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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败
葛壮听见从谭舒雨嘴里冒出来的话，心马上扑通扑通的狂跳，脸色大变。
“没、没那事！”他当然不会承认，接着说道：“葛二丫，你少跟大家面前胡咧咧，明明是你撒泼耍皮闹分家，这会儿还诬赖别人！俺爹真是瞎眼，捡你这个白眼狼！”他狠狠瞪着谭舒雨：“葛二丫，你是偷公粮的阶级、敌人，俺就应该跟你脱离关系，坚决把你打翻在地！”
葛壮这副说词当真就叫——睁眼说瞎话！
“各位社员，请你们拍着胸脯，给我葛二丫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年，葛家待我如何？”谭舒雨的语气溢满了“哀怨”：“我是爹捡来的，打小他对我特好…每回葛花他们欺负我，爹都护着我…后来，他因公死了，大娘就对我更差了，天天非打即骂，从心底瞧不上我…说我是讨债的…”
谭舒雨抬袖拭泪，重重咬着嘴唇：“结婚那天晚上葛壮喝多了，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哪成想他突然发酒疯，敲碎了酒瓶子，上来就对我动手…后来，葛刘氏他们闻声跑过来，非但不拦着反而继续对我而言相向…骂我不会伺候男人，活该被打！可更、更令我心寒的是…他们还要给我扫地出门！各位社员，你们说说，我到底做错了啥，他们葛家老这么拿我当牲口？！”
谭舒雨边说边抹泪，她这一番声情并茂的叙述引得台下起了一阵嗡嗡声。这时，葛家邻居王婶开了腔。
“诶呦喂，这回俺想起来了。壮子结婚那晚，他们家确实有七吵八嚷的声音，听声就晓得是打架。当时俺就从屋出来，隔墙头冲他们家喊话来着，然后葛刘氏就囫囵回答个没啥。完喽，俺也没当回事就回屋了。现在俺才明白发生啥事儿了，原来是老葛家噼里啪啦揍媳妇呢！”
王婶和葛刘氏不合，早前因为盖房占地的问题，俩人没少干仗，她见这次捞到了机会，还不得好好杀杀葛刘氏的威风：“这老葛家从没对二丫好过，兴许就照她说的那样，八成啊，葛壮真有外道了！”
王婶的嗓门粗狂，这一通下来，社员们的目光又投向了葛家娘仨。
此刻，独独杨军的视线是落在谭舒雨的身上，见她不住冒着眼泪，自己心里滋儿滋儿的疼。想起那天早上在牛棚看见她，手腕上、脖子上全有伤，如今想来，她是遭了老罪！
……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加上俩人是宿仇，这葛刘氏也不是老实且，赤着双眼就要撸袖子冲过去：“呸，你个老不死的王婆！俺葛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看俺不撕烂你的大嘴！”
“呵呵，你来啊，俺还怕你不成！”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惹的其他社员嘻嘻哈哈地瞧热闹，转眼批、斗大会变成了群众的拉呱会。
“肃静！”杨宝国啪叽拍桌子：“你们这是要干啥，都给我闭嘴！”村长发威，底下谁也没敢再吱声了。
“葛二丫，批、斗、大会不是你诉苦的地方！我问你，你说是葛刘氏同葛壮偷公粮，你亲眼看见啦？”
谭舒雨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没有！不过我知道，葛刘氏那屋的板柜里藏着不少细粮，你们不信就去检查。”
农村早些年还会用板柜装粮食，不知是何年何月收的小米、秫米或是换来的一些大米常年装在里面。
葛刘氏娘家很惦着她，每每得了好东西都会给些，要不然葛家兄妹也不会长的高高壮壮。这时，她冷笑了几声：“呸，俺瞅你就是一条疯狗，得谁就咬谁！俺娘家队上年年收成好，就算给俺两捧细粮又能咋地？！”
“呵，就像你刚才说的，收成好，你娘家能给你细粮，可凤凰沟周边几个生产队，才种几亩的细粮地，结出的大米、白面全当公粮交上去了，一个普通的社员上哪儿还能分得到粮食？这点儿你不会不清楚吧？”
“你…”葛刘氏被噎得没话了。
坐在一旁的李世顺早就暴跳如雷，立即接住她的话茬：“放屁，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从这儿故意扰乱大家视线，我看你一点阶级觉悟没有，干脆给你点厉害瞧瞧…”只见他冷笑了几声，命令葛三上去扇谭舒雨嘴巴子。
可他还没等近身，杨军立即冲了过来，十分威严地吼叫了一声：“不准打人！”
葛三见他怒不可遏地与自己对峙着，吓得一突突，随即悻悻地下台而去。
这时，谭舒雨将目光转向杨军，眼含谢意。
“各位干事，假如是我偷了九斤三两的公粮，那怎么我的包里才搜出一块多钱？现在，我就问你们一句话，那卖剩下的钱和粮食，你们找到了吗！俗话讲捉贼要捉赃，你们要找不到全套的证据，这个锅我不背！”
谭舒雨有些恼羞成怒，心里思忖必须要速战速决，于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各位干事听风就是雨，那么也请你们搜查搜查葛刘氏，看看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我的，要不然就是告到镇里斗、批、改，我也是不怕的！”
杨宝国四下望了望干事们有些心虚的神情，心道，听着葛二丫刚才，话里话外不怕闹大的态度，他不禁有些犯难。本来凤凰沟丢失公粮就够丢人的，这万一闹到镇里，还不知得惊动多少人呢！
杨宝国思量，干脆呀，就听她的意见，连带把葛家上下里外全查一遍，堵上悠悠众口再说。
“这样吧，我看葛二丫说的有几分道理，咱们不能冤枉好人更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那就派几个社员将葛家，还有牛棚里里外外全仔细搜查一遍，找到的证据再做定论！”
村长这句话出来，底下炸开了锅，葛刘氏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自家的二三斤大米是娘家偶尔接济的，但如果真要搜出来，自家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哇，一时间她脸色微变，急吼吼地嚷道：“诶，村长，你们可不能听她的呀，诶呀…”
这时候，谭舒雨暗自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只等着看好戏了…
……
杨军一来怕别人检查的不仔细彻底，二来，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亲自确认葛二丫到底是不是贼，要不然他的心里一直鼓着疙着，所以就由他叫了几个人去搜查了。
过了好半天，杨军领着队员回来，而此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布袋子。社员们一个个眼尖，不用想就知道队长是搜到了证据。
“呦呵，队长真搜到证据啦！”
“看那个布袋子里的米少说也得有十来斤！”
“呸，狗日的偷粮贼！”
“…”
一看底下会场秩序立时大乱，声音此起彼伏，台上的几位干事急着站起来，村长杨宝国
维持起了大会秩序：“大家都不要激动！今天这是斗、争大会，要保持会场严肃！”接着问杨军：“东西从哪儿搜出来的？！”
社员全都眼睁睁地看着杨军，此刻，他面上虽带着威严可眼角眉梢却透着轻松，须臾，举起布袋子，大声道：“大米是在葛刘氏屋中的，板柜里搜出来的！”
此话令社员们惊愕，包括葛家娘仨还有副队长李世顺，这也太出乎了大家伙的预料！只见，葛刘氏怪叫一声，随即瘫坐在地，面上、心里惊涛骇浪：“这、这…”
原来，板柜里的大米是谭舒雨趁着去葛刘氏屋里取煤油的时候，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队、队长，你们肯定弄错了，俺家没偷、没偷！”葛壮惊恐地摇晃脑袋，语气尖利！
“我们先去的牛棚然后才去的葛家。他们分了家，葛刘氏和葛壮住东西屋，葛二丫住的是下房，这点我和小王都可以作证。正如葛二丫说的，葛刘氏的板柜里散放着二三斤的碎米，而旁边的布袋里装着十来斤的粳米，一看就是收上来的新稻子！刚才赵国又跟我提供了个重要情况，今天下午七点多钟，他亲眼看见葛壮从后院鬼祟的出来！”
杨军说的掷地有声，此时，大家才发觉，葛壮是队上的过秤员，他也是有机会接触到粮食的。
社员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库房和牛棚全在后院，周所周知，除了水叔队里其他人都没钥匙，可见你去的就是牛棚！葛壮，你为啥要去那？！”
葛壮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答：“俺、俺…”
事实昭然若揭，葛壮平白无故地从后院出来，明摆着就是去栽赃葛二丫，啧啧啧，社员们忍不住一阵唏嘘，葛家娘几个心忒黑了！
按照逻辑，眼前的十来斤大米是脱壳的，可见葛壮是不止一次偷盗公粮，杨军琢磨，昨天他称过大米却分毫不差，而平日葛壮压根摸不着钥匙，那肯定他是在每小组收粮过称的时候顺出来的，可是当着大家面过称的时候斤数又是足的，那么…就剩下秤有毛病了！
“来几个人，把库里的秤抬过来！”杨军对赵国吩咐道。
一听要搬台秤，葛壮的尿快吓出来了，同样，李世顺也没好哪去，吓得呆坐在板凳上。
没一会儿，两个社员抬着秤上来。杨军蹲在地上，反复端详着，伸手上下摸索，忽然瞧见在力臂上除挖有一小洞外，两边还贴有金属皮，刚好遮盖所挖位置。
这样，在称重时移动力臂来减少或增加所称物品重量。
杨军称公粮前，早就被葛壮移好了刻度，如果事先不知道，根本不会发觉。
看到这功夫，谭舒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原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栽赃！
“葛壮，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啥话？！”杨军的眼神像刀子。
葛壮顿时天旋地转，上下直倒气，他瞥着台上李世顺闪躲的眼神，一股狠厉劲儿油然而生，这个李世顺忒狠毒，为了彻底撇清关系，竟然铤而走险，派人“栽赃”自己！可是他不傻，即使现在把他供出去，他也不会承认，反而以前自己投在李凤身上的钱也要不回来，千万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队长，你给俺求个情呀，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凤收了俺五十块钱一个金溜子的彩礼，已经是俺的媳妇了，李队长，你是俺丈人，求你跟队长他们求求情！”
此刻，李世顺，顾不得社员的指指点点，气得暴跳如雷，冲到台下，狠狠地把葛壮推个趔趄！他原本以为葛壮识台面将罪责扛下来，没想到葛二丫却说的是真的，李凤这个死丫头愣是瞒着自己跟他好上了！不过，李世顺心里暗吁口气，保住职位比啥都强！于是，他踢那几脚并没下狠劲儿。
“小王八犊子，我打死你这个阶级败类！”
杨军留个心眼儿，暗自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也马上察觉到李世顺的别有用心，义正词严地：“李队长，葛壮犯得不是小事，我看还是把他压镇里去吧！”
“这…杨队长，我看还是别麻烦镇里了，毕竟这不是好事呀…”
在一旁的杨宝国毕竟是老江湖，咂摸出来其中的道道。李世顺根基稳，上头下头全有人，不是杨军这个愣头青能惹得起，于是赶忙接过话头：“李队长话不假，事情到这份上，还是补上缺失的公粮，挽回凤凰沟的面子要紧呐！这样吧，先把葛家娘俩关进草房再说吧！”
“葛二丫，你是冤枉的，我代替大队全体干事跟你道歉，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你可以向我们提要求，我们干事尽量满足！”杨宝国转头对谭舒雨说。
一听这么说，谭舒雨瞟了眼瘫坐在地的葛家娘仨，她脸上似乎有了那么点小小的兴奋，于是上前两步朗声说道：“我要彻底同葛家划清界限，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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