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移山平海

　　07
　　都怪阮明正，这一天戚少商陡然对顾惜朝生出一种说不清的苦恼。
　　他跟铁游夏对换，去了顾惜朝和阮明正的组，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反正他跟顾惜朝正谈得来，前段时间考前复习又天天黏在一起，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偏偏还有一个阮明正在。
　　戚少商也是知道阮明正有几分喜欢自己的，然而他们两个认识三年，一直都是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戚少商只当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阮明正这段高调的暗恋早已玩笑多过实质了。可他还是忽略了少女的心思；即使之前阮明正已经对他不抱多少指望，在戚少商点头加她进了调研小组、又特意跟她换到了一组之后还是免不了产生了希冀。
　　然而她的希冀都没能撑过一天，因为戚少商依旧对她平平常常，倒是对顾惜朝热情得很。
　　阮明正从大一刚进学生会就开始注意戚少商，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对一个人。她原本能在这种没什么前途的暗恋中坚持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戚少商虽然跟谁都玩得开，但在异性朋友之间对她总要特别一点，毕竟阮明正怎么说也是混进了连云寨的“三寨主”。
　　虽然这个“三寨主”有名无实。
　　偏偏顾惜朝突然出现在了戚少商身边。
　　阮明正对顾惜朝也很熟，甚至比对戚少商还熟。顾惜朝是他们国防生大队班长，又兼任了系里团支书，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甚至阮明正也暗自想过，如果不是先认识了戚少商，说不好她也会对顾惜朝动心的。
　　可是现在，阮明正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手里抱着两个书包，一个是戚少商的，一个是顾惜朝的。而戚少商跟顾惜朝正凑在一起摆弄风向仪，一人一次轮流读了三次数据。
　　等环境基础数据读完了，戚少商才想起来有阮明正在一样，拿着记录表跟土壤样本走过来，边走还边跟顾惜朝说：“下回第三次数据让小阮读，省得你老觉得我读数不准影响结果。”
　　顾惜朝把温度计和湿度计放回高处：“谁叫你两次读数差别这么大，不信你是正常的。”
　　阮明正头一次有了插不进话的感觉。过去再要好的朋友也没从戚少商那里得到过这种待遇，她甚至暗暗比较过戚少商面对女孩子们的态度，依旧觉得顾惜朝完胜。
　　戚少商见顾惜朝戴了棉手套之后系围巾系得辛苦，上手帮了他一把，回头就看见阮明正对他不自然地笑着：“大当家，顾惜朝又不是没有手，你至于把他当媳妇一样宠着么。”
　　戚少商的眼皮当即狠狠跳了一下。
　　倒是顾惜朝皱了皱眉头：“别瞎说。”
　　阮明正真的不再出声了。
　　这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让他们三个回去的路上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戚少商就是从听了那一句话之后开始审视他对顾惜朝的感情的。
　　他想了又想，觉得他对顾惜朝果然不一般，就好比他一向不肯在顾惜朝面前说荤话。其实大家都是男人，说了又怎么样呢？戚少商跟勾青峰穆鸠平他们有时候甚至会讨论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角们哪个最漂亮、哪种风格最带感。但是到了顾惜朝这里，戚少商就有些说不出口，即使知道顾惜朝一点都不单纯无知，他还是宁愿去问天天一本正经喊着报效祖国的铁游夏喜欢欧美片还是日本片。
　　当然最大可能是铁游夏严肃地回答说他只看国产的。
　　这种审视让他在接下来跟顾惜朝相处的时候有了一种微妙的心理。
　　尤其是他跟顾惜朝一起坐在门口台阶上，兑现承诺去聊自己成长轨迹，说到高中那场初恋的时候，戚少商竟然觉得心虚极了。
　　顾惜朝倒是对这个话题有几分兴趣：“那后来呢，你们没报同一所大学，就分手了？”
　　戚少商摇头又点头：“开始没打算分手，我还查了异地恋的注意事项呢。不过来了致远两个月，各种事情忙，短信都不常发，突然觉得还不如分手了。”他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还有点感慨：“我觉得对不住她，决心分手当天就买了火车票，摇了一晚上去了她学校，想跟她当面说清楚。结果她没见我，就让舍友带话说，我们两个一个月没联系，就是已经分手的意思了。”
　　顾惜朝缩在羽绒服里：“真好，我中学时候除了照顾我妈就是念书，连班上女同学长什么样子都没印象，更不要说谈恋爱了。”
　　戚少商脱口而出：“你想谈恋爱么？”
　　顾惜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想。”
　　戚少商有点紧张：“为什么？”
　　“吸取你的教训啊。”顾惜朝拢紧围巾，把手藏进口袋里，“你知道我是国防生吧？毕了业，就要服从国家分配，让你去山里就去山里，去海上就去海上，到时候不要说一个月，一年能不能碰上面都难说。”
　　戚少商把毛线帽子摘下来套在他头上，压住了顾惜朝的眼睛。
　　萧隆绪从屋里伸了头出来：“老戚！小顾哥！找你们半天，原来在这里吹风！”

　　晚上睡觉时候，戚少商紧紧挨着顾惜朝，好避免让被窝里进风。
　　他鼓起勇气想，他大概对顾惜朝不只是朋友。
　　在这之前戚少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一个同性恋，包括阮明正开起那个玩笑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当时戚少商给自己的理由是，如果他是，那么昨天跟顾惜朝一起睡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平静。可是有些事就是不能说得太早，今天晚上顾惜朝一挨上来，戚少商就觉得半个身体酥麻麻的；他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开顾惜朝去了一趟卫生间。
　　然而等他弄完了平静地躺回来，顾惜朝往他身上又是一贴。
　　戚少商煎熬极了。
　　假如顾惜朝是个女孩子，他立刻就可以转身抱住他。
　　当然不是女孩子也没关系，假如戚少商能把握住两个人的一点点未来，他也敢跟顾惜朝立下承诺。
　　可是现在，这种感情，来得太突然，太缥缈，甚至戚少商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一时的冲动。顾惜朝大概也有所察觉，所以白天才会提醒自己，他们已经大三，眼看就要毕业，就要分道扬镳。
　　高三的时候，戚少商还能跟他的初恋为了志愿要不要填同一所大学争吵；然而现在，他跟顾惜朝连为了将来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这时顾惜朝在他身后动了一下，也没有睡着。
　　戚少商最终还是翻过身，把胳膊从顾惜朝脖子下面穿了过去。
　　顾惜朝枕在戚少商胳膊上，很低很低地说：“就做知音不好么。”
　　戚少商尝试着抱了他一下，说：“好。”
　　他觉得自己这个“好”说得违心极了，因为抱着顾惜朝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顾惜朝却仿佛满意了，又把手搭在了戚少商身上。
　　可能是之前被风吹得久了，戚少商觉得今晚顾惜朝的手格外地凉。

　　之后的调研活动里，戚少商跟顾惜朝再也没谈过这个暧昧的话题。
　　尤其是螃蟹村这边的采样结束，一行人去了下一个点沙子村以后。那边招待所早已联系好，虽然还是一个房间，但是有两张单人床；戚少商再没理由去跟顾惜朝挤一个被窝，两人好像真的只是特别谈得来的知交好友罢了。
　　阮明正后来又拿两人打过趣，戚少商索性过去搂着顾惜朝贴了个脸，一时众人都开始起哄。他这样一点不避讳，阮明正也疑心是自己想多，只有沈边儿好像看出了什么名堂，后来悄悄跟戚少商说：“不管是不是你都注意一点，小顾以后应该要去部队里走仕途，会影响他的。”
　　戚少商蔫蔫地说：“我有分寸。”
　　不过关于戚少商和顾惜朝的话题也没持续过一天，因为第二天一早萧隆绪就兴冲冲地宣布，息红玉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他还炫耀一样地展示了告白时候的短信，两人一来一往甜得牙疼。
　　众人当即决定中午去镇上找个小饭店吃一顿庆祝庆祝。
　　戚少商反锁房门，把顾惜朝压在门板上使劲亲了一阵。
　　顾惜朝一拳把他捶开：“你做什么！”
　　戚少商恨恨地说：“待会儿吃饭那群人肯定要起哄让萧隆绪亲息红玉。我不甘心，明明我们比较早。”
　　顾惜朝头疼地提醒他：“我们不是知音么？”
　　戚少商垂头丧气地开了门锁。
　　萧隆绪还在走廊里嚷嚷：“老戚，今天我请，你别跟我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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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
　　赫连春水跟戚少商回顾往事，提出一个疑问：后来你们两人一个屋，门一锁也没人知道你们在干嘛，为什么不？
　　戚少商说：你傻吗，关键点又不是别人，是顾惜朝啊！我们要是决定搞对象，往后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能不慎重嘛。
　　顾惜朝嗤之以鼻：他说得理智客观，真有了事儿，还是全靠本能。
　　戚少商针锋相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嘴上说只是朋友，干的事儿全在撩我。
　　小顾中校表示手痒，想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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