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十年代末的日子

　　“你…”女人看到向着自己冲过来的陌生姑娘，一脸讶异。
　　“姐，你咋上这儿来了，可让我找了好半天…”说着，谭舒雨故作亲昵的挎住她的胳膊，睁着眼睛注视着。
　　女人见她的“奇怪”举动，冷不丁的一愣，可随后心里就反应过来，这眼前的姑娘明显是在帮自己。

　　“妹，我也找了你半天呐！”
　　红袖箍一怔，这头脚刚说她是投机倒把的坏分子，要带走。后脚就跟过来个妹妹，也忒巧了吧！于是一双小眼睛盯着她们上下打量：“你叫…”

　　不用猜谭舒雨就知道他要问啥，见状，立即截过话头：“同志，我们是表姐妹，前两天她来我家串亲，我们打算趁着交公粮这天来镇上转转，顺便呢，让她从家里给我带点东西。本来是定好在供销社门口见的，可哪晓得我姐没找着地儿！”说罢，悄悄地把视线投到她的身上暗示她赶紧往下接。

　　女人马上明白了谭舒雨的想法，这会儿张嘴道：“同志，我妹子说的是真真的，算上这回，我一共才来过镇上两回，上次来还是跟我男人领证嘀！“接着她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同志，我、我真没私卖东西！我是真找不见地方，所以才凑上去跟别人打听道的！”

　　“你们说是姐妹就是姐妹吗？！叫啥名字、住哪、拿出证明给我看！”红袖箍不信邪。
　　女人脸上微变嗫嚅着嘴想要说话，这时被谭舒雨暗地里碰了一下，赶紧道：“同志，我们确实是姐妹，您想，我们要不是实在亲戚，我犯得着为一个陌生人作证吗！”

　　“赶紧出证明，少跟我这打马虎眼！”红袖箍大着嗓门。
　　谭舒雨没想到他既轴又粘人，拿个鸡毛当令箭，还真是个难对付的且！她看看身旁满脸惊惧的女人，又看看不通情理的红袖箍，看来不透露自己的光荣名号是不行了…

　　“我叫葛二丫，是凤凰沟…”她故意停顿下来。
　　七十年代的社员人人都有英雄情节，哪里出好人好事，用不了半晌，周边的村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出所料，红袖箍赶紧接道：“呦，你就是那个雨天下河救人，勇救落水儿童，那个凤凰沟的…葛二丫？！”他原先的横眉冷眼瞬间换成了和颜悦色，上前兴奋地握住她的手：“你们队长来镇公社做英雄汇报，我们全体干事都听说了你的事迹！女同志，不简单呐！”

　　“干事同志，您谬赞了，咱们社员同志一家亲嘛！”谭舒雨从容淡定地说。
　　“哎呀，葛二丫同志，你的思想觉悟不比我们天天学习的社员干事，觉悟低呀！”
　　话赶话唠到这儿，聚众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上了，不过全是羡慕夸赞谭舒雨的话，而这时，站在一旁的女人更颇为惊讶的端详着她…

　　寒暄过后，谭舒雨说：“同志，那我姐可以走了没…”
　　红袖箍摆手点头，他心里哪还有啥顾虑，不信英雄那还能信得过谁？
　　“你们赶紧忙去吧，刚才真是对不住哇，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

　　既然事情有惊无险的了了，谭舒雨打完招呼就领着女人大步流星的朝前走了，女人浑浑噩噩的跟着她拐进了小胡同，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妹子，刚才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就得被抓进公社了！”女人羞愧地看着她，不过似乎欲言又止：“那个…凤凰沟杨…”

　　谭舒雨觉出她有些说不出的苦衷，既然如此，不强人所难，于是赶紧说：“大姐，用不着谢我，谁要不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你也不会冒着风险来这里卖东西！”

　　她的话令女人的心跟着难受起来，想着，眼睛纂了泪，吸吸鼻子：“妹子，我是刘村的，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卧床的婆婆。前些日子我男人上山打野鸡，没想到从山坡上滚下来把腿给摔折了。”她揩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土郎中说最好是上医院瞧瞧，可是我们家缺钱，我一个女人挣的工分换不来啥钱，这实在没辙了，我才纳几双鞋底子换俩钱，但…还没开张就被红袖箍给抓住了…”

　　七十年代想要做点小生意，一经逮到就会被罚得连衣服都没有的穿。虽说“投、机、倒把”行为是这个时代的合理存在，但还是过于苛刻了。谭舒雨不是圣母，可眼前的女人确实很可怜，她的境遇和原主葛二丫很相似——孤立无援。

　　“大姐，你别哭了，这样吧，我从你这买几双鞋垫行不？”说完，谭舒雨掏出五角毛票塞进了女人的怀里。
　　“这使不得，十双鞋垫才一毛钱，用不了这么多，二丫，钱你赶紧拿回去，你也不容易…我、我不能要…”

　　谭舒雨没功夫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也压根不和她推搡，只是自顾自地伸手从她的筐里掏出两三双鞋垫揣进挎包里。
　　“大姐，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她回身就走。
　　女人追了几步才停下来，手中捏着钱，看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内心的暖流快要溢出来，嘴上不禁念叨：“她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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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交公粮的时间，会有几个生产队同时到镇公社送粮食。所以镇里会为各大生产队排定一个送粮的顺序，按照号码依次进场。

　　除了排队耗时剩下验粮的时间也很漫长。验粮的检验员全是挑选最有经验的，他们会从每个麻袋里抓一把稻谷，放在手里仔细拨看，而且还会碾去稻壳看看里面的成色好坏。凤凰沟早稻培育的好，第一回合肯定通过。不过杨军万没想到，轮到他们粮食过称的时候出了问题。

　　“凤凰沟大队，四百斤粮食少了九斤三两，斤两严重不足！”但凡从检验员嘴里冒出粮食成色不好、斤两不足、暂且不收的话，都会让每个送粮的社员羞愧难当！
　　杨军一惊，忙追问：“同志，你们不是看错了吧？昨天下午我重新称过的！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这么多人，检验员哪有闲心再称一遍：“杨军同志，你是在怀疑镇公社办事不公平、公正吗！我们镇里还没有追究你们凤凰沟私自克扣公粮，没有完成送粮任务的责任，你这会儿却反倒说我们称错了，哪有这种道理！”说罢他们挥挥手，大声喊着下一支交粮队。
　　其实，今年是杨军第一次跟车送粮，以往全是副大队长李世顺主动“请缨”。他没料到自己会在第一个送粮的年头就出问题，这叫他胸口怎么能不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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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三点来钟，是日头正高的时候，等谭舒雨赶到公社门口就见杨军他们无精打采地守在大挂车旁，一个个的满头大汗，而且脸上都挂着焦急。
　　“队长，我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不是故意来晚的，对不住啊，各位！”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赶忙道歉。

　　杨军叹了口气，一挥手：“没事，不是你的问题，天不早了，咱赶紧回沟子吧！”
　　谭舒雨跟在转头的大挂车后面，此时才瞅见车上还堆放着来前的四个麻袋，她溜了几眼，见杨军他们全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架势，她觉着，应该是粮食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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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缺斤短两肯定不止是小毛病，若往里深究指不定会揪出啥大问题，这件事必须要追查到底！既然生产大队内部出了问题，滋生了腐、败、风、气，作为队长的杨军只好采取行动。

　　“铛铛铛，干事速到生产队集合！”后晌五点杨军刚到沟子，就敲了门前老槐树下的生铁钟。
　　今天社员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有在家休息的、有乘凉唠闲磕的、有忙着自家生产劳动的。此时，干事们听到队长的吆喝声，再听那口气，没敢耽误，一个个急忙来到生产队。

　　生产队办公室中间有张方桌，四边放着一个长板凳，干事一进屋就瞧见队长杨军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而且脸上铁板一块。
　　几位干事谨小慎微的落了坐，静静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副队长李世顺开口问：“队长，你叫我们过来，啥事儿啊？”说完，用眼角余光打量他的反应。

　　“咱们凤凰沟生产大队的公粮，被镇公社给退回来了！”杨军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周：“昨天下午我亲自过了一遍秤，分量足，没问题！可是今天检验员一称缺斤少两！这四百斤的粮食足足少了九斤三两，你们说说应该是咋回事？！”
　　嚯，好家伙！几个干事倒吸一口凉气！

　　“咋会少这么多！”
　　“是呢，脱了稻壳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呀？”
　　“要俺说，是不是有人偷粮食啊？”
　　生产队干事一个个气愤不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而坐在一边的李世顺心里更是咯噔一跳，心道：果然出事了！

　　“静一静，我叫大家过来就是商讨这件事的对策。”杨军眉头紧皱，声音凉的似冰：“我们凤凰沟一直被镇公社视为优秀生产大队，万没料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岔子！”他越说越生气，拿过面前的搪瓷杯猛的磕在了桌上：“一共四袋稻谷，每一袋都少二三斤，用后脑勺就能猜到这些白花花的大米是被某些社员偷走了！你们看看这是啥行为，往小了说是占公家便宜，往大了说就是偷盗，投机倒把！”

　　他见干事们一个个眉头紧皱，稍稍缓和了下情绪继续说：“各位社员干事你们说咋办，是查还是不查？！”
　　旁边一干事立即拍桌子站起来说道：“队长，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像这种腐蚀集体经济的坏分子，必须彻查到底呀！要是查到是谁，一定得游村示众，开、斗、争、会！”

　　其实社员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真正分到手的细粮简直是微乎其微，虽然见着眼馋，但没人敢偷。这要是被抓住严查审讯“不死也得脱层皮”！而李世顺就更害怕了，心里不光咒骂着杨军抢了送粮的差事而且还得思量着眼前这关该咋渡过去。

　　起初杨军没当队长的时候，这队里上下的事儿全是李世顺说了算，他借机在秤上动个手脚，收买俩人，从中能捞不少的好处。送公粮那是有“讲究”的，即使缺斤短两也不怕，偷摸给当班的验粮员送块豆腐、送两个鸡蛋，他们自然会睁一眼闭一只眼的。
　　可杨军是个愣头青，咋会咂摸出其中的深道道呢？

　　李世顺的眼珠子左转右转，计上心来：“杨队长，我寻摸着能偷、盗的人指定是经常能接触到粮食的人。咳咳，我觉着仓库保管员刘根水的面大，俗话说监守自盗嘛！”说完，他看了看在座的干事。

　　“队长，那肯定是刘老头哇，口袋里揣着钥匙，咱队上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便利条件！”
　　“对对对！”其他干事也跟着附和起来。

　　这时，杨军拧眉思忖一会儿，说道：“把水叔叫过来问问吧！”
　　李世顺见祸水引到了刘根水的身上，心里顿时一松，扯着嗓门喊道：“赶紧的，去俩人给他抓过来！这老小子没想到是个臭虫！”
　　没过多多久，两个大老爷们压着瘦小干枯的刘根水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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