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十年代末的日子

　　五月的微风柔暖而湿润，夜空沉静，月色皎洁。
　　谭舒雨听完曾小斌说的话“哦”了一声，想了想问道：“那我恭喜你了，确定啥时候走了吗？”

　　当初来凤凰沟插队的知青有十几个人，后来有招工回城的，也有回去参军的。本来没多少人的知青点，就这么着，人慢慢都被抽走了，如今留在凤凰沟的知青只剩下三四个了，其中就包括曾小斌。知青们如果想得到回城的指标，就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过海的路，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

　　曾小斌的家庭成分不好，父母全是教、改、犯，由于这个原因，他想拿到回城的指标，就更难上加难，这次他能回城，多亏他舅舅的上下疏通。
　　看来上次，葛花说的不假。
　　曾小斌乐呵呵的点头：“十一二月份，这眼下离年底还有半年呢！”

　　此时，谭舒雨有点拿不准曾小斌告诉“她”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换句话说，他到底与原主葛二丫的关系处到什么份上了。
　　“二丫我要回城了，你是不是…不高兴？”曾小斌见她又不说话了，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她的脸上瞧不出喜乐。

　　此刻，谭舒雨心里面说不上有啥感觉，也不在意，毕竟曾小斌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只是，她感兴趣的是，他对葛二丫的感情有多深。
　　“你干啥要问我高不高兴？咱俩说穿了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社员同志，你回不回去，啥前儿回去其实跟我也没啥大关系。”谭舒雨决定故意诈一下他。

　　月凉如水，轻纱一样的月光笼着天地。
　　曾小斌的目光在闪躲，下意识的瞅了她一眼，脸不禁变得薄红，嗫嚅半天，他才说道：“我、我喜欢你…二丫！”

　　谭舒雨看着他目中的火热，说话又是一副含糊腼腆的样子，她却忍不住为原主葛二丫感到委屈。曾小斌啊，曾小斌，你的表白来的太迟了，可怜真的二丫已经死了！
　　“你不嫌弃我是别人家的童养媳，是葛壮未过门的媳妇？”谭舒雨向他问道。

　　曾小斌一怔，赶忙说道：“我从来没嫌弃过你！二丫，你现在的婚姻是他们强迫给你的，凭什么你要必须嫁给葛壮，封、建、历、史、的、遗、留、问题凭什么要你一个女人来抗！所以二丫…你不能这么看轻你自己！”说着，他一步上前抓住谭舒雨的肩膀，不顾一切地说：“二丫，等我回城后咱们就结婚！”

　　说实话，谭舒雨此时，看着面前的曾小斌仿佛透过他又看到了那个，曾和自己谈了五年恋爱的前男友！因为他曾经也像这样满脸信誓旦旦的发誓：等我读完研究生咱们就结婚！但到头来她们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一个惋惜，一个失望！

　　曾小斌虽见她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可是眼中却透着疏离，他晃晃谭舒雨的肩膀：“二丫，你在听我说话吗？”
　　曾小斌的话令谭舒雨回过神，她收回与他的对视的目光，敷衍的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拎着板凳回去了。

　　曾小斌捏着嗓子还在后边喊她的名字，偶然瞥见河边掠过的人影他赶忙噤了声。
　　谭舒雨没回头也没吱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暗黑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皎月，周围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整个村庄格外平静安详。“啪嗒”一声，杨军推开了篱笆围墙，进了屋，墙面被灯光笼的昏黄，他一进屋就见杨氏坐在炕上纳鞋底子。

　　“妈，这都几点了你还纳鞋底儿？当心眼睛受不住！”杨军把东西扔到炕上，立即劝阻道。
　　杨氏一边抬头冲他笑一边手上继续穿针引线：“诶，没事儿。”说着又纳了几针，接着不露痕迹地瞄了眼炕上的衣服，问道：“向繁给你的？”

　　半天，杨军哦了一声说：“你咋知道？”
　　杨氏瞟了眼脑袋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儿子，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近了些说：“亏你还是生产队长，手底下管着几十户人家的农活，你咋能瞧不出来向繁稀罕你呢？我看你脑子每天只晓得忙农活，完成爱国粮！”

　　杨军一愣，想到向繁自从来了凤凰沟插队没多久，就时不常的来家里进进出出，没事还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他又联想向繁今天的一言一行。杨军猛然醒悟过来，难道向繁真是喜欢自己！？

　　“城里来的知青咋会看上我这个庄稼汉子？！”杨军满脸吃惊的样子。
　　杨氏笑笑，这才叹了口气：“军子啊，你干活是把好手，当生产队长更是没得说。可就是对男女搞对象的事忒不开窍。你说，没事儿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要不对你有意思能上赶子给你送那么好看的衬衫？”

　　此刻，杨军瞟了眼身边扔着的衣服，更觉得碍眼：“我明天就把衬衫给她还回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该乱传闲话了！”
　　这衣服根本是向繁强塞给他的，都没容得自己推脱，她就关门儿躲进屋里了！

　　杨氏惊讶地看儿子一眼说：“你不喜欢向繁呐，看你平日对她挺好的！我还以为你也稀罕她呢。”
　　杨军眉头一皱，口气有些急躁：“我哪喜欢她呀，可没那事！”

　　“那你稀罕谁！我瞅着那向繁丫头人挺好，长得多俊俏！人还是城镇上的红本粮，住的也是城里的红砖房！她要真是许了你，吃亏的是人家！”杨氏瞥了眼杨军，继续弩嘴嘀咕：“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还没个老婆！你看前街（gai）的成子，跟你一般儿大，从小和你一起光腚长大的，人家前年娶的媳妇，到了今年连抱了俩小子了！”

　　杨氏不停地絮絮叨叨，杨军听的心烦，叹口气说：“我姐不是给你生了两个大外子孙吗！再说，我又没说不找，主要是现在农耕，我哪有闲工夫找媳妇！”他一股脑的吐完苦水后，看母亲满脸的不悦，杨军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改口道：“妈，这样，等今年秋收一过，你就给我张罗说亲，只要你和我爸相中了，我准定娶！”

　　杨军话音一落，杨氏用探究的目光扫了眼他，开口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无论我给你找个满脸麻子还是豁嘴的媳妇，你都得受着！”
　　“行行！”杨军忙不迭的点头。

　　夏秋时令，是生产队里最忙碌的时候，社员一律不许请假。清晨六点钟准时下地干活，社员们种几陇秧苗回来再吃早饭。
　　早上九点来钟，生产队一人发了一个黑面馍馍，一碗玉米糊。谭舒雨把馍馍掰成几块，小口小口嚼着，可就是咽不下去，平日吃惯了大米白面，这粗面的馒头着实喇嗓子。

　　葛壮见谭舒雨嘴巴里打饼子，手上还剩着大半个馍馍，忙伸手一把抓过了她手上的馍馍。冷不丁的，谭舒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用余光瞟眼坐在自己身旁自顾自地吃馍馍的葛壮，一个念头在谭舒雨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真想砸死他！”

　　“铛铛铛…”生产队门前的老槐树下有口钟，干事平常召集社员们开会就用大喇叭或者敲钟，随后，社员们陆续从地里回来，到大队门前集合。

　　生产队是一排平房的院落，是生产队长、会计等干事办公的地方，社员开会也都在这个院子里。这开会也算在工分里，所以社员们巴不得每天都开会，既轻省又计分。高台下围了一圈的人，男人们得着空闲凑在一起卷旱烟泡抽，女人们则堆在一块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取出针线活，或者闲聊着谁家的八卦。反正各个人堆里都在各说各的，院子里嗡嗡一片，一个字“乱”。

　　“社员们，静一静！”杨军站在高台上喊道。
　　社员们安静下来后，杨军继续：“现在我要给大家传达，今天我们生产队干事在镇里开会的内容。咱们镇公社呢，要开展奶牛养殖试验农场。一个屯子里分配一头奶牛，哪个屯子养的好，就在哪个地方大面积推广养殖！”

　　杨军这头刚撂下话，那头有社员就接道：“队长，那黑花花的奶牛除了产奶也没啥大用呐，那玩意儿还一股子膻味儿，俺弟妹家是魏县的，他们屯子家家户户养奶牛，可到了产了老鼻子牛奶公社却没来人收！俺看呐，奶牛在凤凰沟养不起来！”

　　谭舒雨闻言，心里琢磨，产出来的牛奶在本地肯定销不出去，不说有钱还是没钱，关键周边全是村庄，一个个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每天爱喝的就是粥，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哪能喝得惯牛奶呐！

　　有社员这么一说，其他的社员也都跟着议论起来。
　　杨军脑子不会想那么多，只会遵从上面的政策，他清了清嗓只继续道：“社员们，镇公社是为了咱屯子好，看咱们生产队每年上交的爱国粮多，这不，分给咱队上的还是配好种，怀孕的母牛！”没等下边议论，他又自顾道：“咱们还是分配下养牛的任务吧。”

　　起初凤凰沟是有几头耕牛的，也有专门的饲养员。因为镇公社奖励队上一台农耕拖拉机，这耕牛就不用了，所以养牛的饲养员就给撤了。

　　这下队上又要养牛，社员们肯定琢磨还是让原来的人继续饲养。但是做饲养活看似轻省不累人，可每当阴天下雨下地干活的人可以休息的时候，饲养员还得守在“岗位”上。不过，最重要的是社员嫌工分挣得太少。

　　一等男女青壮劳力能干的一天9—10分；二等一天7—8分；最次的三等好歹6个工分，剩下的老弱病残、饲养员一天才5分。所以啊，身强力壮的社员没人爱干这费力不讨好的活。

　　底下社员商量了半天都没人上来毛遂自荐。但此刻，谭舒雨的心思活泛起来了。养牛的活计再累还能有下地干活累吗？关键的是，她能顺手牵羊搞点牛奶喝。虽说老天对她还算不错，赏给她个饿不死的空间，但是葛二丫的身子耗损太大，光吃大米白面是不好往回补的！

　　“队长，我愿意当饲养员！”谭舒雨高举着胳膊清脆的说道。
　　杨军视线来回在底下逡巡，目光最后锁定在葛二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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