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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小太监一声传报，杜庭月已到，皇后叫带进来。
秦玥抱琴走进殿中，许皇后抬眼一看，心道：真是个好标致的男子。
怎么标致？只见那男子身段修长，细腰长腿，穿着浅翠蓝色长衣，外披月白绣云纹薄衫，腰间系着樱色、鹅黄、霞紫三色编成的细腰带，坠下小巧明透白玉珠链，行走之时叮泠微响。
再细细打量，他头发柔长，并未束起，而是乖顺地搭在肩背，脑后有个小髻，以一青钗挽之。发黑，更衬得肤白如雪，那眉那眼，仿佛氤氲着江南烟雨西湖的水秀灵气，不笑时，嘴唇的弧度有些清傲。
他抱着琴囊，露出袖中的几节手指，连手指都是细白漂亮的。
皇后见过的美人不少，后宫多少佳丽，环肥燕瘦，进宫都要朝见皇后，漂亮男人也很多，阳刚阴柔，她也见怪不怪，可这个杜庭月还是令她心中为之一动。
这是一种久违的惊艳，宴上远远一看，远不及现在近前观瞧，更得美人妙处。
他自是有他的特别之处。身为男子，却打扮得如此精致，精致之中，不失男子意气，像一只瑶池琼林中的白鹤，那气质姿容又恍若月入松林，清辉点点，又像碎玉沉溪，柔光粼粼，玉山雪落，春柳迎风……
怪不得太子这样中意他，这等样貌再加上那手琴技，的确是个绝货。
“皇后娘娘金安。”
声音清润，如雨落池心，滴滴坠在池底铺设的雨花石上。
“赐坐。”
宫女搬来锦席放在他身边，秦玥稳稳当当坐了。
“谢娘娘。娘娘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在下琴艺不精，练会的曲子不多，还望娘娘莫要见笑。”秦玥来一记先发制人，免得皇后点了他不会的曲子，场面尴尬。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之意不在琴。
“不急着弹，”许皇后唇角微勾：“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十八。”
“十八岁，能弹得这一手好琴，难得。”皇后点了点头，“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在下自小在乐班里长大，家人……只剩师父一人，亦不知流落何方，眼下，只是依傍着太子殿下罢了。”秦玥隐约记得杜庭月有个师父，却忘了他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许皇后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哦，那太子他待你如何？”
她的眼神沉静，眼底却露出一丝狡黠，像狼，像狐狸。
秦玥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刁钻的问题。若说太子待自己很好，自己恐怕有魅惑太子的嫌疑，若说太子待自己不好，便觉着亏心，又犯了忌讳，他哪有评断太子的资格？
“回娘娘，太子殿下仁善，待所有人都一样好，待我也很好。”秦玥低着头，回答得很是小心谨慎。
许皇后冷冷一笑，变了脸色，声音不大，字字清晰：“好个杜庭月，敢在本宫面前撒谎卖乖！”
突如其来的训斥与责问，往往能最大限度的打击人的心神，尤其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此悬殊，效果更佳。
一句话，仿佛一把长剑刺入秦玥心口，他猛然抬眼，又低下头去，只觉得胃中突然一阵钝痛，口干舌燥，大脑空白，一时失语。
“你究竟是太子的什么人？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许皇后见杜庭月慌了，趁热打铁，非要问个清楚，听个明白，她身子微微前倾，面色冷淡起来，她很好地维持住了一个皇后的气场。
秦玥明白了。今日皇后根本不是找他弹琴，而是找他对质。
皇后分明是已经知道什么了，不然不会有此一问。
接下来，是不是“给你五百两银子，离开我的宝贝儿子”的狗血戏码？秦玥心头无名火起，难道他的感情又要被对方的父母左右？像那个差点和他结婚的前女友一样？
他强压下怒火，脸上恢复冷静，甚至笑笑的，对皇后道：“正如娘娘所知，在下是太子殿下的男宠。”
他认下了。
男宠二字，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其实很轻易，很简单，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
许皇后冷眼看着他：“好不知羞，好大胆的杜庭月。”
秦玥笑意更深：“娘娘有所不知，此宠非彼宠，此‘宠’乃是宠物之宠，而非宠爱之宠，在下于太子而言，也不过是小猫小狗一般的玩物罢了。喜欢时疼爱一番，厌弃时便丢开手……在下与太子殿下，就是这种关系而已。”
他只有把自己贬得连畜生都不如，才能解皇后的心结，才能让皇后对他放心，对太子放心。
许皇后的脸色果然和悦了几分，却仍犹疑不定：“果真？”
“娘娘若不信，可去问一问东宫储璎殿里的那只猫儿叫什么名。”
“……”
“它叫杜庭月，与在下同名同姓，一字不差，足可见太子殿下视在下为何物。”秦玥的神态十分卑顺：“娘娘尽可放心，在下绝没有高攀太子殿下之意，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许皇后几乎被秦玥说服，但还是觉得不妥，她心中总是浮现出太子与他抱在一起，还为他按摩膝盖的画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况且，杜庭月这么说，亦有可能是为了打消她的疑心，好继续与太子逍遥自在。
巧言令色，不正是男宠的拿手好戏吗？
她抿了口桂花茶，笑了：“你不必紧张，本宫不过是问了几句，你就急得说了这许多，倒有点画蛇添足，欲盖弥彰了……罢啦，本宫明白你的心，只是，外头的流言蜚语伤人不浅，你既说太子待你好，也知晓他对你的恩情，那你就更不该纠缠他，使别人诟病非议于他，你这般，岂不是恩将仇报么？”
她要他走。
她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男人勾走了心。
她生命中的三个男人，父亲、丈夫、儿子，父亲已然去世，丈夫貌合神离，儿子若不全心全意陪她，她还有多少好日子过？凄清中宫，便是冷宫。
没有什么能代替一个母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但是，人的热情终究有限，三个人分，便不如两个人分，两个人分，便不如一人独占。
她想着，以后若太子选妃，最好选个太子不喜欢的女子，只是纯粹的政治婚姻，这样才能保证娘亲在儿子心中永远不倒，将来太子登基，她才能终身有靠。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越惨，要爬起来也就越难。这个道理，身居高位的皇后明白得很。
许皇后似乎是忘记了，自己与皇帝的婚姻也是政治婚姻。可怜了未来的太子妃，可是，人终究自私，她并不介意让自己的爱情命运在太子妃身上重演。
“娘娘的意思是……？”秦玥心中一凉，皇后终究是容不得他。
许皇后莞尔一笑，缓缓开口，语调中甚至透着虚假的慈爱：“你的家乡在苏州，出来这么久了，就没有思乡盼归之念？炎夏过后，圣驾回銮，你就不必跟着太子回京城了，南下去苏州，回乡安稳度日吧。”
这并不是询问他是否愿意，而是一个命令。秦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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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ove柚子懵和19998857的地雷！爱你们~
谢谢小天使们的收藏和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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