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生而为人

　　闹铃响的时候是清晨六点半，但17号起床的时间往往比这还要早。所以，当玛拉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到厨房时，17号通常已经在那里准备早餐了。当然他是不大擅长做饭的，只不过工具一应俱全，烤面包片和煎鸡蛋以及在蔬菜水果上拌点沙拉酱之类倒还得心应手。这时候她就会积极予以配合，帮着热牛奶和准备餐具。然后17号会很快地结束早餐，和她稍作告别之后出门工作。玛拉负责收拾餐桌，清洗的任务则交给机器解决。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购置了不少万能胶囊公司的智能产品。

　　叫醒奥珀斯的任务是最困难的，他还差一点到可以读幼儿园的年纪，刚刚学会自己穿衣服。
　　穿衣服是17号一点一点教他的。在这方面，他对孩子的要求比她还要严格一些。一开始奥珀斯很抗拒自己穿衣这件事，这被17号视为懒散的表现，他告诉玛拉“这种事情早点学会才比较好”，然后在某个周日的早上，他便拉起穿着睡衣的儿子，父子俩面对面坐在床上。

　　他郑重地对孩子说：“今天爸爸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完成哦，这是你成为男子汉的第一步。”

　　“什么任务？爸爸要带我抓坏蛋吗！”儿子突然兴奋地看着17号，自从知道17号做的是“抓坏蛋”的工作之后，他就天天闹着要爸爸带自己去“抓坏蛋”。

　　17号摇摇头，故意摆出父亲的架势来，“不是哦。今天开始你要自己穿衣服，作为奖励，你可以自己选你想穿的衣服。”

　　“爸爸——”奥珀斯为难地使劲挠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想学。”

　　“爸爸和妈妈都会自己穿衣服，你也要学会穿衣服才可以。”

　　“那我可以不穿吗？你们有时候也不穿衣服啊…”奥珀斯挠头发的动作变成了拉扯，龇牙咧嘴地扮着鬼脸。17号看了玛拉一眼，她靠着门噗嗤笑了出来。孩子刚两岁的时候，17号就催着他到自己睡觉，一开始还需要讲故事才睡得着，渐渐地就习惯了。但偶尔半夜做噩梦时，奥珀斯会哭着跑到他们的房间来，结果……还不止一次……玛拉想到就又羞又好笑地笑个不停。

　　大概是觉得在孩子面前不好意思了，17号拍了一下奥珀斯的脑袋，装模作样地冲儿子训道：“那你以后就光着屁股跟爸爸一起抓坏蛋吧，只要你不怕被笑话就好啰！还有，以后不许做鬼脸，丑死了。”

　　奥珀斯平时就有点儿惹害怕爸爸生气，即使17号很少真正严厉地教训他，但他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威信。这也难怪啦，不管他哪样玩具坏了，爸爸总是能够给他修好，更别说爸爸开车特别帅，爸爸抓坏蛋特别帅，爸爸有很多很酷的枪特别帅——这些让他可以在别的小朋友面前得意一下之类的。所以，但凡是爸爸说的话，奥珀斯即使不乐意听，也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以至于玛拉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没有17号那样充满个人魅力。只是17号时不时地会在儿子面前把她吹得天花乱坠。比如妈妈是个很厉害的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啦，能认识所有画册上的所有小动物啦这种事情，虽然目前她常常扮演的是温柔母亲的角色，在孩子不小心摔倒大哭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大概是归功于父亲这种无拘无束“信口开河”式的教育手段，奥珀斯目前不到三年的人生里都自信度极高，与此同时，胆子似乎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有时候会担心17号对奥珀斯太放养了，会产生一些安全方面的问题。好在对于礼仪和规则的教育玛拉一向很谨慎，“谢谢”，“再见”，“对不起”是最基础的，玛拉和17号不同，她不太擅长以同龄人的状态与孩子沟通，遇到孩子不懂的地方，她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好在奥珀斯骨子里不是什么顽劣不堪的小鬼头，他和父亲一样有些温柔和细心的秉性，比如他甚至会记得妈妈讨厌吃香菜，每次17号准备晚饭的时候都会提醒。孩子至今没给夫妇俩添过什么太大的麻烦（除了第一天在托儿所就和另一个小朋友打了一架）。

　　在17号手把手的教导下，奥珀斯学会了穿衣服，虽然动作有点慢，又常常穿得乱七八糟，不过总算是又减轻了一点点的负担。早上七点半之前，玛拉会把睡眼惺忪的儿子拖进车里，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她会驱车前往母亲那里把孩子丢下，现在则把他放在托儿所。接着她需要去学校上班。

　　比较忙的时候，她可能整个白天都待在学校，更忙时需要晚上加班，整理她负责管理的实验室——通常是学生上课用的。她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偶尔还会在实验室留宿。但为了多些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现在基本上尽量会在下午5点之前回去。她目前的工作还不算十分辛苦，手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科研项目，只负责处理一些行政工作和其他实验的数据。午休或是空闲一点的时间，她会打电话给孩子和丈夫，保持必要的联络。打电话给儿子时，对话通常是这样的——

　　“欸——妈妈——爸爸刚刚才打电话过来呀。”那边的奥珀斯听起来有点不情愿。

　　“啊……是吗？”

　　17号对育儿的事情果然还是这么积极啊……说实话，能到今天这样子，玛拉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呃……呃……”奥珀斯现在说话还不是很利索，有时候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才能自己编排好语言，“他就是问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有其他什么……什么的。”

　　“嗯嗯，”她一边端起茶杯喝茶，一边眼含笑意地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那你做到了吗？”

　　“嗯——做到啦——妈妈卡丽莎找我玩我先挂了你和爸爸来接我哦拜拜拜拜拜拜！”

　　剩下几个拜拜估计是他抱着话筒吼出来的，接着呢，便是“嘟，嘟，嘟”的声音。

　　唉，一听说要去玩，连妈妈的电话都给挂了，玛拉无奈地关掉通话界面，哭笑不得地反复思考着那个问题：这个臭小子的性格到底像谁呢？

　　但要是和17号联系的话，他们通常发短信。大多数情况是这个样子——

　　“吃饭了吗？”如果是他先问的话。

　　“还没有，你呢？”

　　“准备去。”

　　“你给孩子打电话，他都不乐意再接我的电话啦。[伤心]”

　　“下次你先打。”

　　“嗯……[皱眉]”

　　“我听说市里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周末可以去那里。”

　　“OK，好的哦。[爱心]”

　　“那就这样，傍晚见。”

　　只要不出意外，17号常常会接她下班。他会开着车载她去把孩子也接回来，然后就是每天亲子时间的开始。玛拉眼中，以往的17号虽然带着孩子气，但还是越发越成熟稳重起来的。不过17号在孩子面前表现得总是非常活泼，每一段和孩子相处的时间里，他自己好像都变成了孩子一样。他好像可以理解孩子说的每句话，遥控汽车也好还是乐高积木也好，他都能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开车带一家人兜风，他还会给安全座椅上的孩子戴上自己的墨镜，一边飞驰一边开怀大笑；玛拉那天买了一支比以往常用的色号都要艳丽的口红，17号还跟着儿子一起嗷嗷起哄——只是，玩归玩，要是奥珀斯偷偷去碰他的枪，老爸绝对会把他的屁股揍开花。

　　这还不是她日常生活中幸福的全部。

　　奥珀斯出生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养育孩子的重担所在。那段手忙脚乱的时间，如果不是17号一直无私地付出着他自己的时间，她是绝对不会过得那么轻松的，即使他比她更加手足无措。孩子刚满月时就生了一次病，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那时17号总是不声不响地起床照看。从梦中醒来摸到枕边空空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总能看见他守在婴儿床边，轻轻地晃着小床哄孩子入睡。见她醒来，17号才对她笑笑，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咳嗽。她知道他体力无限，休息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但自己从来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对他提出过额外的要求，是他对自身的要求所致。

　　她的可爱可敬的丈夫，看起来漫不经心，却一直都是比别人更认真地对待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的。那是一种对于自我的骄傲，和对于自己生活的骄傲——家是我们的家，生活也是我们的生活，不可以敷衍了事。17号一直是这么想，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否则他不会创造出这么美好的生活。

　　玛拉也曾经担心婚姻会让他们的爱情消退，她害怕那些人性的弱点会一点点消磨掉那些苦心经营的浪漫与温情。好在他们都很努力地保持着对彼此的吸引力，在那些精心准备过的安静的夜晚，也许是某一个儿子早早入睡的周末，也许是某一次两个人的短途旅行，他会仔细地撩起她的长发，把吻印在她身躯的每一个角落。她庆幸的是自己还年轻，还能够从生育的发胖和激素变化当中快速地调节回来。可是妊娠纹的痕迹还是留下了一点点——在她用了很昂贵的祛疤药物之后。读书的时候玛拉一直都是个呆呆的女孩子，对化妆品一无所知，很少逛街，第一次认真打扮还是依赖于好朋友珊德拉的帮助，但现在她不得不将保持外貌的良好状态作为日常的必修课之一；读书的时候她的体育测试只是在合格与良好之间徘徊，现在竟然开始养成健身的习惯。她不得不承认，在生了孩子之后，她开始隐约地有些害怕老去。

　　至于她的好友珊德拉，毕业之后，珊德拉现在也会不定期地与自己碰面。偶尔约出来逛街喝茶。她现在在万能胶囊公司旗下的，一个研究动物前沿医学的子公司工作，一直保持着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但她似乎并不打算结婚。她想起珊德拉的话。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那场婚礼，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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