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十年代末的日子

　　“哎呦…”刘根水两只脚没等迈进屋子，就被身后的生产队小组长猛的往前推了一把，跌撞几步。
　　队长杨军背着手站在堂屋的中央，其余六七个生产干事围坐在方桌周围，一个个的面带愠色。
　　“刘根水，你晓不晓得四百斤的公粮少了九斤三两？！”李世顺见一脸懵相的刘根水，“啪叽”拍桌子站起来，扯开尖利的嗓门接着喊：“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的！”

　　刘根水显然是被李世顺的话吓得一怔，紧接着脑袋像摇晃的拨浪鼓，心里紧着念叨：粮食咋会少嘀？
　　“李、李队长您这话是从哪说嘀？就算借俺、俺俩胆也不敢偷公家的粮食啊！杨队长，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哇？！”他委屈地弓腰作揖。

　　“哼，凤凰沟上下，就你裤腰带上别着粮库钥匙，要说粮食丢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我看根本就是你监守自盗！”李世顺立刻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揪住刘根水的衣领，呲着黄板牙：“你个老臭虫，趁早老实交代，粮食藏哪了！哼，不然的话就给你送镇公社去！”李世顺说着，上手甩了刘根水一嘴巴。

　　“诶呦喂，俺冤枉啊，冤枉，俺没偷哇…”他被李世顺一巴掌扇坐在地，明显是被这阵仗吓破了胆。
　　刘根水瘦的厉害，四肢骨节突出，松皮耷拉，窝在地上吸哈咳嗽。
　　“李队长，现在事实都还没搞清楚，你就上手打人，未免太地主气了吧！”杨军上前两步弯腰扶起摔在地上的刘根水。

　　李世顺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了，眼珠子一溜，干咳两声：“呵呵，队长啊，我这不是心急吗！偷粮食属于走、资，咱凤凰沟可连着好几年是优秀生产队哇，咱咋能因为他一个搅屎棍，就毁了生产队的名誉呢？”
　　杨军忽然瞟了眼他：“哼，在坐每一位干事心里比你都急，可没一个人上前跟老弱病残逞威风动手的！”

　　这句话说的李世顺暗里骂娘，闭口无言。
　　杨军搀着刘根水坐到长板凳上，将搪瓷缸子推到他面前，半晌，问道：“水叔，你别害怕，我们几个社员干事就想弄清楚情况，希望你把事实与大家交代清楚！”
　　“队长啊，有啥事你们就问吧，俺、俺不敢隐瞒啥！”

　　杨军看了眼他，点点头：“那就把你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所有的活动，事无巨细的讲一遍！”
　　公粮昨天下午重新称过，分量不差。那么，“他”动手脚的时间就只能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清晨。

　　刘根水看看和气的杨军，又看了眼龇牙咧嘴的李世顺，端着搪瓷缸嘬了口水，嗫嚅道：“昨天晚上俺检查完门锁，就上炕睡觉了。中、中间起了两回夜，但没听见有啥动静。第二天五点多俺起来，先开了队上办公室的门，然后热了昨天剩的黍米粥，这刚、刚吸溜没几口，那二丫就…”他嘴上才冒出二丫的名字，原本混沌的双眼立刻变得清明，声调突然加高：“对对对，是二丫，今天一大清早她过来找俺开门取豆饼来着！”

　　杨军蓦地一愣，拧眉道：“葛二丫？！”
　　刘根水想起那时候，自己喝粥闹肚子，急着上茅房，中间有好一大块的时间葛二丫一人待在粮库里…完了呢，公粮就差了不少！这么一想，不是她…那还能有谁？紧接着他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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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叔，你没……说假话？！”杨军听见葛二丫成了嫌、疑、对、象，心里只觉堵得慌，说破大天，自己也不会相信她会偷粮！
　　“水叔，咋能证明你刚才说的，全是真话？”

　　刘根水见杨军还在怀疑，迅速说道：“俺说的是真嘀，不信，你们去问土郎中张大！俺那天肚子疼得紧，蹲完茅坑俺就跑他那灌了碗汤药子，喝完才赶回队上！”
　　杨军低头蹙眉凝想，若他说的是真话，那时间是对的上的，自己上午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刘根水窝在门槛上诶呦……
　　难道真是葛二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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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一会儿，前去调查询问证人情况的干事回来了，经张大这么一证实，果然，刘根水确实没说假话。

　　在一旁的李世顺开始听到葛二丫的名字，心里同样吓了一跳。但是随后想起早晨，他们的确在办公室打过照面。他倒不关心葛二丫是不是小偷，而在意的是，她是葛壮的老婆。这别人不晓得粮食是咋没的，但是他和葛壮心里跟明镜似的！
　　葛二丫和葛壮睡在同一个被窝里，难免他不经意间会透露点啥情况。万一葛二丫折进去，一急眼把她知道的情况全都秃噜出去，那葛壮包括自己还能有跑吗？！

　　所以从心底讲，李世顺并不想把脏水泼到葛二丫的身上，可人家老刘头有证人，既然他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就只有葛二丫了！
　　他眼角余光打量着周遭，心里一横，忽然站起来说道：“诶呀，队长，我要揭发检举葛二丫！绝对是她偷的，今儿早上我真真瞅见，她还钥匙从堂屋出来，正好和我碰照面！起先我还纳闷儿，她咋好不央的来这干啥？！对，就是她，没跑了！”

　　“真没想到，偷公粮的竟然是葛二丫！”其中一个干事惊呼道。
　　“队长，咱还等啥呀，赶快把她给带过来审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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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杨军听完几人的叙述，内心翻江倒海，脸上阴沉的厉害，怎么可能呢？！
　　“李队长，葛二丫品行优良而且还是英雄模范，她能舍己救人，有这种品行又怎么会偷盗呢？还是那句话，在没弄清楚情况，先不要随便下定论！”

　　不过他想起刚才李世顺的脸跟翻书似的，一会儿咬这个一会儿咬那个，呵，心里有鬼的应该是他自己吧。
　　李世顺赶紧说：“队长啊，葛二丫是英雄，平白无故谁会将贼的名头套在她头上？这不有了证人我才有准成嘛！”他瞥了眼杨军：“咋地，人证都有了，队长还不抓她哇？”
　　杨军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帮着葛二丫推诿找由头，无疑更会让别人怀疑她，没准还会说自己包庇葛二丫，到时侯愈加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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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舒雨在后院并不知道前边发生了啥事儿，她回到生产队后直奔牛棚，给花花舔饲料。她端着拌匀的麦草和香料，用铲子一点一点的倒进木槽里。花花闻到香味就埋下头，伸长舌头，一裹一裹地吃上了。
　　“葛二丫！”

　　谭舒雨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她回身一瞧，是队上的一组二组的小组长。
　　“葛二丫，跟俺们去趟办公室吧！”一组的组长眉头拧成大疙瘩，眼睛冷冷地扫视着。
　　见状，她心里一顿，咋觉得他们来者不善呢？
　　“二位组长，找我有啥事儿？”谭舒雨面上波澜不惊。

　　“葛二丫，你盗取生产队上的公粮，队长要让你交待事实，咋地？痛快跟俺们走一趟吧！”
　　谭舒雨倏地一愣，尔后惊讶地道：“啥，偷公粮？！”
　　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

　　“哼，甭跟俺们装，待会儿有你好受的！”二人话音刚落，冲到谭舒雨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草筐撇在地上，接着死死扣住她的胳膊。

　　“你们放开我！”她边说边使劲儿挣扎，这么一撕吧，“刺啦”一声，谭舒雨的一只衣服袖子被他们从肩上扯开个大口子，莹润白皙的肩膀头子就露了出来。
　　谭舒雨被他们连推带搡地押了过来，一进屋就见，所有的干事跟门神似的瞪着双眼盯着她。杨军抬头看见她，立马说道：“放开她！”

　　二人终于撒开谭舒雨，她晃晃酸疼的肩膀，冷哼一声，抬眼审视着杨军：“咋的，杨队长，你们这是啥意思？”

　　杨军看着她满脸的敌意，心中微紧，刚想张嘴说话，身旁的副队长李世顺见机立即接腔：“葛二丫，你少得这儿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他瞟眼在墙根蹲着的刘根水：“粮食保管员刘根水已经交代，是你趁着他去茅房的功夫，偷了队上将近十斤的公粮！”

　　谭舒雨难免会有些紧张，但是脸上依旧淡定，只是抬高了音量：“我没偷！”
　　“没偷？你可别忘了，今早上我亲眼瞧见你从办公室出来嘀，你敢说，你不是过来还钥匙的？！”
　　坏了，谭舒雨没想到自己这么寸，平白摊上了这样的官司，就算有口也难辨呐！

　　“今天一早我过来跟水叔要豆饼，中途他闹肚子要去茅房，当时我就同他说，自己于情于理不能留在这儿，但是还没等我说完，水叔他就跑了，临走的时候他告诉我锁好门然后把钥匙送回办公室。不信，你们可以问水叔！”

　　刘根水不是坏人，他也不相信平时老实本分的葛二丫会是贼，再有，她刚才说的不假。于是刘根水连连点头，主动说：“二丫说的没错，当时她让俺别走，怕旁人误会。可那功俺肚子疼的厉害，实在等不及了，才…犯了错！都怪俺，实在不应该贪嘴吃了那碗馊粥，怪俺呐，怪俺…”说着都要涌出了眼泪。

　　“呵，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你一个人在现场的时候，没偷大米！”李世顺一双小眼睛狠厉地盯着谭舒雨。
　　她心头一窒，猛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

　　“李队长，请注意自己的说话态度！我相信葛二丫不会偷大米！既然她当时，敢劝阻水叔不要走，这一点水叔刚才也亲口承认了。这点恰好证明了她不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人！我希望大家能够全面评断而不是一概而论！”杨军的声音高亢。

　　李世顺咬牙耻鼻，没想到杨军这么护着葛二丫，本来他就十分憎恨杨军。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不光抢了他的生产队长，而且处处压制着自己。新仇加上旧恨，不禁令李世顺怒火中烧，他又猛拍桌子，声色俱厉。

　　“葛二丫，小小年纪就这么牙尖嘴利，好哇，我听今天送粮回来的社员说，你跟着大挂车去镇上供销社了，是不是！”
　　谭舒雨若有所思，沉默一会儿抬头说道：“我去镇上买煤油和盐去了！”
　　李世顺就等着她开口承认呢，这样更好落实了她偷粮投机倒把的事实了！

　　“葛二丫，生产队年底才发，票证和几张毛票，现在年中，你上哪有钱去买煤油粗盐！”
　　谭舒雨捏着衣角，口中重重说道：“我纳了几双鞋垫拿到供销社换的票证才买的东西，不信你大可以去翻我包，看看那里面有没有剩下的鞋垫！”

　　“翻包？你当我是刑、讯、逼、供的特务吗？待会儿我就问你婆婆和男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让你去供销社买东西嘀！”
　　谭舒雨气的牙根隐隐作痛，看来今日，李世顺非要治自己于死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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