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色的记忆

作者:似水灰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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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生活


      我结束了面对修筑中大坝发的呆,重新坐回小面包车里头。
      对当时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凭借着我与一个弱小的女孩就将足足二十五筐的鳗鲡翻越了大坝,至于具体的数量,根本无法考证,总之用小孩的话讲是:“有那么多啊,从来没见过!”
      那天太阳稍稍染上云朵,使它变得烘白透亮的时候,杜大爷叫我和泠澜乘着小木船先回去,目的地是靠近出海口的小码头,他的朋友会在那等着我们并收回那条小木船。
      杜大爷身边依然有三个大竹筐,里面还留着一部分鱼。
      他交待最后的工作想自己完成便朝我们挥手告别,将他一个人留在河滩上,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面包车回到了原本飞速奔驰的状态中,车窗外的天空淡淡的发亮。
      阴雨天太阳很晚才肯露面,给予大地一种不完全的照耀,灰沉沉的像蒙了一层面纱,这和八年前那天的早上完全相同。
      顺着沿河路行驶约二十分钟,一块大牌子标明了学校的方向,我眼前顿时一亮,心情舒缓了许多。
      小镇其它的地方变化很大,唯独这条通往校门的上坡路还依旧是老样子。华叔当初会选择这里,八成是看好附近没有商店与之竞争的缘故。
      学校的大门更新了,水泥砌砖巧妙地加上一点雕塑造型,气派了不少,铁栏杆的部分漆抹了一层银光发亮的外皮,样子更加庄严肃穆。
      我把车停在原来华叔摆摊的地方,偷偷地从值班室边的小门溜进去,说来以前就因为没有带校章,经常干这种便利的事,稍微一弯腰,一米半高窗户里的看门大爷便只有瞪空气的份儿。
      今天是正常工作日,学生们不久会出现在这里,那是隔了相当多届的学弟学妹们。
      严格的说,我并不算这里的学生,没有正式毕业,只仅仅读了一个学期就转走跟父母去了别的城镇,但在这渡过短暂春夏之交的下半学期里,却占据着人生二十多年记忆中枢最宝贵的位置,其显赫的地位恐怕永远不会动摇。
      这半年里头,我对整个学校本身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反正读几个月便会离开吧,建立友谊和思念什么的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初中的时候三年内转校四次,临走时交了不少朋友,也写了很多友人录,相互留下通讯地址和电话。
      刚离去的几个月里还经常有联系,可过了一段时间,这个频率就在直线下降。
      不同的地域与城市之间谈什么“下次你一定要过来玩啊”这种不合实际的话,简直像是吊人胃口下的一番绝望感。
      久而久之,对方说什么在身边发生的趣事时,我不由得怀疑电话里的人是不是居住在另一个世界当中。同样,我无论怎么吹牛自己这个次元发生的事,他们也只能确信地用“哦,嗯”简单地回答。
      再过一段时间,无论有几个谈的来的朋友都会瞬间像是潜进水里一样消失掉,这是经验告诉我的不可磨灭的规律。
      所以我尽量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轻轻的来就悄悄的飘走,不带走任何东西。
      可是这个铁定的原则在遇到泠澜这个奇怪女孩后被彻底的踩在地上,用脚踏得四分五裂。
      穿过长满杂草,碎石满地的黑土操场,发现校园内部除了装修了原本的教学楼和绿化了部分走道外几乎没有变化。至少脚下这个让人浑身起毛的运动场所就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反倒使我安心。
      只要心里最想前往的地方平安无事就好。
      望着这些曾经走过不知多少次的平凡道路,呆直的眼中逐渐生成了飘渺的幻影。
      那是她带着成群的鱼儿散步的景象。缤纷多彩,形形色色的鱼儿不是在她手中的透明袋里,而是围绕在她的身边游动着。
      她张开双手行走在花圃边狭窄的栏杆上,一下子又活泼地顺着阶梯式的花坛像小兔子一样地跳下,眨眼间匍匐在双杠上眺望远方的风景,很快顺势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中,跳起了圆圈舞。
      鱼儿轻柔地从她身旁穿过,顺着运动的路线形成狭长多姿的彗尾,从它们口中倾吐的气泡把女孩笼罩在神秘的气氛之中。
      她回过头来,用模糊的脸看着我,煽动着两对可爱的鱼鳍耳朵,似乎流露会心的微笑。
      轻快的身影和夕日一样指引着我走进那个漆黑的通道里,我放开腿奔跑,马上就要到我最想去的地方了。
      潺潺的流水,碧绿的池塘,静谧的周遭,青翠蒙阴的水生植物,潜底隐匿的鱼儿,一切的回忆都在呼唤着我。
      学校因它而生机勃勃,无聊的生活因它而趣味横生,然而……
      当我踏出最后一个拐角时,她的幻影升上了天空。
      我呆滞住了,眼前的事物令人无言以对。
      水倾泻的道口被水泥堵上了,池塘的水干枯见底,里面堆满了碎石与垃圾。
      充满古老遗迹风味的残破废弃厕所消失了,整个儿替换成为杂物的栖息地。
      高处居住的砖屋拆得只剩下半面墙,至于两旁栽种的大树,留下了曾经存在的证明——树桩。
      然而,深刻的回忆却因它而随波逐流,大起大落。
      我沉默地登上了高地,散落周围的砖屋瓦砾,使我想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
      大坝事件不久,泠澜就因高烧卧床不起,我也同时得了感冒。
      那晚的大雨把我们折腾得够呛,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免疫力降至了底线,可以说完全放弃了对外界一切入侵的抵抗。
      我呆在垂钓场的小屋里陪着泠澜,今天上午打算旷掉头两节课。
      班里此时正在宣传那些关于大坝事件的该死议论,回去的话糟糕的心情会为此蒙上更浓密的乌云,难以透出天日。
      自从我和泠澜一起搬了二十五筐的鳗鲡,便对鱼类应有的腥味产生了特定的适应感,这点自己也无法理解,总之现在能够毫无顾虑地进出这个被水生生物填满的空间。
      屋内一如既往地安静,偶尔能听到一点鱼接触水面时溅出水花的声音。
      老式退漆的木床上平铺发黄的床单,泠澜靠着露出少许棉花的枕头,前额分布着大颗粒的汗珠,急促地传来不平稳的呼吸声。
      好比看着一堆大火正在蔓延,身旁就是封闭的灭火器,可惜没有消防爷打开它一样,我感到束手无策。
      泠澜如果是个正常人,背着她去医院,是件相当于只要动手拿起食具就能吃到摆在桌上的食物同等的事,问题是不可能。
      人类有好奇心,尤其是对非正常的科学现象颇为喜好。
      很多科研人员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发现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课题,要是把泠澜当做奇物陈列出去的话,全世界的研究者必将蜂拥而至,为“诺贝尔”这种东西不惜拼上性命。
      我只能给她吃一些所谓正常人的感冒药,主要的希望还是寄托于她自身的调节恢复当中。
      看着女孩那蕴含血色的鱼鳍耳朵,不禁又想起那天黎明时分她对我说的话。
      “我啊,以前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
      雨已经停止了漂泊,远处水面上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光线穿透浓厚的云层发出一道道射线,集中印衬着波光粼粼的直条状倒影。
      我们乘在小木船上,手里各拿着一支桨,身体还是湿漉漉的,紧贴着皮肤滴水的衣服令人非常难受,给予这初夏热天一阵仿佛深冬的寒意。
      就算景色再美,疲倦不堪还要划船的我也无暇顾及了。
      在我身边的泠澜突然主动找我搭话,她看上去还有些精神,两眼凝视着河面上稍刺眼的反光。
      “然后呢?”
      我有气无力地反问她,即便知道这是个我一直想问的话题,可又有些害怕去了解。
      “家里以前有四口人,父母生下弟弟后,由于极度讨厌爷爷的工作,便把我这个被认为是负担的女儿留下,三个人一起搬去了外地,当时家中弥漫着鱼腥味,爷爷又经常早出晚归,行为粗鲁,父母害怕给新生的弟弟带来影响,便和爷爷整天吵架。”
      女孩为了不让人发现,重新把脏掉的浅蓝色帽子戴回头上,面向我显露出屈服于命运似的平静神情。
      “我终究是个被父母抛弃的人呢。他们卖掉了房子,我和爷爷只能到渔船‘海角号’上去居住,爷爷要出远门时,我会住在他租来的小屋里等他。”
      杜爷对泠澜的教育很严格,同时关心她的的那份心也是无微不至的。
      这么多年其实杜爷一定在为儿媳的背叛感到痛苦吧,为了泠澜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艰辛,说不定他出海疯狂地捕鱼单纯只是为了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已。
      泠澜接下来和我谈的东西令我不可思议,通过她的描述我在脑中努力去构建着一个比较完整的画面。
      那时的她只有七岁,在一次和杜爷出海的途中有了意外的遭遇。
      “这一带的鱼已经全部被我捞走了,只要是我的船经过的海域就绝对不会漏下任何一条大鱼。”
      “爷爷好厉害啊。”
      年幼的泠澜直拍小手。
      “呵呵,那当然了,你今天想吃什么鱼呢?大黄鱼、鲐鲹鱼、梭鱼还是石斑鱼。”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爷爷钓来的。”
      “好的,乖乖等着。”
      船舱里的空间不大,两扇圆形的窗户也开的很小,年幼的泠澜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渡过,随着杜爷出海早已习惯了风浪和船体的颠簸。
      现在的泠澜是不吃任何一条鱼的,可在过去,像熊猫不在特定的情况下就吃竹子一样,海上漂泊的渔民主食就是鱼类。
      不久后船舱的铁门开了,杜爷喜悦地咧着嘴,端来了一盆散发清澈大海浓郁香味的鱼摆在了桌上。
      即使熟透了,可这鱼的表面宛如镀了一层黄金般发出夺目的光彩,细密排列的身体纹理比构成一张刺绣锦袍的图案更精致,一种高贵,奢华的气质黯然地散发出来。
      七岁的小女孩看着它陷入了沉默,她见过各种各样的鱼,但眼前金闪闪的鱼令她惊奇万分。
      “没见过吧,刚才钓到的,闲置的定杆有时还真能收获意外的大猎物。”
      出于杜爷一份朴素的爱心,一定会把好吃的东西先给孙女品尝,然后自己吃剩下的残羹。
      “很久以前我听过一个在海上渔民间流传的关于大海贵族的故事,它们在人类出现以前就已经存在,平常躲在深海的角落从不露面,如果某个地区鱼的数量极速减少,它们会破例前往那个区域探查,有人说它们在维系着某种海洋固有的平衡。”
      杜爷把筷子递给泠澜。
      年幼的泠澜眼中散发出充满食欲的目光。
      “刚才钓上这条金色的鱼不由得想到了这个故事,船员们也非常兴奋和激动,有的人称它为海的子民,年纪大的船员还为钓到它而感到恐惧呢,我说对于自然恩赐的万物只要通过勤劳的双手获得都算合理。
      最近的工作大概稍微超过了适量的范围,但是按这样计算明年我们就能买一栋新房子,你爸妈不喜欢我这身腥味儿,我可以收手不干,到时重新接他们回到新家,咱们就又是一家人了。”
      杜爷用蕴含希望的眼神倾诉着自己的努力,勤劳的付出就像立刻要开花结果似的。
      年幼的泠澜边听边用筷子夹起了金黄色的肉放进了嘴里。
      杜爷重重拍了拍胸脯,露出得意的表情。
      “搞不好我今天抓到的就是海贵族呢,能吃到它的肉,我可爱的小孙女算是世界最有口福的人。”
      小女孩笑了笑,嘴唇想表达些什么的一张一合。
      “你说什么啊,很好吃是吧。”
      几秒钟后不单单是嘴,小女孩的牙齿都相互碰撞在一起,颈部连带着头部点动,筷子叭咔一声随手部的颤抖摔在地上。”
      “你怎么啦?”
      杜爷脸上的喜悦消失了,慌忙起身到泠澜身边扶着她的背,惊恐的面容相继袭来。
      泠澜开始翻白眼,张着嘴,浑身抽搐,挣扎中的手拼命抓着杜爷衣服的一角。
      随着她痛苦的一阵呻呤,身体产生了异样的变化,杜爷很快触摸到她脖子背后既粗糙又光滑的成片状的物体。
      杜爷立刻转眼一看,那东西银闪闪地发着亮光,对于一个渔民来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东西了。
      墙上圆形的窗户照出了几道强烈的光芒,几阵雷声紧接着滚滚传来。
      一个船员突然推门而入。
      “船长,我们遇到风暴了!”
      一条皱折繁多的布匹把泠澜盖了起来,杜爷生怕被人发现,瞬间完成了这个动作。
      “知……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船员一走,他掀开了布匹,把泠澜安置在床上,见她已经昏过去了,便用手指匆忙放到她的鼻子上感觉到还有呼吸。
      作为一个船长,杜爷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慌张过,一刹那的变故,使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见泠澜已无大碍,他打算出船舱观察情况。
      临走前,他将最后一道视线锁定在桌面那条暗示着某种不祥之兆的神秘鱼类上。
      天色异常地黑暗,任何能证明午后时段的物体都难以搜寻。
      站在甲板上伸出手臂,几乎可以触摸天空中极低翻腾的乌云。
      海面上的浪冲得很高,一层层逐个涌上甲板,犹如捕食中的鲸鱼,拨不得将整膄船一口气吞进嘴里。
      远处的天边,怪异地呈现深红色的漩涡状,标志着从未经历过的天气现象,感觉周围的一切如入地狱般混沌。
      风直吹着杜爷头上的乱发,出海经验丰富的他,居然渐渐被这景象侵蚀掉了内心,他感到寒冷,身上任何一处都是如此。
      “我们被诅咒啦。”
      “如果触犯了神灵,将不得好死!”
      船员们哭天喊地地叫唤,在自己的岗位上屈膝拜地。
      杜爷压制住不安,严肃地环顾四周。
      “难道那个故事是真的?”
      在大洪水时代就已继承的恩典与惩罚依然延续至今,大海的贵族无时无刻都在执行这条命运的法则,它们的出现,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挣扎,是忍无可忍之下的动怒!
      “神明啊,请不要将痛苦转嫁给我幼小的孙女,我愿接受惩罚,一切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几分钟后杜爷登上了位于船最高的瞭望台,面对着强袭呼啸的大风喊出了声音。
      “大家把抓到的鱼全部放走,一条也别剩下!”
      这时名为“海角号”的渔船已经驶入了深红色乌云的中心地段。
      *
      “咳咳……”
      一阵咳嗽声将我从昏暗的白日梦中惊醒。
      “爷爷,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弟弟呢?”
      胀红的小脸迷糊地摇摆,半睡起的眼眸中饱含着湿润。
      人在发烧患病,身体无力且极其虚弱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幻觉,此时孕育出来的思念往往是最真挚的,对于自身的无助,盼望渴求的情意会显得格外浓厚。
      泠澜一定是梦见了她原来的一家人。
      “杜大爷不在,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
      过去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杜爷陪着她吧,我不得不残忍地纠正她的误认,说来自从在大坝和他分开后就杳无音信了,不安像刀子般一道道刻在心头上。
      “又是你啊。”
      女孩的声音小到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一副无神的睡眼认出了我,起初一刻存有少许安逸与欣喜,但很快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也得了感冒。”
      看着她犀利的眼神,对我的回答有点反感时,我再补充了一句。
      “换句话说,总之是不想去。”
      “一直躲在这里也不好吧。”
      这家伙我多少了解,比起承受孤独麻烦别人令她更加讨厌。
      但作为当事人这是我主动的选择,有这么好的栖息所,整天泡在这里都无所谓,再说总得要有人给她填饱肚子才行,想到这里,我转开了话题。
      “我去买点早餐回来。”
      “不要老是用你的钱。”
      还以为她要说你别去买呢,在心里其实还是想要我帮忙的吧。
      “那个。”
      她伸出了手臂软弱地指向旧柜子。
      “里面有个陶罐。”
      我走过去打开柜子,这个时代还有人用如此的储钱方式,实在难以理解。
      把手伸进去便知,其实并没有多少钱,不过柜子的罐子确切说不只一个,把眼前高低几乎相等的东西形容成未开局的国际象比较合适。
      我随意翻弄,假装取了钱,关上柜子的两扇门动身离开。
      泠澜无意间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爷爷为什么不回来。”
      她的脸蛋朝着天花板上灰黑的梁柱再次显出渴望与期盼未能达成的忧愁面容。
      杜爷所策划的大坝事件给镇子带来不小的影响,这点我并未告诉她,具体的情况连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为了避免她涉及这方面的问题,我只能无眷顾地走出屋子。
      今天是个阴天,少了灼热的太阳普照,同时失去了蔚然的天空,即便有大量的云做遮阳伞,天气热得只要跨出几步,汗水便会在发尖集结欲落的程度。
      说到那天清晨,镇民们赶往大坝捕捞鳗鲡的队伍,可算是相当庞大的。
      人有个坏习贯,总是喜欢把单纯讯息的某个方面进行自我加工,主观强调后再移交给下一个人。这有点类似于炒作,新消息在几个小时间,像水电站的自来水一样通过管道输送到各家各户。
      我的家人竟然也有参与其中。
      天明时我回到家中,发现空无一人,不仅担心害怕起来,父母难道发现我半夜潜逃,外出搜寻去了?
      若是如此事情就大条了,从以往他们的教育经验来看,少则家庭会议八小时,多则贴身监视一个月。
      不久后,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恼火的心情回家,我坐在沙发上做好了应对他们各种手段的心理准备。
      结果我父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
      “这下我们家可亏大了!”
      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在我半夜溜出家的两个小时里也出发去做清晨捕捞的准备工作,他们事先一点儿也没向我提起过。
      渔行的老板可发财了,随着人群的涌入,普通渔网的价格飙升至上千元,附带产品的钓竿、鱼饵全部超出了十年以来的最高价格。
      我的父母也抱着能大赚一笔的野心,买下了原本不贵的渔具。还租了骗人钱的渔船并顾佣了渔夫,可谓是有十足的信心,一口气可摆脱掉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活。
      但是还是那句老话:现实与理想是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当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们也许化成灰也不会想到让他们计划失败的是自己的儿子,就像料不到自家养的狗会肯咬主人一样。
      如果早知父母的行动,我会在泠澜和他们对立的天枰哪一侧抉择呢?
      这种问题考虑久了,心灵难免会遭到从高处掉下来般的强烈碰撞,陷入漆黑不见底的悬崖里。
      不知不觉间,泠澜摘下帽子立于狂风暴雨中的孤独与忧郁的神情再次缠上心头。
      “我本身是一个异端的存在,终身将接受命运的惩罚。”
      不信!我绝对不信!我使劲地甩头。
      人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能完全被支配掉,你一定能恢复成原来的面貌。
      我坚信着,无论选择多少次。
      *
      仅过几分钟自己不知不觉地坐在了校外小吃摊位的凳子上。
      叉尾斗鱼们觉察到我的视线,纷纷紧张地摆动灵巧的身躯绕着白瓷碗的边沿直打转。
      “它们很有精神吧,我没有当个养鱼专业户真是太可惜了。”
      华叔一边炸着油条一边半回着头和我说话。
      “你还留着它们啊,还以为早已化作你身体里的一份养料了。”
      华叔不高兴地目视了我一眼。
      “这几天要不是我帮你们照看,它们现在已经成为化石了。”
      “有带它们去散步吗?”
      “散步?”
      消瘦的中年人仰了一下头,再把一个脸盆里和好的面放入油锅内,看来是在思考我的提问。
      “有啊,我每天踩着三轮车在家与工作的地点往返,让它们兜了不少风。”
      我笑着看他。
      “坐没有正规驾照人的车,它们会晕车吧。”
      突然感觉到一股猫头鹰盯着田鼠的视线,华叔那不大的眼睛发出锐利的气息,用严肃的嘴开口。
      “相反它们很快乐,到达目的地时总将身体越出水面一尺高来表达幸福的心情。”
      真的差一点被华叔那认真的表情吓到,本来我还想用“它们之所以会跳起来是因为难受得按耐不住。”这句话回复他的,可多少还是心存感激,就让他偶尔也自豪一回吧。
      这几天我送给泠澜的早、午饭都是在华叔这儿消费的,由于小吃店并不存在家常的一日三餐,我向华叔提出了白米饭和小炒的要求。
      他一脸诧异地望着我,用感觉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语气说到:“你想在班里开聚会?你交到朋友了?”
      最后找父母最近工作忙的低俗借口瞒过了他。
      现在倒过来一想,以华叔这种天生就能入国家情报局“顺风耳”似的信息收集能力,怎么可能不了解杜爷家在大坝事件后的状况啊。
      等等!他肯定知道……
      “那个。”
      “喂。”
      我们两个居然一口同声。
      我歪着头瞥着他。
      “你年纪大,你先说。”
      华叔的脸阴沉了下来,想尽力隐藏着不自然感,可惜他不是演员,那份心中的本意,露出了马脚。
      “最近有见过杜老水手的孙女么?你好像和她在一个班里。”
      他果然知道杜大爷的事情,还间接通过泠澜来套我的话,当下到底要不要作为交换情报的条件,把那晚的经过详细告诉他呢?
      “见是有见过,她现在身体可能不太好。”
      这次华叔的眉头紧锁,很不自在地低着头,说出的话像是给自己听的。
      “原来你没有在照顾她啊,我要到她家里走走才行。”
      一定有什么内情,我大胆地再说一次谎。
      “有杜大爷抚养她,我凭什么要去照顾一个同龄人呢。”
      这下子,我面前的中年人完全把难过痛苦的神态暴露了出来,一向乐观的态度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轻轻地熄灭油锅下的火,周围变得异常宁静,只有几阵风扑打着摊位的塑料篷子。
      我此时不想再做无意义的拖延了,一直下去,只会耽误了解决事态的时机。
      “老实说吧,杜大爷现在怎么样了?”
      *
      我不喜欢这个镇子,稍微一接触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许多人非常地贪婪无知。
      建设中的小镇只要勤劳动手,开辟新的产业,吃足一口饭,搞好家庭发展,不用费太大劲也能实现。
      关键是当已有一份物质还要获取更多的物质时,多数人会选择舍弃牺牲掉暂不关己的东西为代价换取。
      那便是原本存在一颗谅解的心被滴入高浓度碳素墨水后的一片惨状。
      不出我所料,杜爷当天正是被这样的一群家伙包围着。
      天亮时,花了大笔钱买了渔具和雇佣了帮手的人们赶到现场,他们下河一打探,发现根本不是情报上反应的鱼产数量,又见一个老头直挺挺地站着,身边大竹筐内竟然正是他们要寻找的猎物,于是愤怒的火苗在霎时间燃起。
      我的父母损失也很大,而且还费了大量精力,可他们只会自认倒霉或者破口大骂几句。
      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
      根据华叔打听来的描述,第一个举起铁制鱼竿往杜爷头上重重敲去的是一家位于南边银行的总经理,他身后共有六位捕鱼佣人。
      “这些钱是我用高利贷借出来的!”
      接着登场的是港口集装箱的搬运工人。
      他面黄肌瘦,头发蓬乱,眼皮下留有深邃的黑眼圈,全天超负荷工作的闷气随着手中朝向杜大爷的一块巨石的大起大落而发泄掉。
      “我……我用的是儿子读书的学费!”
      随后被像是舞台聚光灯照亮般的是一位中年女性。
      臃肿突兀的面庞像是卖包子的老板娘,她没有可用的道具,无奈之下脱掉了高跟鞋把最尖端的地方对准目标,如饿了三天的母鸡啄食般连续敲打。
      “我家二老的养老钱全搭在今天了!”
      至于再往后的一大堆什么坐月子的母亲,住院的大妈,店面的师父以及职业渔民甚至乞讨者等等的人物我也记不清了。
      总之杜爷无一句辩解,也没有还手,呆滞地像耸立的钢柱,最终悄然无息地倒下。
      到现在我可能还无法体会到杜大爷全力补偿罪过的心意,仅是那副庄重的状态和从身体内散发的一股浑然气息,使人心底里有仰望浩瀚无际海洋的感觉。
      当时明明可以三人一起乘船离开的,可是为什么?
      难道纯粹为了竹筐中仅留的几条鳗鲡?
      每次出海时都要将渔船装满才肯回航,所经过的海域绝不放走一条大鱼,若是抱着这种思想所做的解释无疑是在极端中寻找彻底的完美主义。
      那是会让人无底头地去敬畏的东西,同时又是孩童都会为之嘲笑的东西。
      没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是这么想的,同时,也为了让我们平安无事。
      *
      我从华叔那里买了烧麦和浓汤,我想泠澜应该会喜欢吧。
      一路上都在考虑着杜大爷的事情,尽然忘了寻找如何向泠澜交代的借口。
      正当一头末展,深思熟虑时,钓鱼场内出现了久违的身影——无论是心中何等的焦躁燃起的篝火都能轻举熄灭的景象。
      宁静宛如深山云海的方石般奇丽与优雅,洁净仿佛清湖倒影般飘渺与虚幻。
      我陶醉片刻,发觉不对劲后大步走上前去,放出长辈的口吻。
      “你怎么跑出来啦,你可是病人啊。”
      泠澜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上的漂标,缩在身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钓竿。
      “你也不是如此么。”
      五十步笑百步的说法真令我无言,轻感冒和重感冒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女孩吸了几口气,一听就知道她的鼻子里含有很多水分。
      “你可以呆在家里休息,不用来这里。”
      她又开始说莫名奇妙的话了,嘴上虽这么说,我要是真的回家,猜测说不定她会像个婴儿一样放声大哭,然后眼泪填满整个池子。
      “来,我给你买了早餐。”
      我不理她的要求把袋子打开,拿出装浓汤的一次性食品盒,再把三个烧麦摆在显眼的位置。
      “谢谢!”
      泠澜用斜眼扫视,很快再次转移回浮标上。
      “现在不饿,可以中午吃。”
      说着又吸了几口气,那充满着水分逆流的声音。
      “等等,你看清楚,这烧麦可是华叔的招牌啊,手工赶出的弹性面皮,上好的米饭,从山中采集来的树菇,还有精细的肉来配合上爆炒香油的灌浇葱陷。”
      咬上一口,嘴中顺滑浓郁的滋味会按摩着舌头上每一个味觉细胞,使它们为了享受这份山间自然的气息而逼迫你去再咬一口,这个是迟到一步便会立即被上课都幻想看它美味的学生抢光的人气商品。
      “听起来是不错,可惜我的舌头现在偿不出味道。”
      “那是由于感冒的缘故,你还有嗅觉啊,这种香味,应该早就激发食欲了。”
      她吸了一口气,再次传来鼻子中水分的鸣叫。
      心头刹那间像落下颗巨石为之一震,人类正常的五感她失去了一半,还真是不一般的糟糕。
      “总之多少吃一点,不然身体哪有力量对抗疾病。”
      见女孩如往常轻风吹拂树梢般地点头,我又把话接了下去。
      “生病的人要多休息,养足精神,身体才能加快恢复,我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吃,会有用的。”
      感觉自己像个教导小学生的家长一样罗嗦,终于是有点理解父母处在相同情况下时的心情了。
      她听了多少忠言,还是原本安详的态度,加上一点机械性的回应,若此时看着她的脸,大概依旧是平常严肃的样子。
      我把身体靠在背后旧仓库的墙上。
      就这么看着她,心里头有种傻的可笑的满足感,换着是钻石、黄金也就算了,居然会对在外人看来像是异形生物的女孩有感觉,自己是不是变得奇怪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收取了她不愿吃的食物,至少保住了剩下一些微小的热量。
      她也在此时发出声音。
      “帮我拿住钓竿。”
      “什么?”
      该不会又钓到了奇怪的东西,要我来收拾吧。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鱼竿,只见她把头转向一边疯狂地咳嗽起来,清脆连续不断的震动声,搅得我也十分难受。
      原来她是为了避免咳嗽时对钓竿的影响才让我接手的。
      如果现在有手帕或者纸巾可以递给她就好了,但一个男生平时几乎不带这些。
      我正想腾出一只手,敲扶她的后背时,那之上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吓得我急忙收手。
      “爷爷没有回来,每天该完成的任务得由我来完成。”
      她捂着嘴,眼眸水汪汪的。
      “事实上,我有见过他,那个……怎么说呢,上次深夜拼命工作,第二天他发觉自己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治疗,他有说过可以暂时停止一切赎罪的工作,所以你可以安心休息。”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又忘了在脑子里打草稿了,虽然杜爷受伤住院是事实,可就这样毫无婉转的语气一定会带来麻烦。
      我面前的女孩正在翘起眉梢。
      “骗人嘛。”
      泠澜摇着头,情绪一下子上来了。
      “爷爷以前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偿还都不能停下,一旦终止会面临更大的报应,所承受的罪孽亦会更深重,从误抓海贵族以来,我们就必然共同面对着荆棘之路。”
      “你保证赎罪后,身体就能恢复原样吗?”
      “我不知道,但必需这么做,就算身体不是现在这样,我也会尽全力。”
      女孩突然从我身边跑过,我慌忙拉住她。
      “你想去哪?”
      “去找爷爷。”
      “别去打扰他,他现在和你一样也需要休息,而且你这副样子出去,别人会当你是个怪物。”
      “我不管,从小到大爷爷是我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她发鬓的细丝,急切心情下含泪的眼眶,穿插着我的心灵。
      是唯一的朋友啊,我顿时想象起来。
      从小学起就得带着一顶帽子去学校,许多小朋友对着她的目光都不一样,大家会好奇地围上来观看。
      我和你们一样,我并不特别,女孩这么想着。
      可是调皮的男孩居然合起来拉她的帽子,她即生气又委屈,大哭着去报告老师,其实连老师对她的举止也并不十分理解。
      很快就没有人愿意和她相处了,不和别人提及自己的事情,意味着无法与人正常交谈,加上下雨时不能来学校,一放学还无法参加课外活动,和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一切只为匆忙地跑回家去赎罪,连续近十年以来每天都反复如此。
      在青春的时光,每个人都与伙伴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她只能和杜爷一起悄然地依水垂钓;每个人兴致勃勃地选择爱好参与课外活动时,她只能和杜爷一起为鱼类的危机四处奔走。
      和朋友一起逛街散心也好,聊喜欢的电视节目也好,她都脱离了作为一名少女应有的业余生活。
      喜悦、伤心、烦恼、孤寂,一切的心声只能向杜爷倾述,只有他才最了解自己,只有他陪伴自己带来无暇的温暖。
      我能够体会她的心情,自己也未尝不是如此,没有朋友就和父母在一起编织友谊,与他们交谈,取代同龄的伙伴。
      “我知道你很想见他,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让他安心吗?至少也要让他见到你健康的一面。”
      泠澜挣脱我手臂的力量减弱了一些。
      “华叔答应过我愿意为杜爷送饭,他们是老交情了,你也应该知道,所以……”
      我的手臂变得异常沉重,短短的一瞬间女孩的双眼紧闭,失去了重心。
      我再次害怕那纤细的手臂无法支撑她的身体,松开了手。
      像我第一次在傍晚风雨交加的教室与她接触的情形一样。
      当时我为此松了口气,可是现在的心比安装了两颗大铅块还要沉重,脑中的热量聚积着无法散去,看着她昏迷的摸样,如似一只折损翅膀的天鹅。
      我吃力地把她抬回屋内,用池子里盛来清凉的河水,沾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生病原本就已经浑身无力了,她还敢跑到外面,病情也许更加重了。
      下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我没有胆量旷掉,至少回去露个脸。
      泠澜也需要一个人好好地休息。
      *
      “喂,你们听说了吗,擅自独吞鳗鲡的那个老头,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的爷爷。”
      “谁啊?”
      “听说就是那位只整天戴着帽子从不说话的怪家伙。”
      “难怪她这几天没有来咧,害怕舆论谣言,被人报复吧。”
      “真过分,一个人偷偷占用了那么多资产,害我家里赔了本。”
      “我也是啊,明明下周生日的时候,爸爸要给我买梦寐以求得山地自行车,现在全泡汤了。”
      “真是气人!”
      我刚回到班里的座位上,就听到旁边一小团伙的人议论泠澜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出口伤人,真想冲上去顶几句。
      但很快我就抱着脑袋退缩了,自己势单力薄,这么做只会引来与同学敌对的局面。
      换句话说,他们只是在做普通人类对事件之后意识中产生的经验进行联系的推测而已,纯属本能。
      当初自己不也是无法理解泠澜才对她破口大骂的吗,总觉得自己都是个由于会后悔而自我贬低的家伙,所以没有资格去反驳别人。
      上课的铃声响了。
      我坐在位置上展望全班,自己喜欢坐最后的理由就是绝对无人可以监视到我,忘了,除了老师以外。
      这样有一种自由感,并不拘束但也不放纵的踏实存在,从而内心意外地感到满足,不清楚班里的人如何看待我和泠澜这种类似“空气”一样的生物。
      无论怎样,对我们指手划脚的人绝对存在,我们只是想被当做“空气”而已。
      然而越是朝这方面努力,别人就越感觉奇怪,我们自然显得越特别,达到了特别这个层次反倒越是受人关注。
      “空气”不知不觉间做不成了。
      我不敢想象泠澜病好后回班里来的样子,从当前的局势看,大家对她的态度异常糟糕。
      *
      “下雨时会这样,过一会儿就不会了。”
      根据她自己的描述,身上鳞片的生长特征是如此。
      然而现在看来并非遵循这条规律。
      我记得自从感冒生病以来她身上的鳞片就未曾消失过。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老天仍旧按时刻变幻莫测地交替着笑脸、哭泣、郁闷等表情,但那些鳞片却不再为这种变化而左右,紧紧地吸附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泠澜的病无疑是加重了,我每天前来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看着她倾卧在床上,紧抓被褥,煎熬痛苦的摸样,我竟没有任何办法,好比眼睁睁地看着光阴一点点地消逝般无奈。
      有时真想请一名医生来为她看病,然后用刀子威胁他不要多嘴,当然这固然也是行不通的,我只能仰望苍天,心念佛主为她默默祈祷,请求保佑,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宗教被创立出来有多么大的意义。
      直到最近才发现泠澜的病远不止感冒这么简单,她对水的需求也意想不到地增大了。
      每天我都要为她烧好五大壶的开水,虽然人们都说生病多喝水是件好事,可她的摄取量早已超过正常水平,动物园的河马也许都要让她三分。
      另外她会吩咐我装一脸盆的水放在床边,起初我并不明白她有作何用,之后我才看见她将脸盆里的水时不时往身上抹去,像是故意要保持湿润。
      有时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她总是说因为很舒服这一类的话。
      碰到雨天时,泠澜的状况会有所好转,至少不会咳嗽、头痛,难受得翻来覆去。
      相反晴天时她便会传来痛苦的□□,浑身像是在强烈抵触什么地抽动、挣扎。
      原本雨天时会长出鳞片,晴天时退去,在晴天变成雨天这一过程中她会感到痛苦,但已经处于其中任何一种状态时,便无不适之处。
      现在感觉好像她体内的某种调节器坏掉了,在晴天时却维持雨天生长鳞片的状态,所以必然用这副身体是不能适应的。
      既然不能用身体来调节那只能通过改变外部环境来使身体勉强适应了。
      夏日的夜晚,闷热而无风,呼吸十分困难,烦躁感异常浓厚,皮肤的毛孔跟贴上无形的一层塑料薄纸般不透气。
      这也是我最忙碌的时候。
      连泠澜盖的被子,都要洒上一层水汽,还要把屋内只要是能盛大面积水的容器都找来,加满水后,放置在各个角落。
      地板每一个小时冲洗一次,为了都是保持屋内整体的潮湿氛围,此外,我还用积攒的钱买了个高功率的电风扇加强周边水汽的散发流通。
      一整夜的工作总令我筋疲力尽,能靠在墙角稍微闭眼几分钟就算是最有效的休息时间。
      有时在梦里只要传来锐利的哀鸣,我就条件反射地睁开双眼,给女孩的被子上加水,再不停地提水冲刷地面。
      见她安静沉睡,我才肯再次回到墙角,处于待机的状态中。
      不管多么疲惫,我始终坚持了下来,只求见到她平静、沉稳的一幅安详睡脸。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这么对我说。
      “我很想到池子里去看看鱼儿,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它们了。”
      “房间里不是到处是鱼吗。”
      她轻轻地摇头。
      “我想见陌生的鱼,想和它们一起游泳。”
      当时听完后脑子真的是快要炸了,我这个月的所做所为是否正确?无予判断,但我似乎加快了她身体中某一方面的成长。
      至少她说这番话时,那些银闪闪的鳞片已经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她手腕和小腿的位置。
      到底要如何才能拯救她呢?我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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