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

作者:晏宁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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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蛮戎双煞


      铲尖扬起细微的尘泥,瞬间逼近的铁腥味儿令钟朔瞳孔一紧——

      钟朔倏然后撤,反手抽出袖间玉箫,挥刃抵挡叶棠音的进攻,两个人就在这方寸大的花圃中打斗起来。

      钟朔左挡右闪,无奈苦笑道:“有话好说,我做错什么了,惹得你大动干戈?”

      叶棠音神色狠厉,手中铁铲堪比利剑,招招狠辣毫不手软,“明知故问,既已挑破了窗户纸,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钟朔抿唇轻笑道:“大当家既然不喜欢装糊涂,不若回答一下,你是谁?与叶君竹是何关系?”

      金蝉枯坐修华经,六道搏命谒红佛,阎罗殿前慈半分,留人一命作佛陀。阎罗红佛叶君竹,如同她在江湖上的绰号一般自相矛盾,拥有着饱受争议的双面人生。

      她是阎罗,也是佛。

      叶君竹手握流传百世的上古名兵——焚香杵,所战之处无往不利,令江湖人闻风丧胆。她每每与敌人交战,轻则殒其经脉,重则废其武功,然而哪怕将对方揍得生不如死,也绝不会取其性命,但武人重勇,胜过重命,如此折辱习武之人,岂非比要了人家的命更要命!此等将对手打趴再按到地上疯狂摩擦,将对手的尊严与武格碾压成渣的行为,让叶君竹成为了江湖上最缺德的煞神,毁人辱人却不杀人,正是她狠毒诛心之处。叶君竹平素喜着水袖红衣,不知是觉着红色辟邪还是本尊恨嫁,因而江湖人送称号——阎罗红佛。

      钟朔星眸亮得出奇,透着破竹般的犀利,盯着叶棠音缓缓笑道:“你若不认得叶君竹,怎会对‘赤金珠’三个字格外敏感。”

      叶棠音的目光一颤,挥铲的手也抖了抖。

      钟朔趁其不备一推,轻而易举瓦解进攻,一改谦谦温润的姿态,竟对叶棠音步步紧逼。

      “银缡金珠,玉面海棠,昔年蛮戎双煞叱咤江湖,短暂却辉煌。赤金珠便是叶君竹,而你……”钟朔直视着叶棠音幽沉的眼眸,笃定的神色越发显得成竹在胸。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那股与生俱来的骄朗之气已然将叶棠音最后的侥幸彻底粉碎。“傲骨藏锋破骄红,潭眸一动暗辰星,不见玉颜真面目,但凭清晏慑尘烟。广陵阁主南宫彦曾于苍山之巅为左锋臻昀落笔题字,你应该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你就是那朵红海棠,你就是左锋臻昀!”

      他一口咬定,笃绝的口吻不容她否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疾风吹软脚下的枯草,连同扬起的尘泥一并定格在荒芜大半的心田上。

      “赤金珠,红海棠……”叶棠音眼眸冷得瘆人,望着钟朔笑得凉薄,“经年旧事犹如昙花一现,不想如今还有人记得。”

      “江湖虽非长情之地,但也不敢轻易忘却惊涛骇浪。”钟朔喟然慨叹道:“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足够忘记过眼浮云,也足够牢记心中所念。”

      十年前,蛮戎双煞纵横西域诸国,驰骋苗疆六诏,威震中原内外,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彼时最为触目惊心而又令人拍案叫绝的,当属陈州康氏灭族惨案。九年前康家全族百十余人无一活口,皆被斩首后悬于房梁之上,待成溪的血水从大宅子里淌到街上才被人发现,那场面怎叫一个惨烈血腥!而康家每一颗头颅上,都簪着一株没有花蕊的红海棠,蕊心处落着一颗赤足金珠。后来经官府一番查证,竟发现盘踞陈州几十年以卖酒起家一步步混成皇商的康氏,实则是西域魔教天山圣雪宫成立的秘密组织。康家满门皆是圣雪宫教徒,跋山涉险而来,只为蛊惑人心,荼毒中原。康氏背后牵扯多起人口失踪大案,甚至参与暴利走私,威胁朝廷利益。

      康氏一族在中原苦心经营多年,此间不知有多少银钱去向不明,若流进敌国腰包,祸患不堪设想。甚至有传闻说当年圣雪宫主望舒,暗中与突厥吐蕃等国的贵族交往甚密,圣雪宫敢将魔爪深入中原腹地,挑衅大唐朝廷与中原武林,与敌国唆使不无干系。而自康氏案发,江湖与官府终于意识到诸如圣雪宫等邪魔外道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之严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朝廷明里暗里发动大小规模的清查行动不计其数,时至今日哪怕圣雪宫早已改朝换代,哪怕大唐王朝国威寰宇令四海臣服,这种忧患意识仍旧时不时地被唤起,叫人警钟长鸣。

      当年点燃康氏案的引子,揭开清查之序幕者,正是蛮戎双煞。因此蛮戎双煞虽位列魔道,却不似圣雪宫那般叫中原武林深恶痛绝,尤为忌惮。灭人满门可谓心狠手辣,嚣张至极,这对煞星留下的赤金珠与红海棠,却也是在向世人宣告对此杀业负责,反落得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声。而在康氏案上蛮戎双煞也算于民有功,虽然其行事依旧妖魔做派,闹得江湖鸡犬不宁,但也未受到中原武林和大唐王朝的斩尽杀绝。

      然而,康氏灭门案过后,赤金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年后,红海棠也销声匿迹于江湖。蛮戎双煞犹如昙花烟火一般,在大浪淘沙的江湖名利场中转瞬即逝。

      叶棠音冰冷的神色竟有一丝回暖,尽管挥着铁铲的右手依旧紧绷,薄利的端口直指钟朔门面,左手却已轻轻抚上头顶,抚了抚鬓间那根紫玉棠花簪。“曾经有个不会算账的傻子,非要用一颗足赤金珠,换我一枝含苞海棠。金珠百炼不腐,饱经风雨也泽华如故,可海棠却早已枯萎凋零。”

      钟朔眉心一紧,扯了个话茬问道:“当年你们为何要灭了康氏满门?”

      叶棠音挑了挑眉,“你猜。”

      “为大义?”

      叶棠音白了钟朔一眼。

      “为情义?”

      叶棠音看着钟朔,就像在看二傻子。

      钟朔尴尬地笑道:“明白了,寻仇!”

      “寻你祖宗!”叶棠音啐道:“老子那是正当防卫!康家的人要抓老子去天山,老子岂能从他!”

      钟朔不仅一阵恶寒,心说你正当防卫便灭人满门,若是有意寻仇还不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地府挖出来再给送回去!“康氏作恶多端,确然死有余辜,康家百十余人皆毙于你二人之手,康氏首恶死前恐怕肠子都要悔青成几截。”

      叶棠音听出钟朔话中有话,眼神顿时阴沉了几分,“你为康家喊冤?”

      钟朔摇了摇头,“我不觉得康氏冤,可他们之中就没有无辜之人吗?”

      “你若是了解圣雪宫当年的所作所为,断不会有此等恻隐与怜悯。”叶棠音呛声嘲讽道:“为康氏所害者何止百十,难道他们就不无辜吗?你对康家的恶鬼心生同情,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又该到何处喊冤鸣恨!”

      “我对恶人绝无半分同情,为恶当诛,但惩罚恶人的是朝廷律法,而非一己私愤。”钟朔定睛看着叶棠音,肃然道:“赵氏父女与郝家公子纵使罪大恶极,也该由官府缉拿判惩,大当家私下处刑,恐难服众。”

      叶棠音闻言低低地笑了笑,“到底是我低估了你,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变数。”

      钟朔紧张地架着玉箫,明目张胆地盯着叶棠音,坦荡的眼神里毫无放肆,更多的是探究与好奇。“没想到你这般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与我想象中的左锋臻昀不同,也不似传闻那般炽烈如火。”

      叶棠音面色稍霁,手臂上紧绷的力道忽地一懈,放弃了武力交涉。“我设想过无数场景——我的故交旧友,我的生死仇敌,再见之时他们脸上会是何种神情。却不想第一个识破我的人竟会是你,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钟朔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手腕一转将箫收回袖中,说几句实在良心话,他还真没把握打赢她。“我一直期待与你见面,今日也算了却一桩夙愿。从前我觉得,你像是一团漂浮在寒江上的迷雾,纵然一时迷重,叫人看不清前路,只待旭日升起,再浓的雾气也终会随风消散。而今才发觉,你根本不是雾,而是一潭深水,看似清冽明净得仿佛一眼见底,实则却充满了莫测暗流,叫人越想看清楚,就越看不清楚。”

      叶棠音皱眉白了钟朔一眼,“为何非要看清楚别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钟朔:“……”

      天道好轮回,他终于碰上一个比自己嘴巴还毒的人!

      “我叫人捉摸不透,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们彼此彼此。”叶棠音猛地一发力,一铲子戳入干硬的泥地,铲斗生生没进去半截。“这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当年的赤金珠与如今的阎罗红佛叶君竹就是同一个人。你不该唤她叶君竹,不是吗?”

      钟朔闻言眸色一沉,沉默片刻却开怀道:“她同你提起过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提起我们……”

      话音未落,叶棠音突然扔掉铲子,猛地窜上前去一把扼住钟朔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描摹起他的眉眼。

      “像吗?”

      “真像。”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到底是叶棠音更咄咄强势几分,捏着钟朔的手指也更用力。

      “叶君竹的眼尾下也藏着半寸青丝浅痕,你同样如此,果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恍惚间,叶棠音眼前又浮现故人那张清秀姣颜,那亮如星辰的眸子,那挺若山脊的鼻宇,那黛如春山的平眉,一丝一丝一点一点与面前之人重合,精致而明朗的神韵如出一辙。

      这一刻看着钟朔,她仿佛又看到叶君竹。

      钟朔僵着脸和脖子,抬手蹭了蹭眼尾,“我造得这般黑,你还能瞧出来,眼神一顶一地好。这青丝浅痕是我外祖家传,只要是渔阳叶氏的血脉,眼尾下皆有这般痕迹。其实小妧的眉眼像极了我父亲,当年她离家时我掏光私库,将三十颗赤足金珠塞进她包袱里,仔细叮嘱她财不外露,显然全被她当作耳旁风……”

      他不该唤她叶君竹,她是他的亲妹妹,她叫钟筠,钟小妧。

      钟朔的目光缓缓落到叶棠音发间那根紫玉花簪上,落在花心那颗亮泽的赤金珠上。

      叶棠音另一只手取下簪子直接插进钟朔发间,啧啧道:“钟小妧的赤金珠就剩这么一颗了,南少且戴且珍惜。”

      钟朔一怔,“这算是互换信物?”

      “我看你长得像信物!”叶棠音恶狠狠地瞪了钟朔一眼,“管不好嘴巴,我可以让你当哑巴。”

      “玩笑而已,莫恼怒!”钟朔的下巴被叶棠音捏得僵麻,皱着眉商量道:“可否先将手松开,你指甲缝中都是泥。”

      叶棠音温柔地笑了笑,却尅下指甲缝里的泥灰,泄愤似的在钟朔的脸上挠了两下才肯松手。钟朔小心蹭掉脸上的泥巴印子,揉了揉下巴,心道自己这么硬的脸竟被人家掐得一阵火辣辣的疼,可见她手劲之足,难怪不喜欢用兵刃,偏好徒手掰断别人脖子!

      “原来是家传的青丝浅痕……”叶棠音盯着钟朔,眼神中半是惊鹿一般的警觉,半是针尖一般的刺探。“我早该猜到,她和叶君竹一样也出身渔阳叶氏。”

      “她?”钟朔眼中透着一股琢磨,“你指你师父?她是我与小妧的姨母,亲姨母。我母亲有两个姊妹,你师父玉面圣君叶京蓉是我外祖父的第一个孩子。你与小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与小妧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你师父还是我的大姨母,看来我们缘分匪浅。”

      “恐怕是孽缘……”叶棠音冷冷地笑了两声,“这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左锋臻昀死了,你亲妹妹算一个,你姨母也算一个,看来我们的确缘分匪浅。”

      钟朔:“……”

      钟朔尴尬得脚趾在靴子里抠鞋垫,转头捡起堆在一旁的铁铲,撸起袖子打岔道:“翻地这种辛苦活,没道理让你这么个客人干,还是我来吧,你说铲哪!”

      叶棠音费解地看着他,“你不是客人?”

      钟朔:“……”

      “秋楼主想在这方花圃里种一片九华菊,悼念赵长乐的在天之灵。楼里小厮跑腿尚不够用,顾不上后院杂活。”叶棠音四下扫量,琢磨着下一铲子动哪里。“我一个走镖的粗人皮糙肉厚,帮人家一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权当活动筋骨。”

      “皮糙肉厚?”钟朔瞥了一眼叶棠音莹白的藕臂,“莫非在叶大当家眼中,唯有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才能称得上细皮嫩肉?”

      “没那么严苛,但至少……”叶棠音瞟了一眼钟朔露出的半截胳膊,“像你这种又糙又黄的蜜蜡石肯定不行,这满楼的清隽小倌哪个不是细皮嫩肉,讨人怜惜。”

      钟朔连忙解释道:“我原本白得好似扒了皮的水葱根,却觉得男儿肤白显得羸弱,便常常头顶烈日练功习武,年年月月如此往复,这才变成又糙又黄的蜜蜡石。”

      叶棠音啐了一口,“呸!少往自己脸上贴白,晒黑的都能捂回来,你能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缓和,叶棠音的脸上不见羞恼愤怒,钟朔亦不复先前的凌盛逼人,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此刻却像知心故友一般平和相处,然而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份平和中夹杂着对方小心谨慎的试探与忌惮。

      钟朔随口问道:“小妧离家后怎就做了善财童子?”

      叶棠音愣了愣,背着手将往事娓娓道来。“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十年前叶君竹傻得出奇冒泡,明知道金珠贵重,偏还要掏光腰包装模作样。三十颗金珠不够她撑场面,我们从西域得来的金珠也悉数被她当作凭记送了出去,成就了江湖人口口相传的善财魔童。九年前拔除康氏耗尽了她手里的金珠,可第二年她不知从何处得了焚香杵,从此再不留金珠,改留人一条性命。江湖上便再无赤金珠,却冒出来一个号称手狠心慈的阎罗红佛。”

      “焚香杵是上古佛器,传闻是修罗佛掌中圣物,后世持器者需心怀慈悲,方能驾驭。”钟朔一直认为妹妹能做焚香杵的主人,便说明她还是心怀仁慈的钟小妧。

      “修罗佛,先入修罗,后成佛。既入修罗,何以消业成佛?”叶棠音讥笑道:“叶君竹业障甚多,自以为手握焚香,便能得道成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江湖上人人都道叶君竹手狠心慈,却不知赤金珠沾染了人血才会妖美殷红。她的一颗金珠,便是一颗项上人头!明明一个乖戾恶人,偏装出一副慈悲心肠给谁看。”

      钟朔抬眸望着叶棠音,神色异常郑肃,“至少小妧尚有一颗止杀之心,一时堕入魔道,未必一生一世为魔。你既已止杀匿迹,为何重出江湖,再造杀孽?”

      “为名,为利,为情,为义……”叶棠音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身在江湖还能为何,收起你那套陈词滥调的说教,是正是邪自有后世评说。”

      钟朔皱眉沉思道:“名利于你而言皆是拥有过的身外之物,这么说你此番以血腥手腕搅得东都天翻地覆是为了情义?你与赵长乐之间的情义?”

      叶棠音平静的眸色再起波澜,“在城外时你应该就猜到了我是谁,为何不当众拆穿我?”

      “仅凭你簪上的金珠,我不能确认你的身份。直到昨晚你离开后,醉月坊老鸨告诉我,那位‘叶二爷’手握一把紫檀宝扇。”钟朔悄悄往叶棠音身后瞄了瞄,点到为止没敢再吱声。叶棠音的腰后果然别着那柄紫檀宝扇,江湖人擅长乔装易容,衣衫行头与身形容貌均可改变,但傍身的兵刃却难改变,兵刃是一个江湖人刻进骨子的习惯与标志。叶棠音猛地拍头,没想到百密一疏,自己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钟朔见状不由得轻笑,啧啧道:“你的疏漏可不止一处,赵晓柔身上那件绿胡衣袖口处的飞鹰绣法奇特,出自黄霞大师巧手,而黄大师早已封针多年,那件绿胡衣正是她最后一个飞鹰刺绣,卖给了北市的一家布店,而那布店正是柳家名下产业。布店掌柜原是打算将绿胡衣留给小孙女作嫁妆,可就在赵晓柔被杀当晚,柳二小姐曾急寻绿衣,但因为花朝节将至,店里成衣均已售空,掌柜不得已才将压箱底的绿胡衣拿给柳二小姐应急,恰恰是这件绿胡衣暴露出你们最大的破绽。”

      叶棠音冷森森地笑道:“原先准备的绿衣不小心沾了泥水,怎么能送给爱美的姑娘穿呢。”

      钟朔被她的笑意震慑,不由得心底发寒,头皮发麻,但还是耐不住疑惑追问道:“你与赵长乐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叶棠音淡淡地回道。

      “你为翻出赵长乐这桩旧案而连杀三人,却说不认识她?”钟朔坦率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没有得到大当家的信任,问也白问。”

      叶棠音凝眸看着钟朔,低低沉沉地笑道:“你也与我想象中大为不同,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

      “难道我不是好人吗?”钟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敢问在大当家心中,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实则又是什么样的人?”

      叶棠音凉凉一笑,“你是名门正派,根正苗红的公子,见到我,理当拔剑相向,拼出个你死我活。无论你有何企图,只要能打赢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朔悻悻地笑道:“我不喜欢打架,也没把握打赢你,与你为敌,非胜即死,何必自讨苦吃。我没告诉京门卫,你的扇子和那件绿衣上的线索,还特地叮嘱老鸨与布桩掌柜把嘴巴闭严,而是坦率地与你开诚布公。我这般诚意,难道不足以打动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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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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