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十年代末的日子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今天晚上八点完小操场集合，批、斗偷公粮投机倒把，腐蚀集体经济的大蛀虫葛二丫！到会点名，未经批准不参加大会或迟到、早退的社员都要扣罚工分！”大队喇叭响了起来。

　　晚上七点多，曾小斌从邻村探同学回来。今天来回赶了二十多里地的山路，他已经累地迷糊，晃晃悠悠地到了村口，就听见大队喇叭广播要开大会批，判偷粮贼——葛二丫！他忽悠一下清醒过来，心里不住震惊，二丫安分老实，怎么可能大胆偷粮食？！此刻曾小斌，顾不上想太多，赶忙朝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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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了后屋，就见专门负责给知青做饭的海叔边拉风箱边吸旱烟：“斌娃子回来啦，饭马上就得喽。”
　　“诶、诶…”曾小斌撂下背包，瞥眼问道：“海叔…才我进村口，听见大喇叭广播，晚上八点开批，斗，会？说是批，斗…葛二丫？！”

　　海叔听到这事，自然往下接道：“可不是咋地，她偷公粮活该挨，批，斗！这年头粮食多紧张，俺们社员勒紧裤腰带才省出丁点爱国粮，没成想倒让她钻空子偷了去！”海叔脑门拧着大疙瘩：“你都不晓得她偷了多少大米哇？俺告诉你，足足九斤三两！斌娃子，你有文化，你给海叔说说，葛二丫这是个啥？！”

　　曾小斌万万没想到葛二丫还有这个本事，他旁敲侧击：“队里能不能搞错啦？葛二丫平日老实巴交的，而且又是救人的英雄，兴许…其中有啥误会？”
　　“误会？啥个误会？包里搜出好几块钱来，都人赃俱获了，不是她偷的还能是哪个？”接着海叔叽里呱啦的，把他听说的情况一股脑的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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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曾小斌半晌醒过味来，按照海叔说的，板上钉钉，看样子，葛二丫脑袋上的贼字儿是摘不下去了，这会儿，他心里不是滋味的同时还掺杂那么点儿心安理得。说实在的，曾小斌一直对葛二丫心怀有愧，可这功夫，他却暗自庆幸早早跟她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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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炕桌上的笺子里放着玉米饼子，周边还摆着三只盛着稀粥的二大碗，杨军瞧着面前的饭食半天没动筷。没一会儿，杨氏端着炒白菜进来，招呼爷俩吃饭。
　　“军子，愣着干啥，赶紧吃呀，待会儿还得开会呐！”

　　屋内虽然敞着窗子，可闷热的天气依然让人感觉呼吸都困难，杨军接过饼子，张嘴咬了一口，感觉食不下咽。
　　“爸、妈，你们吃，我有事先出去一趟！”罢了，他抓了两个饼子，下炕提上鞋子，就往门外走。

　　“诶，军子、军子…”杨氏将脑袋探出窗外喊两嗓。
　　屋里剩下就老两口，半晌，她小声嘟囔着：“军子一天到晚的忙乎，饭都没吃上两口，早知道哇，就不让他当这个队长了！”
　　杨宝国吸溜口粥，抬头瞅了眼老婆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啥，大队出了这么个大事，他是队长不得亲力亲为？要说你们女人家目光子短浅昵！”
　　杨氏没好气地瞪了眼就知道官迷的杨宝国，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但愿是我想多了…”

　　天色已经暗沉，杨军大步朝生产队走去。面对铁一样的证据，杨军不得不相信葛二丫就是那个偷粮贼！在他的潜意识里，她一直是那个身世可怜又善良的姑娘，所以杨军同情、想帮着她，可是今天，杨军对于她的行径感到失望，他知道葛二丫过得苦，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偷公家！

　　此刻，杨军不知作什么心情，心中只觉愤懑的同时又有些不甘，他想再问葛二丫一遍，确认，粮食到底是不是她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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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舒雨被关进了生产大队的草房里，门窗紧闭，屋里仿佛没有一丝空气，热浪一阵接一阵，此时，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伏在膝盖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忽然听见门口有人高声唤道：“队长！”，她立刻抬起脑袋，在暗夜里仔细倾听着。
　　“把门开开！”
　　“队长，这不好吧，里面关的可是腐败分子，万一…”

　　杨军见社员站着没动，压抑着怒气：“让你开门就开门，我还能让她跑了吗！咋的，连队长你都信不过么！”
　　社员急忙摆手：“队长，看这话说的，俺还能信不过你吗！”说罢，掏出钥匙开了门。
　　“啪嗒”一声木门开了，一阵凉风灌进来，顷刻，谭舒雨觉着舒服多了。

　　杨军提着马灯迈进来，蹙眉看了眼靠在墙边，头发凌乱且满脸疲惫的葛二丫，顿时胸闷，嘴唇不自觉地微张，可愣了半天也没吐出两个字。
　　“杨队长，你过来是押我去批、斗吗？”谭舒雨眸子黑亮，直直盯着杨军。

　　杨军听后，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脸上不自主带了些心疼，只回头冲看门的社员沉声道：“小王，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葛二丫！”
　　社员瞥眼蔫了吧唧的葛二丫，随手带上房门出去了。

　　杨军见小王已经走了，终于开口问道：“现在没旁人，我就问你最后一遍，公粮是不是你偷的！”
　　谭舒雨一怔，没成想杨军过来就是问自己这句话的，她不禁咂摸起此话的意味…他话里话外好像有相信自己的意思，要不然他不会专程找来一趟。

　　“我没偷！”谭舒雨斟酌着语言，正着神色道：“队长，如果真是我偷的，那卖剩下的粮食哪去了？你们连剩下的粮食都没找到，就随便定我偷盗罪？”
　　杨军见她神色坦诚，自己原本捏紧的手指微微松开，说道：“那钱呢，你咋解释？”

　　包里平白搜出钱，谭舒雨确实不知应做何解释，眼神暗淡下来，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呵，一句不知道就能搪塞过去？你当社员全是傻子，会信你这套说辞么！“杨军见她既不承认偷粮又解释不出钱是哪来的，一时间血气翻涌，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葛二丫，你是英雄模范不假，但你犯了事，跟队上离心离德，毫无思想觉悟！我作为凤凰沟生产大队的队长更不能包庇你！”

　　他顿了下，接着从裤兜里掏出饼子伸到她面前，：“吃饱饭，等着上批，斗会吧！”
　　罢了，谭舒雨听完他的话，愈加犯怵，手心里冒出冷汗。此时，她心中有恁的不甘，凭什么自己要替别人背黑锅！杨军是队上唯一的好人，怎么着也不能放弃这最后的机会。既然别人可以栽赃，那为何自己不行？

　　“队长，我能求你件事不？能不能容我回家换身衣裳？我不想…让社员瞧见…”谭舒雨一手紧攥着衣领一手揩着眼泪，声音哽咽。
　　因为葛刘氏撒泼耍皮撕坏了她衣裳，整条雪白的胳膊和细致的锁骨全露了出来。此景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压根就不算啥，可要放在如今这个民风保守的七十年代就该被人骂伤风败俗，事关往后的清白。

　　杨军听到她的请求很意外，略微一怔，随即脱了自己身上的单衣递过去，挪开眼睛看向别处：“行，我答应你！”
　　此时，谭舒雨起先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吞回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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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水的月光洒在地上，草窠里虫鸣阵阵，现在快八点，社员们早就去了操场等着开批斗会。一路，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杨军和小王的身后。
　　三人走到葛家的院子，谭舒雨径直推开了下房，刚迈进一只脚，杨军忽然问道：“你住这屋？”言语中带着吃惊。

　　谭舒雨早猜到他会这么问，所以故意耷拉着眼角，嘴微微一抿，咬唇却不说话。
　　屋子里又闷又潮而且扑面一股霉味，杨军见她住的是这种屋子，从心里涌出一股怜爱。
　　“队长，我去大娘那屋取点儿煤油和洋火，我这儿没有。”说完转身去了前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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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两三分钟，谭舒雨拿了东西从堂屋出来，她在桌前摸索一阵，“兹啦”划了洋火点上马灯。
　　灯亮了，杨军这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墙壁破破烂烂，一张木板床扔在角落，铺上只有一套发旧的被褥，看到这，他心脏猛跳起来，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心想，难道葛二丫没和葛壮住一屋？！

　　谭舒雨眨巴着眼睛，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队长，我换完了就出来！”她见杨军嗯了一声，便关上木门，然后趴着门缝望了一眼，嘴角微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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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小操场上人头躜动，聚在一起拉呱，等着开批、斗、大会
　　主席台摆四张长木桌，板凳。村长杨宝国、副队长李世顺、队会计张力等几个干事衣装笔挺，一脸刚正不阿的坐在台上。

　　杨宝国看看手表，八点整，却始终不见杨军过来，心道不能耽误时间，于是拿起喇叭开始喊道：“大家安静！今天，我们要批判阶、级敌、人，偷盗公粮的——葛二丫！她虽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可是思想觉、悟低下，搞阶、级、对、立，制造、混乱！这种腐蚀集体经济的大蛀虫，必须批、判到底！”

　　台上台下的人立即交头接耳，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破坏、分子葛二丫。接着，副队长李世顺接过喇叭尖着嗓子喊道：“带——偷盗公粮给凤凰沟生产大队抹黑的葛二丫上来！”

　　随着一番慷慨陈词，葛二丫被小王拽着拉上了高台，此时，所有社员都把目光对准了她。社员本以为应该看到的是一个不住瑟瑟发抖，吓破胆的葛二丫。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和惧怕，一双如针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李世顺见她满脸的不忿，厉声指着质问：“葛二丫，你必须老实交代自己犯下的罪行！否则，全体社员们要将你打翻在地！”
　　“各位社员，我——葛二丫没有偷粮食，又何来交代什么罪行！”谭舒雨上前一步，当着台下黑压压的群众朗声说道。

　　她的话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全体社员的骚动窃窃私语。
　　李世顺当真有些佩服谭舒雨，他舔了舔嘴唇，把桌子一拍，厉声吼道：“葛二丫，你偷粮的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你还做啥狡辩！社员同志们，对于这种败类，我们还能姑息吗！”

　　此刻，大家的议论声始终都没有停止，开始有闹事的人往台上扔烂叶子，包括葛花。小石子、烂叶子扑簌扑簌的往上扔，而站在葛花身旁的曾小斌，瞅见二丫浑身狼狈，他的心到底是肉长的，顿时不好受起来。

　　这葛花恨死了葛二丫，当然容不得心上人向着她人，于是将手里的石子塞进了曾小斌的手里，接着拽着他的胳膊用力扔了上去，这下，正巧砸在了谭舒雨的身上。她立刻望过去，一眼就瞧见满脸奸笑的葛花和神色闪躲的曾小斌！

　　而杨军见从台下时不时飞上来的菜叶，心里说不出的堵塞，立即大步迈过来：“都住手！什么年代还搞私、行！”
　　杨军一喝，底下社员全部老实，片刻，杨宝国问道：“葛二丫，你说粮食不是你偷的，那时谁偷的！”

　　“各位生产干事，偷粮的的确不是我，而是…”谭舒雨故意停顿，目光在台下逡巡，随即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是葛壮和他娘！”
　　好家伙，这话着实更加劲爆，这会儿，矛头又对准了他们。

　　“你放屁，明明就是你偷的，干啥把屎盆子套在俺们身上！大家不用信她，俺那阵当着队长他们已经声明跟葛二丫脱离关系了，如今她反咬一口不过是在报复俺家！”葛刘氏厉声骂道。

　　“葛刘氏，这可是你说，要和我脱离关系的，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了！社员同志们，我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在我还没和葛壮结婚之前葛刘氏就已经同我分家，故意克扣我吃的、用的！”谭舒雨抬手拭眼，继续道：“结婚那天，葛壮…打了我，还把我撵出去，当时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啥，后来、后来我才知道…葛壮是看上了…李凤！”

　　台上台下都是人，听了这话，立马人声鼎沸，尤其是台上坐着的几个干事，脸色立即难看起来，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又出来这么个桃、色、新闻。
　　李世顺闻言已然暴跳如雷，口不择言：“放你妈个屁，放屁…”
　　“李队长，我对天发誓，葛壮真看上了你闺女，而且还收了葛壮五十块钱和一个金溜子！”
　　谭舒雨声音不大可胜在清晰，这时，所有的人都刷的一下目光聚焦到一个人身上——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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