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

作者:晏宁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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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丽色芍药


      傍晚,景明山庄娉婷阁。

      楼外秋千送,却见鬓容愁。颜如玉攀倚着秋千绳索,眉间凝起淡淡的烦忧,柔情似水,浅笑如莲,一颦一蹙,犹胜西子。秋千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她惊讶地回眸,发现白洵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正一下一下地推着秋千,脸上挂着和煦温暖的笑意。

      颜如玉笑面如花,“子诚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钟家大哥和小瓷呢?”

      白洵当即换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他俩就是劳碌命,活该辛苦受累!”

      颜如玉却哀叹道:“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辛苦也总归能互相扶持,不似我这般孤苦无依……”

      白洵心里一咯噔,呵斥道:“又是哪个鳖孙在乱嚼舌头,我非给他拔了!”

      “嘴长在人身上,难道你还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便是这回山庄里住着朝廷的刑捕,若非今日听紫衫提了一嘴,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眼下山庄里人人皆笑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小姐,父亲瞒得好生严实。”颜如玉心中委实不爽利,景明山庄里住着生龙活虎的外人,而她身为大小姐却对此等机要一无所知,白决权这回狠狠打了她的脸面,日后底下人会怎样看待她,她又该如何树立主子威信……

      思及此,几滴清泪潸然滑落。

      梨花带雨惹人怜,百炼钢化绕指柔。捧在心尖上的人泣不成声,白洵多情的心脏都快碎了,立马捂着心口扮可怜道:“我最见不得你落泪了,你这不是要剜我的心吗!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老头子连我这个亲生的都瞒得溜严,我岂非要伤心死!”

      在白洵抹了蜜的嘴巴和做作深情的表现轮番组合攻势下,颜如玉终是破涕为笑道:“你若伤心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那怎么成!便是我真死了,你也要替我好好活着才是!”白洵嘴上安慰着颜如玉,可提起此事他心中也不是滋味,沈扬清领着六个大活人住进他家好一阵子,他愣是一点消息不知道,老子和发小合起伙瞒着他,真不知道谁才是亲儿子哟!怪不得钟朔这小子从住进山庄就成天不见人影,他每每去寻人,钟忆瓷便用各种奇葩借口搪塞敷衍,就连钟朔出去相亲了这种鬼都不信的谎话,钟忆瓷都睁着眼睛编得一本正经!不过气归气恼归恼,白洵倒也理解他们低调行事的用意,“老头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想,连你和我都不知道,那外人就更不知道喽!”

      话劝到这个份上,颜如玉若再揪着不放,就是真矫情了。“罢罢罢,就当我小心眼了一回,原是不该计较这些虚无。”

      “胡说!你可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江湖第一美人!”白洵殷勤地吹捧完立马问道:“好如玉,那姓叶的妖婆娘可有为难你?”

      颜如玉被夸赞得甚是受用,盈盈巧笑道:“为难倒是没有,只是那位叶大当家好大的架子,不肯亲自送我回城,只遣了两个年轻的手下。”

      “年轻的手下?”白洵眉头一紧,“男的女的?有多年轻?”

      颜如玉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一个唤作铭锋,另一个唤作梨雨,皆是顶漂亮的少年郎。”

      白洵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心道那妖婆娘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颜如玉察觉到白洵的不悦,疑惑道:“子诚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洵气得眉毛直突突,咬牙道:“趁我不在,挖我墙脚,真是好样的!”

      彼时被夸好样的某大当家,在无缘无故连打三个喷嚏后,揉着鼻子腹诽不已,定是哪个闲到发慌的龟孙瘪犊子躲在背后说她坏话!

      然而,眼下叶棠音却没工夫去揪碎嘴小人,还有更要紧的戏等着她亲自登台。

      玉树庭还是往日里灯红柳绿的消金窟,风月情浓的生意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巴掌没打到自己脸上就不知道疼,才是活命的世道。十七家花楼一夜之间瓜分了原本属于醉月坊的客源,只给昔日共吃一碗饭的同行留下两盏昏暗的灯笼,犹在门前瑟瑟飘摇。所谓树倒猢狲散,醉月坊横遭祸事,红牌姑娘们自然另谋出路,剩下无处可去的半老徐娘混吃等死。

      见沈扬清一行人从城郊回来,负责看守醉乐坊现场的甄容禀报道:“大人,人证凝脂已经被释放,现下就关在醉月坊,无令不得离开东都。此女虽无作案嫌疑,却是一问三不知,被带到府衙问话,竟如同泼妇一般疯疯癫癫,扯东扯西,大喊大叫,就是说不出一条有用的线索。文茂和晟泽轮番问讯过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捕吏圈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流水的案犯铁打的嘴舌。指的便是京门卫六大名捕中以三寸不烂的铁舌和滔滔不绝的铁嘴而著称的两位问讯高手,铁舌洪文茂与铁嘴卢晟泽。此前凡经他二人问讯的案犯,无论骨头多硬嘴巴多严,最终皆乖乖招供。谁能想到,铁嘴铁舌的不败神话竟在东都被彻底终结。

      “她是唯一看见行凶者面目之人,怎么会一问三不知!”沈扬清闻言不免动了火气,“那个花魁可想起了什么?”

      甄容摇头回禀道:“花魁月湘倒是不疯不傻,胆子也大得很,竟还敢当众调戏老卢,差点挨了陈宇一拳头。”

      沈扬清:“……”

      一旁的孟东祥咬了咬唇,余光暗暗瞥向叶棠音,旋即对沈扬清说道:“大人,卑职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扬清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直言无妨!”

      “既然文茂和晟泽皆败下阵来,不若换成女子去接近人证,或许能令其放下戒备,吐出些有用的线索。”孟东祥略上前几步,伏在沈扬清耳边低语道:“大人,京门来消息了,杜大人快到东都了,算算时间就在这两日。”

      沈扬清的脸色顿时更冷了几分,“她来的倒是快!”

      在刑部里混过的人都知道,天底下没有令沈扬清头疼的案子,只有令他头疼的杜大人。刑部女令使杜旻出身贫苦,却机缘巧合地认了当朝相国作义父,得其一手栽培历练。与其说她是相国义女,不如说她是相国手中一颗顶顶好用的棋子,专门放在刑部里膈应东宫。刑部尚书沈鸿也就是沈扬清的亲爹,旗帜鲜明地拥护东宫,公然对抗李相国。老沈大人坐镇刑部,小沈大人年纪虽轻却屡破奇案十分争气,刑部原本实打实地是东宫地界,却被相国硬塞进去一颗眼中钉,而这颗钉子就是杜旻。

      杜旻办案也是一顶一的好手,行事之手腕更是继承了相国衣钵,说好听点叫作知人善任,说难听点就是工于心计,因此也得了一个响亮的绰号——玄衣赤帝子,不过官道匪道都更乐意喊她另一个名号——毒蛇。而沈扬清查案缉凶二十年,为不计其数的蒙冤受难者主持公道,被坊间尊称为铁面神捕,巧的是小沈大人在圈子里也有个响亮的绰号——京门楚霸王。刑部上下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沈杜二人之争,便是东宫与相国两党之争!

      一山不容二虎,面对东都这三起骇人命案,沈扬清深知若是不能抢占先机,杜旻必定后来居上,他输杜旻一局不打紧,但东宫绝不能输给相国。沈扬清斟酌片刻有些为难地看向钟朔,缓缓开口道:“炎旭,可否请小瓷前来一试?”

      这回换钟朔脸色一冷了,直接推拒道:“那小丫头毛手毛脚,只怕办不好这桩差事。”

      沈扬清对钟朔的拒绝毫不意外,毕竟让一个世家闺秀出入玉树庭这等勾栏之地,着实有失体面。“东祥,天底下只有一个杜旻……”

      “大人,钟公子所言确然有理,钟五小姐并非合适的人选,不是还有……”孟东祥浅浅地瞄了瞄叶棠音,意思不言自明。

      叶棠音索性笑呵呵地挑了挑眉,“叶某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江湖儿女,义字当先,莫要说进出这么一座小小的花楼,便是要叶某立马横刀去塞外走一遭,叶某也绝无半字推拒。就怕叶某有心相助,沈大人也未必信得过叶某。”

      “大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回出事的可是郝家,相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杜大人既是相国义女,岂能不赶来为父分忧,找我们的麻烦。”孟东祥见沈扬清还有些犹豫,直接再拱一把猛火,“若是叫杜大人后发制人,在东都的案子上反压我们一头,我们此行之目的可就断送干净了!”

      沈扬清心下警钟狂响,虽不能完全信任叶棠音,但也正如孟东祥所言,时不待人!“叶大当家可愿一试?”

      叶棠音毫不避讳地反问道:“酬金怎么算?叶某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只要银子到位,万事皆好商量。”

      沈扬清听到她这番话反而放心了几分,生意人自然要有生意人的样子,生意人的样子便是钻营赚银子。“此番京门卫到东都公干,刑部特批了一笔活动经费,除去衣食住行等开销,剩下是给炎旭与小瓷的酬谢。若是他二人不介意,便从中抽出一部分,作为报酬付给叶大当家。”

      “京门卫到底是与众不同,不仅会办案子,也会打算盘。”叶棠音明嘲暗讽两句,转而挑眉看向钟朔,“钱塘钟氏门第清贵,想来南少不会计较这些黄白之物。”

      钟朔眉心微拢,犀利的眼神从孟东祥身上悄然扫过,却对叶棠音说道:“天底下确然只有一个赤帝子,大当家也非合适之人。”

      “我不合适,你合适?”叶棠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钟朔,“你该不会是记恨我分了你的赏钱吧?还以为南少是个高风亮节的……”

      话音未落,钟朔竟突然出手偷袭叶棠音,趁其不备一把钳住她的右腕!叶棠音脸色一沉,下意识挥起左手一个掌刀劈了过去——

      狠疾的掌刀稳稳地砸在了钟朔的左肩上,却绵绵软软的毫无力道可言。

      “下手这般轻柔,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打我吧?”钟朔星眸里笑意融融,却趁机按住叶棠音的脉息,警告道:“我捏着你的脉门,你也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吧?”

      叶棠音眸色一紧,忽然反应过来,这厮不是威胁她而是试探她的功夫,当即将提起的真气卸去了大半。“南少若是想切磋武艺,改日我们约一架,用此等偷鸡摸狗的伎俩来探我的老底,难道不觉得有失身份?”

      “冒犯了!”钟朔见叶棠音看破了他的意图,只得悻悻地松开手,换来对方一记白眼飞刀。

      沈扬清实在没搞明白他们二人怎地突然大打出手,怎地又突然握手言和了,心道这帮江湖儿女的脾性确然古怪得紧!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璀璨的灯火中缓缓驶来,车前灯笼上系着硕大的铜铃,沉厚的低鸣压制住了满街的靡靡之音。马车最终在醉月坊门前停下,宽大的车身将整条巷道堵得严严实实。沈扬清见状将眉头皱得更深,玉树庭巷道不得停车的规矩被这辆马车打破了,奇怪的是一十七家花楼竟未派人出面制止,如此这般昭示着马车主人在玉树庭的绝对特权。

      原本面色憔悴的醉乐坊老鸨,瞧见门外的马车顿时喜出望外,毫不顾忌地越过沈扬清这群官差,殷勤地迎出门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秋楼主!竟是秋楼主!秋楼主怎地亲自过来了!”

      “百花丛中争妍斗,一枝芍药笑春风。”叶棠音笑吟吟地望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美人,啧啧叹道:“丽色芍药,果真娇艳。”

      美人肤若凝脂,丰腴婀娜,一颦一笑尽是道不尽的风情妩媚。她身穿华美,头戴精丽,走起路来婥约窈窕,可谓脚下生莲,步步迤逦,远远一笑直叫人心肝颤上一颤。莫要说凡俗男子见之垂涎,就连叶棠音一个女人见了对方都压抑不住欣赏。叶棠音下意识地瞄了瞄身旁的钟朔,想瞧瞧这位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在人间绝色面前是否会露出尾巴。可惜这只狐狸精道行颇深,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感受到来自叶棠音探究的目光,他反而将视线从美人身上移到马车的铜铃上,看见绝色也装作没看见。叶棠音不屑地挑了挑眉梢,心道早晚将这厮的狐狸尾巴连根薅下来!

      老鸨热切地要将美人请进坊中,孟东祥与甄容却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似的将人拦下了。老鸨忍无可忍,有恃无恐地哭喊道:“你们拦我做甚!我醉乐坊清清白白却无辜受累,你们当官的不去抓凶手,反而不让我这个主人回家,这是不给我留一条活路哟!”

      老鸨见二位门神不为所动,索性一屁股蹲在自家门口,掏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当家老三套,当众撒泼打滚起来。原本这么闹腾无甚作用,但这回老鸨身旁站着一位能在玉树庭巷道停车的人,情况竟大不相同。剩余一十七家花楼的老板自然也瞧见了这辆马车,此刻早已在巷道上恭候多时了,见此情形陆续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给美人见礼。冷清的醉乐坊门前顿时哗然鼎沸,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来寻欢的恩客也好,求宠靠的伶妓也罢,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个不止,嗡嗡如蝇吵得京门卫难以招架。

      “闭嘴!”沈扬清一声怒呵,“阻挠官府办案者,按律严惩!”

      老鸨被沈扬清粗犷的厉吼吓没了动静,鹌鹑似的缩在原地,便是想站也站不起来了。醉乐坊小厮瞥见沈扬清那张铁青的脸,也不敢过去扶老鸨,最后还是美人身边的丫鬟将老鸨搀了起来。沈扬清面色微冷,捕吏的本能再次占据上风,犀利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直勾勾射在美人身上。“这位夫人是何许人也,可知擅闯命案现场该当何罪!”

      那美人欠身福了福,从容不迫地回应道:“妾身秋氏,听闻醉月坊出事,特来探望宽慰坊主,并无擅闯命案现场之心,更无阻挠官府办案之意,还望大人赎罪。”

      “探望宽慰?”沈扬清沉声呵道:“你凭何探望!又凭何宽慰!”

      “同行遇事,自当探望。故旧落难,自该宽慰。”秋氏温柔地揽着老鸨的手,语重心长地开解道:“千难万难都不如自己的心难,你万万要保重自身,以待来日。若有任何需要便差人来告诉我,我虽势微力薄,总好过你一人扛着。”

      秋氏示意另一名手捧木盒的丫鬟站到老鸨面前,甫一打开木盒,只见里面竟放着一排排白花花的银两!

      “秋楼主这是……”老鸨虽面露迟疑,眼睛却到底亮了几分。

      秋氏亲手将银子端给老鸨,“我一点心意,望你能早日渡过难关。”

      老鸨登时痛哭流涕道:“怪我平时不懂做人,眼下只有秋楼主有心帮我一把,秋楼主的大恩我铭记于心,秋楼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日后必定好生报答!”

      这老鸨平素仗着生意红火,一向不将玉树庭的同行们放在眼里,对手底下的姑娘苛责惯了,对粗使丫头与杂役动辄打骂,在东都风月场里是出名的臭人缘,可想而知此番遭祸下场有多凄惨。赌场闻信后也落井下石打上门讨债,眼看她就到了卖店保命的地步,如今却有银子送上门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感恩戴德地接过来,恨不得跪在送财恩人的脚趾头前涕泪横流!

      秋氏淡笑着摆了摆手,拿出绢帕为老鸨拭泪,“报答这种话今后勿要再说,你我原都是混迹风尘的辛苦人,谁这一辈子还没个艰难时候?我今日过来探望你,并非要你承诺什么,只盼你好好地保重自己,大不了重新来过。”

      沈扬清打量着老鸨口中的再生父母,醉月坊是命案现场,一般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可秋氏却主动登门,当众嘘寒问暖,阔绰散财,趁机笼络人心,巩固地位,拥有此等心机胆识,定然不是什么寻常女子。沈扬清与钟朔对视一眼,却听钟朔开口问道:“叶大当家似乎认识这位夫人?”

      “叶某还以为南少要一直装哑巴呢,原来是喜欢唱双簧。”叶棠音没好气地瞪了钟朔一眼,转而向沈扬清介绍道:“这位美人姐姐便是相思小筑的秋楼主,广陵阁江湖美人榜上排名第三的绝代佳人。秋楼主艳冠江湖,人送芳名——丽色芍药。”

      丽色芍药秋婼离,以美貌精明,温柔解意而名动东都,不仅颇受江湖人士追捧,上至当朝权贵下至富贾商人,不惜一掷千金以博佳人一笑者大有人在。她名下的相思小筑冠绝京都两地,多少江湖风流客以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为荣。不过秋婼离是东都风月场里出名的清高主儿,独门技艺并非琴棋书画与伺候枕席,而是酿得一手上等竹叶青酒,但凡尝过她亲手所酿竹叶青的酒徒,莫不贪杯求醉,可惜她的酒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清高,倘若亮不出叫她心悦诚服的本事,任凭天王老子也休想沾上一滴她的酒。最令风雅客拍手称奇的是,秋婼离而今已经年近四旬了,却照样艳压无数侠女闺秀,稳坐江湖第三美人之位,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便是她这般人间尤物。

      秋婼离闻言亦望向叶棠音,红唇勾起一抹妩媚而会心的笑意,欠身施礼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叶大当家,不知大当家何故来此?”

      叶棠音和颜悦色地回了三个字:“赚银子。”

      这一来一往看似是寻常的礼数,微妙的默契却已在彼此的眼神中悄然涌动。

      秋婼离吩咐丫鬟们将看热闹的众人遣散,又对叶棠音浅笑道:“妾身已经备好了竹叶青,送至大当家的雅苑,还请大当家品鉴一二。”

      叶棠音拱手施礼道:“秋楼主亲自准备的必定是酒中佳品,叶某先在此谢过楼主的盛情!”

      “大人,我们须得抓紧时间了。”孟东祥适时提醒道。

      沈扬清闻言指着叶棠音,对老鸨吩咐道:“你立刻带这位姑娘去见两位人证!”

      “是是是!还请叶大当家上楼!”老鸨见叶棠音与秋婼离十分熟络,对叶棠音的态度越发殷勤谄媚,暗暗敲打自己,这位叶大当家必定大有来头,否则秋楼主怎会亲自为其备酒,且她又是与这群差大爷同行,指不定就是谁家微服私访的官贵,且得小心仔细地伺候着,触了她的眉头,自己的人头怕是不保。“大当家但有吩咐,醉乐坊上下无有不从!”

      “没啥特殊的吩咐,劳烦夫人准备一样东西。”叶棠音笑眯眯地挑了挑眉,“一碗蜜饯,含桃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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