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医者

　　早晨修格坐在敞亮的窗边低着头黑漆的修表放大镜架在鼻梁，指间持一把微小螺丝刀拆解机械表，衣衫褶痕间窄腰挺直，暖洋洋的春光洒在他白衬衣黑长裤的身躯，发梢微微呈金色，侧颜冷峻而专注。稍许他突然放下工具摘掉放大镜站起身伸出手掌，手指插过发缕将垂拂在眼前的额发慢慢往后捋。靠近窗边，一手握住栏杆低眸往街道凝视，黑皮高跟鞋步步沉稳利落踩在正方形地砖，黑色套裙的优雅高挑女性挎着皮包匆匆从这栋房屋走过。修格掩下落寞的眼神转身坐回木椅，重新戴上放大眼镜拿起桌面的抗磁镊子继续修理手表。棱角分明的嘴唇稍稍下抿。

　　云舒在一众忽闪忽闪纯澈明亮充满期待的眼光中抽取出刚才准备完全的过氧化氢、洗涤精等混合的液体一边嘴角斜挑满眼尽是傲然自信样子地快速打入瓶中，一边嘴角弧度全展开成一片粲然唇舌清晰而飞快翕动。
　　“我们一起躲开，马上就来咯！”
　　孩子们立马连忙后退几步，有的捂住耳朵跑远眼睛一直好奇地观看。
　　孩子后退和奔跑中瓶内剧烈反应，因滴入有机染料而呈浅蓝的泡沫迅速如柱般向上膨胀升腾，然后自瓶中曲折软软摔到卡其色的桌面。孩子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双眸亮晶晶地纷纷张大嘴巴。
　　“好酷！”
　　女孩子捂住嘴巴又展露起来豁牙的天真笑容，对因二氧化锰和洗涤精散发的空气仰着稚嫩的小脸嗅闻，“好香啊。”
　　一个男孩伸出戴着难得购买到的橡胶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触摸，在桌面涂抹，转头对所有人笑道:“嘿，滑滑的。”其他孩子都想尝试摸摸看。
　　“不能抹在脸上衣服上，身体的任何地方都不行，别人的身上也不行。”云舒在后面提醒。
　　孩子们的玩闹过后一起收拾了狼藉的木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伸出手指安静专注地玩着牛顿摆，其他孩子已经在玩其他，他等云舒回来转头对她说，声音细细的，“上次那个彩虹很漂亮。”
　　云舒对他微笑。
　　“它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原理？”
　　“它叫棱镜色散实验，原理是光的色散，是指将复合光也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白光分解成单色光，单色光就是后来呈现的不同颜色的光，光的色散需要介质和光波，介质就像...”
　　尽管理论充斥着她的大脑可她尽量采取形象的语言去描述这个原理，使它听起来既不枯燥晦涩又简单生动。
　　班奈特是个极其聪敏富有天赋的孩子，他对事物总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充满好奇心，做功课遭遇难懂的问题时悄悄从家里跑出来询问她，对她睁着一双信赖和好奇兼具的眼睛，有时见她在忙碌他会安静地等待，而她总会放下手中的事物走过去拿起他疑惑的东西对他进行合适的称赞和耐心的讲解。她认为每一个孩子的天赋、疑问都应该得到发现、发展和重视，而不是被忽略和扼杀。

　　修格停顿下来慎重思考了几秒，迅速套上浅色的短款风衣慢慢整理衣袂，上身稍微前倾通过平滑宽大的方镜照映将方才用发油后梳的头发细细拨弄使它有型。打开水洗净手用纸巾擦拭完毕，拿起机械手表戴在右手，相互扣好两只袖扣，又将白衬衫的衣襟上第一颗纽扣推入扣眼，对着镜子再次理了理衬衫的方领、风衣的翻驳领和袖口。
　　走出盥洗室拿起玄关橱柜中的车钥匙出门，步下楼梯，走上约五十米的距离在停车处打开了泛烁黑色光泽的车门。
　　一个孩子立马将投入窗外热闹树梢的目光收回，兴冲冲望向眼前的年轻女子，听她决定接下来玩什么。这时传来门铃的鸣叫，“稍等一下。”云舒说完朝门口走去。
　　“嗨。”
　　打开房门，修格稍稍低头站在门口眼光放在她身上，此刻她难得将长发绾成松髻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垂下的墨黑发缕轻俏拂过两侧如瓷的面颊，穿着由她体格彰显得宽大的男式白衬衫，恣意又慵懒。他沉静的面容下喉结微乎难寻地滚了滚动，屋内的动静促使他看向那里，里面的六个孩子令他稍稍吃惊。碍于有孩子在，他没能开口对昨天早上的冲动行为再次表达歉意以及再度不妥协表达对她的爱意。
　　“嗨。”云舒低低开口。
　　修格看着她，舔了舔唇有点犹豫说道:“介意我进来吗？”
　　云舒轻轻摇了摇头，让开了距离。她痛恨于自己思虑过多不够坦率不能够拒绝修格，而长久的亲密相处是原因之一。上次的分别对她而言并不愉快，她总是非常没有勇气且认为不值得去接受别人的爱，明明心底清楚却没法去改变，十分矛盾。
　　“...你是那个乔特莱斯、乔特莱斯将军吗？”年纪最大的男孩忽然走近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对他不确定地小声询问。
　　“嗯是的。”修格转移心思友好地向他轻轻眨了眨眼。
　　“我叫本·纳克，我哥哥一直很崇拜你，...我也崇拜你。”男孩伸出右手，最后右手呆呆地伸着另只手腼腆地挠了挠头发。
　　男孩并不显得矮小只是修格太高，他稍稍弯下腰认真与其右手相握，“谢谢，我很荣幸。”
　　本的笑容渐现眼睛亮得耀眼。
　　其他孩子并不知晓修格·乔特莱斯，对修格来说这是件好事，他们不必要知道关于战争的事情。
　　云舒对修格的来访她的不能拒绝而悄无声息地微叹，将房门慢慢关上。
　　本的话和神情令男孩们好奇地围上去，两个女孩坐在原处交耳细声交谈着什么，话语眉眼与稚嫩的举止间尽是偷悄悄、激动与笑意满满。
　　“我们玩过一个游戏，是一种棋，将军是仅次于国王保护国王的。现实中将军很厉害吗是干什么的？”
　　“还算不错，就像你玩的棋一样，他保护国王，但更遵循着保护这个国家的使命，在武力上用计略阻挡别的国家对这个国家和子民进行伤害。”
　　“...那应该很厉害！”
　　　... ...
　　“你不知道，我们刚才玩了一个叫、叫大象牙膏的东西，它腾地一下就升起来，变成泡沫，很长很高，蓝色的，又香又好看！”
　　“对，大象牙膏！”
　　“听起来很棒。”
　　“嘿...如果你见到的话，真的很棒。”
　　云舒持起剪刀教着两个小女孩做简单的手工，对前面修格和男孩们的轻松相处情不由己毫无察觉嘴角略上扬。
　　敏锐的孩子发现她的笑迹，漂亮的眼珠微微往上看她，嘴里可爱地张合:“那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不是，一个朋友。”
　　“那他一定在追求姐姐咯，他长得那么帅。”
　　云舒摇头失笑，沉默下来。
　　修格慢慢走近这里，脚步停下似乎思虑踌躇了一番最后轻轻弯下.身在云舒脸颊旁浅笑启唇:“迷人的小鸟...是要放在窗上吗？”后半句他抬眸望向两个孩子。
　　“是要放在窗上，像外边电线上的鸟儿一样。”小女孩笑容天真灿烂地说道。
　　修格对孩子展露亲切的微笑，清澄的双眸下嘴角又轻轻上扬，缓慢道:“乐于保护自己，警惕又自由的小鸟。”
　　左侧面颊传来温暖清澈的呼吸，云舒微微咬了咬唇内，平静的面孔垂着眼双手有些僵硬地裁剪着明蓝的毛毡的布料。
　　云舒与几个孩子一起制作着几种色彩的鸟儿，修格坐在她旁侧的木椅上，身体朝向她将做好的鸟粘贴在缠绕了黑色丝带的细铁线上。
　　合作将手工品终于制好后，修格和云舒一同将它们贴在玻璃窗前。修格忽然低眸注视神情认真的云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颊和墨发，呈温暖的金色，微微低首，颈后靠发缘处有与绝大部分黑色全然不同的柔褐色发，短碎细软，露出皮肤内隆椎精美地突起，脖颈白皙，曲线优美，一路延伸进衣服里。
　　他的身子有些贴着她，轻轻低下长长的眼睫，缓缓在她耳畔说道：“你说这几只鸟里有没有拥有自我保护本能的鸟和利用电线提供无阻挡视野来观察猎物的肉食鸟类...”
　　云舒垂下眼眸，神情忽转为透着一丝淡漠，佯装整理手中物品。

　　窗外树枝投下的黯影轻悄悄偏移了丝毫。
　　“你最近在学习吉他？”修格看见云舒从墙上取下浅棕色的圆角木吉他笑着问道。
　　“嗯。”云舒抚摸这把吉他说明道：“这把吉他是一位朋友赠送的礼物。能遇上她非常幸运，我受益于她很多事，她能减少我诸多麻烦。她常订购我店内的甜点，给了我生活上很大的资助。”
　　修格温柔地望着她充满感激和欢喜地讲她这位朋友。
　　“你会唱歌吗？”六岁的安妮突然过来将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小脸问他。“能唱给我们听吗？”
　　修格看了看她。
　　“你不是会弹吉他么。”云舒看了一眼修格，一句“当年还深受女生追捧”这句话因不适时不适当和难以启齿地咽进喉咙。
　　修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它了。”
　　云舒拍了拍他的臂膀，扬眉笑道：“我相信你不会忘掉的，去吧。”
　　修格接过云舒双手中的圆角吉他，在弦上“嘣、嘣”地拨了几次寻找熟稔感。其他孩子都一一走到这里和安妮一样满怀期待地看着修格。他低咳了两下，舔了舔唇，对那些孩子勾勒嘴角，柔软的绯色双唇间露出两颗洁白的尖齿，笑容溢于神色先启唇而唱：
　　“Some time ago, at Santa's place，
　　（很久很久之前，）
　　Up in the old North Pole，
　　（就在圣诞老人住着的北极之境，
　　There lived a lump of anthracite。”
　　（有一个小煤球。）
　　逐渐行云流水的弹奏伴随低沉醇厚而裹着一层磁性的性感的嗓音响起。
　　Whose parents called him Joel，
　　（父母叫他Joel，）
　　Joel, Joel, the lump of coalJoel，
　　（这个小东西啊，）
　　Happy as a lump can be，
　　（就和其它小煤球没什么两样。）
　　“Some time ago, at Santa's place，He just wants to keep Santa warm，
　　（脑子里除了让圣诞老人和麋鹿暖和，）
　　And make the elves cozy，
　　（就没想别的，）
　　But Santa Claus had other plans，
　　（圣诞老人却不这样想，）
　　For Joel one fateful day，
　　（小煤球的人生要变的不一样，）
　　"Joel, you're just the lump I need，
　　（你就是我要的那块煤球，）
　　Come join me on my sleigh”，
　　（现在跳上雪橇来，）
　　Joel, Joel, the lump of coal
　　（Joel，啊Joel啊小煤球，）
　　Heart leapt up with joy，
　　（心就像被火焰点燃那般开心起来，）
　　"I'll soon be Santa's present to，
　　（我也能成为被选中的礼物，）
　　A lucky girl or boy，
　　（陪在某个幸运的男孩或者着女孩身边， ）
　　We'll laugh and play together，
　　（我们会一起玩耍一起欢笑，）
　　And hold each other tight，
　　（紧紧相拥，）
　　Snuggle under clean white sheets when we go to sleep at night"，
　　（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进入梦乡，）
　　Then Santa's elves all laughed at Joel，”
　　（圣诞老人笑他，）
　　修格在窗户角落的橘色小沙发从容坐下，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手指翻拨吉他的弦。
　　“"You're in for a surprise，
　　（你只不过是个惊吓，）
　　You're not a special Christmas gift，
　　（你才不是什么礼物，）
　　You're just a booby prize，
　　（你是调皮的代价，）
　　What kid would ever want you
　　（哪会有孩子想要你，）
　　You're filthy as can be，
　　（你这个脏东西，）
　　Now you have to go and live，
　　（现在你要去，）
　　With one who's been naughty"，
　　（和不听话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But I make heat, " poor Joel cried，
　　（可我能发热啊，）
　　"And electricity"，
　　（小煤球哭着，还能发电，）
　　"You pollute the air,With CO2 and mercury"，
　　（你制造二氧化碳，还污染了空气）
　　Joel, Joel, the lump of coal
　　（Joel，啊Joel啊小煤球，）
　　Fell down upon his knees，
　　（哭着跪了下来，）
　　"I don't wanna live with a naughty kid，
　　（圣诞老人啊，）
　　Don't make me, Santa, please"，
　　（请别让我和淘气的孩子们，）
　　But Santa laughed his jolly laugh，
　　（生活在一起，）
　　"Ho, ho, you stupid lump，
　　（圣诞老人还是欢快的笑着"你这个小傻瓜，）
　　You're just the thing to teach this brat，
　　（你只不过是用来教他们，）
　　That Santa ain't no chump"，
　　（圣诞老人才不傻，）
　　So off they knew and, before he knew，
　　（直到他们起飞前，）
　　Joel was in a sackJoel，
　　（还在哭泣，）
　　He cried and yelled to Santa Claus，
　　（圣诞老人啊，）
　　"Why don't we just go back"，
　　（我们为什么不回去，）
　　And then came Christmas morning，
　　（就这样到了圣诞清晨，）
　　And, much to Joel's surpris...”
　　（Joel，感到无比惊奇）
　　窗外的阳光如同金子一样发光，洒了进来，修格的歌声随着浅金的海洋徜徉。
　　“He saw a boy with the saddest face，
　　（迎接他的是一个小男孩，）
　　And tears were in his eyes ，
　　（有着最悲伤的神情，）
　　He picked Joel up and held him，
　　（他捡起Joel说，）
　　And said "You can be my friend ，
　　（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I would've liked some presents but，
　　（一个别的礼物当然好，）
　　You're what Santa chose to send ，
　　（可你由圣诞老人送来，）
　　It's true, I've been a naughty boy，
　　（我曾经淘气不已，）
　　And maybe that's a sin ，
　　（也许那就是我的错，）
　　If this is how Santa treats the kids，
　　（可他这样对待孩子，）
　　I'm just glad that I'm not him”，
　　（我不想成为他，）
　　Joel, Joel, the lump of coal
　　（Joel，啊Joel啊小煤球，）
　　Knew what he must do，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He said "Now I know the reason why，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
　　I got sent to you，
　　（我来到你身边，）
　　Cause when a person hurts inside，
　　（当一个人受了伤，）
　　It turns him hard and cruel，
　　（心会变冷酷，）
　　But I know how to make your pain，
　　（但是只有我知道，）
　　Into a precious jewel，
　　（你的疼痛能变成珠宝，）
　　So take me in your hand, young man，
　　（拿起我吧，年轻人，）
　　And squeeze with all your might，
　　（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Let's turn your pain and anger，
　　（然后让它们，）
　　Into something that shines bright”，
　　（变成耀眼的光芒，）
　　Then Joel, Joel, the lump of coal
　　（Joel，啊Joel啊小煤球，）
　　He gave his life away，
　　（就这样献出了生命，）
　　So that one good naughty little boy，
　　（那个曾经淘气的小男孩，）
　　Found a diamond on Christmas day，
　　（拿到了煤球里的钻石做圣诞礼物。）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