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李云何想反驳，去不知从何驳起，李云戈说的他都能明白，可自己还是忍不住生气，他做出个成绩来不容易，半路夭折也格外的愤愤不平，只好骨头里找茬，“别喊我小何，都多大的人了，恶心！”

　　“那好。”李云戈不疾不徐，“孤唯一的亲弟弟如何？”

　　“行了行了，更恶心了！”李云何白眼一翻，闷声道，“对了，你说你老丈人什么都没找出来，最后还给了父皇一份证明这姓杨的如何如何清廉的奏章，他这么多年也没见帮过你，这会儿他是不是投靠老八了？”

　　“我如何知道。”李云戈沉吟，“这我也想过，只不过要帮的话，看这局势也得先紧着太子这边，或许人家杨志铎就是清正廉洁呢，别想了，气大伤身。”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嫂子了，上回她答应给我做的桂花糕，还有上上回的小香包这都还没给我呢？”

　　李云戈屈指敲了敲桌面，笑着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嫂子兴许忘了吧，谁规定一定得给你说的。”李云何不屑道，“不过嫂子真是个好人，从来不生气，温温和和的，你可得好好待她，她爹是她爹，她是她。”

　　“自然，还用你说。”

　　李云戈迈着步子朝内院走去，自嘲笑道，温温和和的邵妩，他当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当着外人或许还能瞥见两眼，最近的邵妩再次卧床，身子愈发不济，连门都不怎么出，身为堂堂夫君，他连着一两眼都见不着了。想想真是有些讽刺呢。

　　李云戈心里冷哼一声，就算是邵妩日日在床上躺着，她都必须活着，冷着脸也得活着。明明是夫妻，凭什么就自己一人不痛快。不能举案齐眉也得生死相依。

　　李云戈敲了敲门，里面自然是没有人应的，他若无其事的推门进去，婢子们木头似的立在两侧，邵妩靠在床头拿着本书随意翻着，他上前捋了捋邵妩微乱的鬓发，邵妩全无反应，还在静静的读着诗，像是只有她一个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倒是李云戈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道，眼前人的生他管不了，死可得好好的握在手里，就算是豁尽力气也得凑出个死生不弃的的模样来才行。

　　李昌接二连三的给李云治扔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差事，成事率高，风险低，这明眼人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因此朝堂上吹捧之声络绎不绝。

　　这种一家欢喜几家忧的局势自然不止李云何一人心里不痛快，相对来说，李云晟这边算得上平静。

　　李云晟两人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刻意引导林织悦，向来只让林织悦知道他们想让她知道的。林织悦虽然骄纵却是真的心诚，至少对李云晟是如此，所以他们自然不会让林织悦逼着林先去争，林先是枚两人心照不宣的重要棋子，得好好护着他才是。看如今这朝堂，枪打出头鸟，说不定李昌会借此替太子再立一威，实在是得不偿失。林先最大的用处不在现在，他是一枚长远的棋，一枚从最初就不能名誉受污的棋子。

　　若说完全的淡然处之，那是假的，邵珩一时也有些无措，此事目前为止示弱示强都不好，甚至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邵珩记得李云晟说过他不怕失败，时时存着破釜沉舟的心思，自然，能这么说，也说明了李云晟是有对策的，可邵珩还是不希望最终走到那一步。名正言顺才是最好的，皇权受之于天，如今天子李昌，李昌承认的人，将来的路才好走，毕竟天子心之所向，大多数时候会是民心臣心所向。

　　邵珩不希望将来还得因为抚恤民心镇压暴乱而花费许多的心思，有很多的事要去做，都花在这上面实在是浪费了。

　　李昌现下在帮着李云治累积政绩，其实他本不必如此，若是李云治没他其他几个兄弟，就算是有，如今颁布圣旨宣告百年之后传位太子也消了其余几位明目张胆的心。可这样做不足以让李云治得民心，将来就算是登上尊位也可能不怎么安稳，尤其是在邓祥事件之后。

　　本来邓祥事件邓耀怀庄伟是主角，可邓祥一朝登上朝堂便顷刻喧宾夺主，由此可见当时的事着实不是嘴上过家家。李昌惊怒，本就饱受外敌侵扰的百姓自然也不会对此事喜闻乐见。未来帝王是个亲外的，这个认知可能直接就让李云治失去不少的民意。虽然当初这事是压了下来的，却备不住有有心人存在，稍一煽动，这便是硕大隐患。这有心人中或许便有李昌最疼惜的儿子，却也因为疼惜，李昌可以许他荣华，不会给他天下大权。

　　除此之外，李昌还有其他儿子，同样对他坐的位置虎视眈眈，他终究能力有限，死后封不住他们的嘴，也不会采取极端手段，他是帝王亦是父亲。

　　可惜李云治身上值得诟病不多，但也算不得少，李昌现在只能多帮着他立威，做出点实实在在的事来，让民心更倾向于他，自己百年之后，一切都能安安稳稳，平平顺顺的按照自己预想的走下去。

　　“父皇应该是更疼惜王爷的。”邵珩拿了块糕点。

　　李云晟点头，“本王也觉得是这样。”

　　“既然如此，我想不通父皇极力扶持太子的心。”邵珩捏着糕点沉吟，“尤其是在王爷处处不比太子弱的情况下。”

　　邵珩一直想不通这一点，自最初到现在，她这么说还算是谨慎的，事实上，李云晟于才智品性上皆强于太子。

　　邵珩尚未体会到过为人父母的心情，无法设身处地的设想身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女。但是按常理推想，她若是最喜欢其中的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又是最优秀的，那很多事交给他会更放心，且当他有能力胜认又想得到某个位置时，邵珩不觉得自己有阻挡的理由。

　　“王妃当真想知道？”李云晟有些漫不经心的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眼里却十分清醒。

　　邵珩点头，“是，我不明白。”

　　“王妃不会当真以为本王九岁时随便做了篇策论便让父皇当宝了吧。”李云晟似乎觉得邵珩难得的冒着傻气，轻眯了下眼笑出声来。

　　邵珩抬头看着李云晟，有些疑惑道，“难道不是，我看过王爷写的策论，着实是不错，这个无可厚非。”

　　“是不错。”李云晟道，“本王并未否认，不过这只是对于一个九岁的人来说。能写出这种东西的可不止我一个，差别大概就只是本王当年年纪比较小罢了。也仅此而已。”

　　邵珩道，“少年天才，父皇偏爱岂不人之常情？”

　　“身为帝王，站得高了，见得也不少，父皇年轻的时候兄弟亦不少，可最后登临尊位的是他，王妃难道以为父皇会因这么点小事便从此对本王刮目相看？”

　　邵珩沉思想了想，她无法站在一个父母的角度，只能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见到有才的人大多是欣赏，也会刻意的分心呵护，却也自问做不到李昌这样。

　　可邵珩还是有些不明白，毕竟李昌有父亲这个身份在，她默了默道，“或许父皇只是在一众皇子中看出王爷的不凡，一个人，无论地位高低大概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优秀的。”

　　李云晟摇了摇头，“当初父皇还有三个能力出众的儿子，哪一个身上的政绩不比本王的一纸空谈强得多？尤其是大哥与太子。”

　　“王爷说的似乎也对。”邵珩点头，又道，“可也许父皇觉得多一个能力出众的儿子更好，且相处之后看出王爷确实可塑。”

　　李云晟也不再绕弯子，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当时的策论是母妃让本王写的，后来本王才隐隐猜到，她是故意的。”

　　“是母妃？”邵珩愣了愣，“是了，我记得本王说过，母妃想让王爷为帝。”

　　“王妃以为父皇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愈发疼惜本王的么，其实并非如此。”李云晟眼神略有些空茫，半晌又恢复了清醒，他复又道，“自本王入住泽惠宫，便一直大恩小赐不断，赏的太多，那时本王几乎以为父皇要将整个国库搬到本王宫里，后来隐隐提了放不下后，才没再见过这么多的赏赐。”

　　饶是知道李云晟一向受宠，邵珩听他这么说仍旧稍稍吃了一惊，她知道李云晟不会夸张，因此更加不解。

　　李云晟歇了歇邵珩又听得他道，“可母妃对此视而不见，本王曾去静心殿将此事同她提起，母妃却道，给本王的本王就受着，这点东西拿不起将来怎么去拿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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