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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04
顾惜朝头痛欲裂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一大堆软乎乎的被子包围了;左边右边都是用被子垒起来的工事,推一把连手臂都被纠缠住,身下床垫也软得让人使不上力气。顾惜朝扑腾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只从被子堆里伸出来一只手。
好在他的这只手很快就被注意到,戚少商过来三两下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担忧地问:“你还好吧?怕你掉下来,给你拿被子挡了一下。”
顾惜朝抓抓头发,模模糊糊回想起昨天扒着戚少商肩膀胡言乱语的片段,有些尴尬地说:“还好。这是哪里?”
“酒店,铁手说你喝多了不方便回宿舍。”戚少商在床沿上坐下,“我找校医院帮你开了假条,小妖会给你交的,今天不去上课不算缺勤。”
“谢谢。”顾惜朝的声音有一点黯然。
戚少商捕捉到了他的这种情绪,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认真地说:“顾惜朝,我们谈谈。”
顾惜朝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愣:“谈什么?”
戚少商掏出手机摆在两人中间:“你昨天说的,觉得我命好、有钱有关系、特别讨小姑娘喜欢,心里不服气。我觉得这表示我们两个之间有误解,应该开诚布公地谈谈。”他追加一句:“别不认账,我录音了。”
顾惜朝紧盯着戚少商那支手机,疯狂地盘算能不能徒手把它捏爆了。
顾惜朝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跟戚少商不一样。
即使他们很谈得来,即使他们热切沉溺于跟对方交锋的酣畅,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顾惜朝跟戚少商到底是不一样的。
戚少商的父亲是跟政府有合作项目的巨贾,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带着戚少商跟学校的头头脑脑一起吃了饭。顾惜朝也清楚,戚少商一帆风顺走到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上,未必没有这个因素加持,包括立项答辩会上评审老师简单粗暴地选择了戚少商的方案,或者也是因为认识戚少商。
而顾惜朝一无所有,甚至不愿意揭开自己的伤口去博取同情;他选择尽心尽力学习训练、积极参与各项活动,在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大学氛围还是单纯的,他的努力当然有了回报,他成为了国防生的班长,得到了各种嘉奖。
或许远远不能跟他的付出比。
然而到了他想要跟戚少商相争的时候,大部分人眼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所有人都觉得戚少商有今天的成绩是实至名归,而顾惜朝一个贫困生走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奇迹。鲜有人能认同他顾惜朝跟戚少商有一样的能力;就好像黄金鳞,始终认为顾惜朝这个项目进行顺利,都是因为搭上了戚少商的线。
这些都让顾惜朝忍不住去迁怒戚少商。
忍不住迁怒贫穷。
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顾惜朝。
贫穷算什么呢?
顾惜朝从童年开始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十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检查出了肺癌,这使他们的家庭一夕之间背上债务进入底层的生活。然而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奇迹,不到三年顾惜朝的母亲癌症复发,他的父亲原本已经没日没夜地接私活,从那一天起更是完全透支了自己。他抛弃了曾经坚持过的设计原则和风骨,只要钱给的多,什么要求都可以迎合。他已经很久不抽烟,只在有一天握着顾惜朝的手说:“惜朝,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放弃她。”
反复的化疗、因为耐药性增加不得不逐渐升级的药品、愈来愈昂贵的医药费,是一个可怕的漩涡。
顾惜朝承担了母亲的护理工作,不得不为此经常向学校请假自学。尽管因为他的成绩老师们给予了优待,但是在同学之中,他不合身的衣服和廉价的球鞋都会轻易地成为嘲笑的话柄,年少无知让许多人根本不愿意掩饰他们的恶意与嫉恨。
他的母亲去世那天,仿佛有了预感。她跟顾惜朝说:“惜朝,有时候我会想,我如果早点死,就不会这样拖累你们了;但是他这样拼命挽留我,我不敢用一个死去辜负他。用这个理由活着,是不是有点自私?”
顾惜朝亲吻了他母亲早已脱型的脸颊,这时候他的父亲匆匆忙忙推开了门。
他应该是有预感的。
最后一面。
顾惜朝的母亲不敢选择死亡,但是他的父亲敢。顾惜朝上大学的第一年,那个男人从楼顶往下带走了他欠下的所有债务。
顾惜朝把两个骨灰盒并排放在一起。
顾惜朝低落地说:“我不知道他们算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
戚少商忍不住拍着他的手臂安抚他:“我敬佩他们,更敬佩你。”
顾惜朝这才发觉自己挨在戚少商身边,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很多。
他茫然地发问:“我已经酒醒了,为什么还要跟你说这些?”
戚少商回答:“我喜欢你跟我说这些。”
戚少商催促着:“我想了个快活的主意,快走快走。”
顾惜朝刚洗了澡出来:“下午有专业课。”
“翘了,”戚少商把鞋子递给他,“你现在可是抱上我大腿的人了。”
顾惜朝打量他一眼:“可惜你腿看着一点都不粗。”
戚少商一个荤段子立刻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又咽了回去,心里也有些疑惑为何在顾惜朝面前反倒不敢像跟其他兄弟相处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明明顾惜朝同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合得来。
顾惜朝看他满脸纠结,整好衣服过来说:“去哪?”
戚少商一笑:“不上课了?”
顾惜朝昂着头说:“你说的是个道理,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是要拿我说事的,我又堵不上他们的嘴,只能到以后我强过他们千百倍,让他们看我时候连嫉妒都不敢,只能低下头崇拜我。”
戚少商喜笑颜开:“那先说好,你不能再因为这些事情歧视我了,我对你可是真心真意的。”
戚少商先是领着顾惜朝去海边潜水。
“我们学习海洋,首先要认识海洋;想要认识海洋,就要进入海洋。”戚少商热情洋溢的演说还没结束,顾惜朝已经默默整理好装备,一头扎进了水里。
戚少商扒着船舷冲他嚷嚷:“原来你会啊!”
顾惜朝简直想把戚少商按在水里,好叫他想起来他们两个专业实习都有安装调整水下仪器这一项。
从海里上来,戚少商捉着顾惜朝去排摩天轮的队伍。
“在顶点能看见这一片的海岸线,今天天气好,肯定漂亮。”
顾惜朝压住心底里的期待,一本正经地说:“我都成年了,你还带我玩这些哄小孩子的。”
戚少商推着他跟着队伍往前走:“哄小孩的话还得给你买气球冰淇淋——喜欢米老鼠的还是奥特曼的?”
顾惜朝说:“你给自己买个变身棒吧。”
摩天轮转了一圈,已经是黄昏了。
戚少商问:“敢不敢再跟我去喝酒?”
顾惜朝酒胆过人:“怎么不敢?”
他们两个摸到沙滩边上一个露天酒吧,戚少商去点了酒,回来就看见顾惜朝抱了把吉他在怀里。他懒得绕路,直接从木台上翻下去到了顾惜朝身边:“来唱歌么?”
顾惜朝试着每根弦的音准:“你跳舞?”
夜幕降临,戚少商赤着脚踏进反射着灯光的沙滩:“只会军体拳。”
回去时候戚少商陪着顾惜朝在站台等公交。
顾惜朝指指对面:“你跟我回去不是一个方向。”
“我回去近,先等你上车。”站台上已经没几个人,戚少商的轮廓被车站灯牌映得坚毅而俊美,“有个问题,我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听你说出来。”
顾惜朝依旧沉浸在海滩酒吧中愉悦的音律里,侧着头告诉戚少商:“嗯,今天我快活得很。”
“你怎么知道我问这个。”戚少商完全控制不住笑容,“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个了。”他把一根手指压在顾惜朝嘴唇上:“这次我先说:你自己,其实并不在意我命好不好、有没有钱。”
所以我带你玩儿,你感觉到的只是跟我玩得快活,不是因为我付了账而觉得被施舍。
顾惜朝皱着眉头说:“你这么慎重地一说,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在意的。”
戚少商伸了一只手给他:“那我可以更慎重一点。顾惜朝,我打算把你列为绝无仅有的知音,你呢?”
顾惜朝的手结结实实砸在他掌心里。
公交车到站了。
顾惜朝到宿舍时候又是快熄灯,黄金鳞看见他照样阴阳怪气的,铁游夏问了他身体怎么样,得到答复以后安心去睡了,只有赫连春水跳下床,古古怪怪地跟着顾惜朝去洗漱。
顾惜朝叼着牙刷,从镜子里示意他有话快说。
赫连春水低声说:“惜朝,听说你跟老戚闹不愉快了?老戚昨天晚上还来跟我打听过蟹壳黄,我说他就是嫉妒你能干。”
顾惜朝顿时想起戚少商手机里的证据:“没,昨天就是喝多了,戚少商也是管得宽。”
“铁手说答辩出来大家都在门口,蟹壳黄上来就说你,我们都觉得他有病。”赫连春水说了几句,看顾惜朝果然不是生气的样子,放了心,“你该不是一直睡到晚上吧,老戚还怕你会不会酒精过敏急就半天,差点扛你去医院。”
“没,上午就醒了,后来跟戚少商去海边了,摩天轮什么的。”顾惜朝刷完牙,拿了毛巾去洗澡。
赫连春水被留在浴室外面,满腹疑虑地设想戚少商跟顾惜朝一起做摩天轮的场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浴室里顾惜朝脱了上衣,给戚少商发了个短信:“昨天的录音,删了。”
手机很快震了一下:“那以后你得来做我的大寨主,喊我大当家。”
顾惜朝刚想问他大寨主是个什么东西,戚少商的第二条短信紧跟着进来了。
“之前打赌,赢的人说了算的。”
顾惜朝冷静地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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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最开始扛着顾惜朝在学校门口随便找了个小酒店:“有空房么?”
“有。”前台姐姐放下手机,刷了下他身份证,漫不经心丢出一张房卡。
戚少商叼着房卡背着顾惜朝上了楼。
粉色心形大水床安静地等待着他们。
。。。。戚少商不得不扛着顾惜朝去了第二家酒店。
戚少商打开录音功能:“惜朝,惜朝?先别睡,来,把刚刚路上说的话再说一遍。”
顾惜朝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的:“说,说什么。”
“从‘戚少商是个蠢蛋’开始说好了。”
顾惜朝怒从心起:“戚少商就是个蠢蛋!到处卖好交朋友,其实跟他来往那些人,有多少是只冲着他慷慨大方去混好处的!”
顾惜朝手上青筋暴起,捏着的手机依旧安然无恙。
他沮丧极了:“我都用上内力了,没想到魔功竟然如此不济。”
戚少商安慰他:“我也捏不坏的,毕竟按设定现在是2007年,大家基本都用的诺基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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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打开录音功能:从“我白天黑夜都在想着戚少商”开始说好了。
顾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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