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看来这个瑞王就算是摸不到尊位，也照样是不容小觑的。本来皇上的心意处处现端倪，从八皇子到瑞王，宠爱日隆不减分毫，可这继任者依旧是没落到他头上，当真是天家心不可轻测。

　　邵正参倒是有了点小小的失望，本来以为圣上怎么着也得先从淑妃那边下手，谁知道最后竟是这样。

　　瑞王封地距京千里，看来以后可更得加把劲了，幸好所有的一切不曾盖棺定论，照现在来看，是淑妃强行掀了棺材板，这淑妃，究竟何人是也。

　　真是叫人头疼。

　　更头疼的大概还在后头。邵正参轻笑一声，披着满身的月光出了宫门。

　　邵珩已经将收拾东西前去封地的消息传令王府上下，府中男女婢子，宦侍护卫们纷纷忙作一团，不明所以的他们是有些恐慌的，看这突如其来的圣旨降临，毫无疑问的，大家都以为瑞王问罪于圣上，已遭厌弃才这么被派往封地。

　　其中详情，就连白日里在殿外候着的朝中忠诚亦无法窥得一二，何况这些个下人。

　　“刚刚父亲那边传出信来，今日的事与母妃有关，殿下可知究竟为何？”

　　邵珩召见了府里的两名太医，嘱咐他们在路上一定好好照顾林夫人后才回了熙园北厅，“刚刚父亲传信来，说今日的事与淑妃娘娘有关，殿下可知究竟为何？”

　　李云晟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邵珩，“王妃看看吧。”

　　邵珩接过后细细展开，入目的第一眼她便惊讶出声，“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岂会有假。”李云晟道，“王妃坐下再说，连夜奔忙辛苦你了。”

　　“无事。”邵珩敛裾坐在李云晟身侧，“母妃她现在如何了？”

　　“父皇除了让本王前往封地什么都没做，王妃放心。”

　　“这就好。”邵珩点头，“万万没想到母妃竟会做的了如此的事。”

　　“本王不是给王妃提起过母妃，如此行径虽骇人听闻也倒不稀奇，只是如此过后本王对母妃更加好奇了。”

　　邵珩抬头看着李云晟，“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个了，王爷应该想想以后我们要如何。封地虽富饶广阔，却离京都远得很，将来有个意外我们真的很难第一时间赶回来，到时候就算是手里有牌也定不好打。”

　　“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李云晟拍了拍邵珩的手安慰道，“若是父皇坚持，就算是母妃毁掉十份一百份的圣旨，也定会又第十一份一百零一份出来的，现在显然父皇没这个打算，王妃暂时不用太过惊慌。”

　　“惊慌？”邵珩摇头，“这还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前路愈加难走，有些怅然罢了。”

　　“棋局艰难，最终赢得也不会是别人。”李云晟轻笑了声，“最终不过是名正言顺与否的区别罢了，王妃与本王皆是在为名正言顺而努力，相信追随本王的亦是如此，本王亦做足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准备，不过是将来多花些功夫废些精力罢了，就让它占用本王的一些时间又有何妨，有些历史就是需要交由本来就属于他的人去改变的，无论如何，江山都等在那里。过程倒并不是很重要，何况父皇他现在动摇了。王妃相信本王，曾允诺王妃共享江山看遍山水令八方来朝四海归顺绝非空话。”

　　“我知道。”邵珩点头，看着掩在袖中微微隐现在案头下阴影里的手轻声应道，“虽不是上策，到时候令朝臣归顺倒也不难，光是父亲名下的官员便占去了朝堂的四分之一，此外亦有林先这位御史大人，王爷手下还有不少人，最重要的是，谁有兵谁说话，这点太子是不可能及得上王爷的，只是后来需要稳定民心臣心需要费去不少工夫，毕竟将来王爷很可能不在朝中，这点非常关键。”

　　“王妃常常想得如此长远也不怕心累。”李云晟拉着邵珩站起身来，“本王会活得很久很久，王妃亦如是，就算是有个万一也莫要心疼这些时间，咱们先去歇息吧，明日的路远着呢，王妃要给自己想想。”

　　邵珩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上一次出远门还是盛夏，什么都开得好，如今已到入秋时节，似乎就是在眨眼之前，也不知道再过几时才能回到京城。

　　这次的事，说是心里淡然如昔是不可能的，圣旨宣完的一瞬间，邵珩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猝不及防，这是她生平第二次有这种感受。

　　上一次是听到薛砚清的死讯，生离死别她感受过两回，母亲那次是因为已有征兆，邵珩心里亦有了准备，这次无关生死，却也让邵珩有些不知所措了。

　　所幸与李云晟两人清楚双方的底牌，愁了一时也就过去了。

　　马车有小半间屋子大小，且精致华美，舒适异常，邵珩在车上一点颠簸都不曾觉察到便到了郢都地带，王府早在去年李昌将李云晟封为瑞王后便亲自责令人耗费了不少精力建设完成。

　　邵珩站在门前的砖木都写着新字的王府前头，觉得它比京城里的瑞王府还要豪奢几分，想到将来的一段日子需要从这里度过，看上去似乎倒也不错。

　　王府本就有不少下人，也都是之前安排在此的，初来乍到的邵珩一行人只觉处处窗明几净，烧的正好的熏香迎面而来，令人颇有心旷神怡之感。

　　在王府住下的当日，邵珩一夜无梦，算的个好眠。

　　要说来了郢都最好的地方便是大大的自由了，李云晟出远门不必另找由头，且郢都离湖州摄州又颇为相近，去一趟比在京城大大的方便了不少。

　　刚到此的半个月，待查清此处并无李昌的人后，李云晟骑着匹快马带了四名护卫一路奔出瑞王府，出了郢都的城门，直往东北方的湖州而去。

　　邵珩收到父亲那边的来信，说是圣上近来在朝堂上颇是郁郁，他动用了宫里的力量打探到淑妃的消息，她整日闭门不出，说是圣上也日夜居于言经殿，不曾去往后宫处。

　　邵珩亦不知道如何评价揣度李昌冯椒的关系，轻叹了口气连着楚二送来的情报一起放入了小匣子里。

　　“去，搁起来。”

　　“是。”偢绠弯腰抱起匣子，出了厅门。

　　拢了拢身上的薄毯，邵珩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去看看，是不是林夫人在外面。”

　　“是。”菀旗点头应道，躬身退出门去。

　　还没等菀旗回来应话，林织悦倒是先入了门来，吉鹧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林织悦也跟着轻手轻脚了不少。

　　“有事么？”邵珩抬头询问。

　　林织悦倒也不客气，直接便坐到了邵珩身侧，挤着邵珩道，“你往那边坐坐。”

　　邵珩闻言干脆起了身子，坐到了另一侧，林织悦笑着撒娇，“珩姐姐你看看你，跟妹妹坐一块又不会委屈了你，你这样就像是妹妹故意欺负你似的。”

　　邵珩道，“无妨，我是怕挤到孩子，并非因为夫人。”

　　林织悦闻言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姐姐放心好了，我这儿子呀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出来呢，现在就这般让着妹妹，将来可是有的疼惜妹妹的时候呢，希望到时候姐姐也能像现在这样。”

　　“夫人也宽心好好养着孩子点，该是你的一样都少不了。”

　　“是呢。”林织悦目光慈爱的垂目看着在宽大的宫服下微微隆起的肚子轻声道，“你说人啊，真是神奇，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是有天意的，看妹妹与姐姐就知道了，一样想要一件东西，可惜有时候并非是先来后到的。妹妹不如姐姐入府早，可这上天的恩赐并不比姐姐晚，他是长眼睛的呀。”

　　“愿夫人也能有双长远的目光，真真正正的为你和孩子打算。”邵珩给林织悦倒了杯白水，“喝茶不好，多注意身子。”

　　“妹妹一定会的。”林织悦看着面前漾着清波的白水，歪头看着邵珩，“姐姐为何对妹妹如此之好，你莫不是想要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成，御医前两天诊过了，他呀，可明明确确的是个男儿。”

　　邵珩笑道，“夫人多虑了，我手上的事还忙不过来要你孩子做什么，你自己好好养着就成，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谁都抢不去，你放心好了。”

　　“姐姐。”林织悦忽然压低身子朝着邵珩小声道，“你莫不是没听说过母凭子贵的道理，姐姐不怕将来位子不稳么？”

　　林织悦的目光依旧小姑娘似的清澈，带了点丝丝的恶意，就这么伏在案上歪头笑看着着邵珩，配上她上等的容貌邵珩都觉得她精灵古怪的有些可人了。

　　邵珩坐得端正，这个姿势看向林织悦倒有些想居高临下了，她弯了弯唇角开口道，“夫人说的是王妃的位子不成，都说了眼光放长远些，怎么转眼就忘了，至于其他的，倒是谢夫人关心了，不过暂时还想不起来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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