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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二
可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京城，是含星轩，他最熟悉的人，赵初阳、苏合、芝生……都在京城。他从未想过要回苏州。
“悉听尊便。”他眼睛也不眨便答应下来。
一念之间，脑海中浮现出太子的脸。
要与他分别了吗？此次一别，还能再见否？
皇后开口撵他走，以他的身份，无法违抗皇后的旨意，若他执意辩白要留下，只会越描越黑。
许皇后笑得更灿烂，带着久违的胜利意味：“一言为定，你很懂事，本宫不会让你空手回去，必赏足了盘缠，你放心。”
“谢娘娘美意，在下……感激不尽。”
许皇后三言两语便让秦玥退下了。她并没有听秦玥弹什么曲子，那些小事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除去一个未来的隐患。
秦玥走出雨华殿后，抱着琴独自坐在路边亭子里，天近傍晚，锦绣云霞浸染天幕。
许多思绪在他心中此起彼伏，心中堵得很。
他前几天才立志要成为宫中第一优伶，如今看来，做不到了。
他知道古代优伶的处境是何等艰难，身为下九流，又要受多少作践……而这一次，没有什么太子殿下来为他说情了，他得独自面对这一切。
如果昨夜答应了太子的告白，太子必不会让自己轻易回苏州吧？
可他不愿利用太子的感情。那等纯粹、真诚的爱意，总得有一个同样真心实意的人来承受比较妥当。
正胡思乱想，只见太子与何妩眉从旁边的小径上经过，太子刚听完何妩眉讲乐理，还有不懂之处，二人又顺路，边走边说。
秦玥看见太子，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太子似是有所感应，停步，望进亭中。
秦玥想看太子走了没有，又朝路上看去，二人眼神一触，面上都是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层层涟漪。
各有心事。
何妩眉朝着太子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不远处亭中的杜庭月了，笑道：“杜公子，一个人在那儿作何消遣？出来，和殿下一起回去用晚膳吧——”
太子不说话，只看着他。
秦玥带琴来到二人跟前，施过礼后，生硬地问了句：“殿下要回云章殿？”
“恩。”太子神色淡漠，看不出他的心情。
你去哪里了？做了什么？太子想问，却只是心中默想。
“殿下学得很认真呢，杜公子改日也来听吧，若学得好，待陛下回京之时，我便向陛下举荐你，你不必再去别处，只跟我们回宫去，好不好？”何妩眉说得煞有介事，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玥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何乐官对他这么好？难道就因为之前宴上唱的那半阙《翠衣调》么？
这倒真是个机会。不过，他既已答应了皇后要回乡，若轻易反悔，恐怕皇后会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吧。而且，何妩眉究竟是谁的人，他还尚不知晓，不好贸然答应。
还是低调、安分些为好。此时宜守不宜攻。
秦玥自嘲地笑了笑，摆摆手道：“乐官抬举在下了，在下秋分时节便要回苏州家乡……但还是多谢你的好意。”
“回乡？是家中有事还是？”何妩眉问道。
太子的眼神一下子焦急起来。
回苏州？没听他提起过。怎么突然就要回去？……难道是自己昨夜太过唐突，他不想再与自己相处了？待会要与他说说，就说自己说的是醉话酒话糊涂话，不作数的，让他不要介怀才好。
“只是思乡过度，并没有什么别的。”秦玥勉强一笑，只嘴角牵了牵，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他笑不出来。
到了云章殿，太子屏退宫人，只与秦玥面对面坐着说话。
“琴月，你当真要回乡？”太子努力压住内心的情绪翻腾。
秦玥并不看太子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想家了。”他下意识地隐瞒了真实原因，他不愿太子与皇后之间有嫌隙，太子与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刚刚有所好转，若此时离心，岂不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你想躲我。”
秦玥摇了摇头。殿下误会了。
“我昨夜说的是醉话，别当真。”太子煞有其事地撒谎，语气放轻松，表情也装出一点风流相。
秦玥还能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么？
心中暗叹。
“与殿下无关。”
这话堵得太子无话可说。
但太子觉得若秦玥真想回乡，他的神情就不会那样低落。
太子随后去找殿中的宫人问了便知道，秦玥是被皇后叫去了，难道让他回乡是母后的主意？太子旋即便想去找母后说情，但走到殿门口，又停住了。
这事并不是板上钉钉，平白过去找母后，反倒是打草惊蛇。
况且，若秦玥前脚刚出了雨华殿，没过多久，太子就急火火的去找皇后理论，这不是不打自招么？皇后刚下的决定不可能片刻便反悔，此时去也无大用，还是等待时机为好。
反正，太子打定了主意要将秦玥留在宫里。
在往后的一段时日里，“与殿下无关”这句话将成为秦玥的口头禅。
有时秦玥不思饮食，当日吃得太少，腹痛不止，太子给他喂药汤，他只是自己来，“与殿下无关。”
有时秦玥练琴太久，睡得不够，头痛难忍，太子给他揉太阳穴，他推开太子的手，“与殿下无关。”
有时秦玥夜里踹被子，太子进屋给他盖好，他睡眼惺忪，口里还念着：“……无关。”
他要杜绝他的一切关心，一切互动，这是为了防止皇后疑心，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动心，更是防止太子白费心。
秦玥日渐冷淡，太子的脸皮却厚了几层。
后来，秦玥没胃口吃饭时，太子便捏着他的下巴：“再不吃，我可要使手段了。”
秦玥头疼时，太子替他揉揉脑袋，给他涂一些药膏在太阳穴上，自顾自道：“我知道与我无关，但我乐意。”
秦玥又踢被子时，太子依然会给他盖好，然后附在他耳边道：“再踢被子，就到我房里来跟我一被窝睡。”
“与殿下无关”这五个字显然已经挡不住太子了。
太子的脸皮必须厚起来，才能接近秦玥。秦玥对他冷淡，他若再对秦玥冷淡，就又回到先前他与杜庭月的尴尬处境。
他不想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自然就要改变策略，这个策略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倒贴。
然后，他发现这招奇迹般地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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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哟~感谢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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