丁口里的“酒窝小开”。
      他扶她站稳后就放开手,冲着她,咧嘴一笑,两颗虎牙一现,嘴角漾起酒窝:“阿嫂,小心。”
      唯一怔了一下,才冷下脸来:“先生,刚才真谢谢你,不过你认错人了。”
      他还笑嘻嘻地:“阿嫂,你真不认得我啦?我是二毛啊,以前一直都跟刺猬哥混的,当初为了我偷拿烟给他抽的事,你可没少教训我,那次和高三那□□,刺猬哥帮我挡了几棍子,你摆了好久的脸色给我看,哦,还有,会考的时候你帮我勾题,我为了谢你,那一个星期天天给你买和路雪……”
      唯一冷眼打量着他,黑色西装制服外套已经脱掉,宽大的白衬衫,袖子松松垮垮的挽着,领带随性地挂胸前,笑起来酒窝浅浅,单眼皮都要眯成一条缝,怎么看都是带着点稚气的可爱大男生,外型也算是出众,初见时却毫无印象,听他自报家门,再多看几眼,才勉强和记忆里江劲那帮狐朋狗友里淘出个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男生对上号,可见,真有所谓的“男大十八变”。
      站台上还零星站着几个等车的人,眼看着他大有在公众场合追忆似水年华的兴致,唯一就出声打断他:“现在记得了。”
      他仿佛很高兴自己没被遗忘,笑得更欢:“阿嫂……”
      唯一勉强打起精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要这样叫我。”
      “怎么,这样叫不对吗?”他象是很惊讶地努力睁大那双有点小的眼睛,有点费解地问:“从前大家不都这样叫吗?”
      从前?多久的从前?那时她的脸皮多厚啊,就只想瞒着老师家长,在江劲那帮兄弟面前,根本就不顾忌,大大方方地管着江劲,不准喝酒不准抽烟不准打架,落在他那些不学无术的兄弟眼里,他们就一口一个“阿嫂”地取笑她,她刚开始也脸红害羞,后来就听习惯了,偶尔还真应几声,也真象模象样地连带管教他们。因为她的成绩好,象眼前这个比她小两届的,常有求着她的时候,所以在她面前还真有几分恭敬,背过身去说什么她也不在乎,那时她在乎的只有江劲,生怕他们带坏他。
      唯一只觉得倦意横生,连语气里都染上疲惫:“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吴非,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嫂,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他只选想听的来听,摆明了要胡搅蛮缠,很欠抽地笑着:“不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二毛吧,刺猬哥他们私底下都还这样叫我,我都习惯了,你叫我名字我反倒不习惯,我们什么交情啊,还是叫二毛亲切……”
      不远处的街口,红灯亮得太久,已经堵起了一条长长的车龙,燥热的空气里满是汽车尾气的焦臭味,让人难受欲呕,唯一很艰难地压下涌上喉咙的酸意,耳边还有人喋喋不休,搅得额角突突发疼,她实在不耐烦,就打住他:“吴非,你跟着我不是为说这些吧?”
      他楞了一下,眯起了眼,又笑了:“阿……”在唯一的冷眼下,他耸耸肩,仿佛有点无奈地转了口:“唯一……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很刻意地清咳了一声,“不过,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怎么样?”象是知道她会拒绝,他紧接着就补了一句:“你要不想换地方,我就直接在这说了,虽然也没几句话的事,不过被别人听了,你可别嫌我多嘴啊——”
      拖长了的尾音都带着笑意,听得唯一怒气上涌,搅得胃里跟着翻滚,酸意直冲喉头,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就干呕出声。
      吴非仿佛是大惊小怪,大声地嚷嚷起来:“哎哎哎,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吐了?你哪不舒服啊?是不是很难受啊?哎哎哎,你别昏过去啊……”
      唯一咬紧牙勉强咽下不断涌上来的酸意,胃里翻腾得就更厉害,浑身都乏力,撑不住膝盖一软就微微晃了晃,眼看着吴非要伸过手来,只觉得嫌恶,只顾着要避开,恍惚中也没留意周围,脚步虚浮地倒退,就撞到了人。
      “对不起。”
      她昏昏地回头,还没看清那个人,就听到吴非仿佛很开心的声音:“刺猬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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