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生而为人

　　他轻轻地托着她的手，戒指缓缓落在她的指根，似乎感觉得到她在深深地呼吸。

　　啊呀，有点紧张……

　　完成了这一步骤，他总算松了口气。静止的空气被掌声划开了一道口子，音乐声流泻而出，气氛才变得欢跃起来。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礼节还真是复杂，他们对这些的重视程度远超他想象。

　　嘿，17号不过一点儿都不觉得烦，除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饱含深情地对她念诵结婚誓言，让他觉得有那么点羞耻之外（这个问题通过凝视着她的面孔可以很好地解决），整体还是相当顺利的。直到婚礼开始之前，他和玛拉才意识到来的人要比邀请的多了不少，其他护林队的同事，保育中心的检疫员和化验师，还有森林公安的几个熟脸以及管事处的一些叔叔婶婶年纪的人都闻风而来，有些甚至带着小孩子，还有些席地而坐的——肯定是哪个多嘴的说了出去，17号本想瞪那个和他共事的大叔一眼，但想想倒也没什么，算喽，爱看就看呗。

　　接着，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吻了新娘的嘴唇，它们像花瓣一样柔软，他们配合默契地完成了仪式的最后一步。分开以后，她用那样温柔甜蜜的神望着他，令他一度忘乎所以地咧嘴笑起来，他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傻，但完全抑制不住。婚礼前度秒如年焦急等待的时候，他幻想过无数次她的样子，想着她如何捧着玫瑰向他走来，但所有的幻想都不及亲眼见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她挽着父母的手款款地朝他而来，还有那面纱也遮掩不住的欣喜和羞涩，她的父亲将她的手交给他的时候，他们的命运也永远地交汇在了一起。

　　玛拉。我的新娘。我的妻子。

　　我有妻子了。

　　18号是对的，结婚——至少对他们来说，是无比正确的选择。他有点可惜没能和她分享他的喜悦，不过这是被冲昏了头脑的想法，要是她真的知道了，一定会笑得肚子痛，她很可能还会说：“你这么小孩子气的家伙居然也会结婚啊！还是保留了很多人性嘛！”

　　虽说，在三年前也好，四年前十年前也好，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某个人结婚。如果有人对关在格罗实验室里的17号，只想着炫耀自己武力的17号，被虫子吞下丧了命的17号说“你有一天会和一个人类女孩结婚”，他一定会把那家伙狠狠挖苦一番，因为那是对骄傲的战士无礼的玩笑，那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可是，一个伟大的人类，玛拉，她把不可能变成了现实。身为护林员，王立自然公园动物保护官的17号，不仅和人类女孩结了婚，也许以后还会有孩子……
　　呃，他们一定会有孩子吧？或许还不止一个……

　　他又傻笑起来，他们一起笑着，玛拉的母亲却突然开始哭泣，人们说那是女儿结婚时的喜极而泣，让他有些慌张地再三承诺，直到泪水和笑声掺杂在一起，最后都淹没在音乐里。客人们分享了烤得金灿灿的牛角面包，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浓汤，一位女眷做的牛肉派。烟熏的火腿和红酒煎制的羊排让他不太吃得惯，他尝了一些新鲜的草莓和后来特意给小孩子们做的巧克力松饼，玛拉也是只吃了些清淡的东西，比如凉拌芜菁之类，而且还头一次喝了一整杯葡萄酒。她的母亲把菜肴安排得妥帖极了，种类齐全，样式也漂亮，每份的量也恰到好处。

　　他们坐在一起用餐，酒杯碰在一块儿，发出清脆的响声，玛拉的脸红彤彤的，像个小傻蛋。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牛肉，用餐叉叉住，递到他的面前。宾客们对于新人甜腻腻的互动一贯喜闻乐见，玛拉的几个女同学常常看他们一眼，接着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掩着嘴笑起来，一些女眷们也投来关切的目光。尽管做这种事情太过羞耻，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吃掉了，他并不想扫任何人的兴。只是下一秒，玛拉不小心让餐叉滑掉了，让17号的黑西装外套沾着了胡椒酱和油。她似乎立刻惊慌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急急忙忙地找餐巾纸想要帮他擦掉。

　　紧张，害羞又太过激动的笨……笨新娘。他抓住她的手，希望轻松的语气能让她平静下来：“没事的哟，我的……”

　　“我的妻子。”这句是凑到她耳边说的，他知道这一定让她的脸颊更加绯红了，他本想借着凑近她耳朵的机会亲吻她一下，但还是有点儿……呃，毕竟自己也有点害羞嘛。

　　乐队奏起了轻快的音乐，一开始看到这种阵仗可把他吃了一惊，后来才被告知这也是传统婚礼仪式的一部分。虽然他不是很经常听音乐，偶尔在这样的场合听到还是挺不错的。小孩子们开始追逐打闹，中午的阳光也变得明烈耀眼，暖洋洋的让人感到有些慵懒。

　　饭后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聆听新郎和新娘之间的趣事，17号对这个环节相当没什么好感，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事情会让他不太舒服，因此他就把任务交给了玛拉，自己时不时跟着插科打诨，加上那几个年轻女孩添油加醋，才让听众们不至于感到太无聊。玛拉不是那种妙语连珠的演说家，甚至——如果他愿意说的话，她还没有他能说会道，可很多人光是嘴上功夫厉害，无论是为人还是做事情都欠缺得很，而那样的家伙从来都不值一提。

　　至少他认为是这样，他在整个婚礼最后的时间里，只想尽快结束，西装和领带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穿上身的新鲜感，现在他只觉得它们让他很拘谨。虽然身着婚纱的玛拉漂亮极了，让他忍不住盯着她看，她拨起刘海露出的光洁的额头，还有明亮的绿眼睛，小鼻子，像个精灵。

　　他只想早点回到家里，换上轻便些的衣服，然后靠在柔软的地方——沙发或床，和她说说话，然后……

　　然而并不行，17号知道他需要做完这一切，尽管自己一直觉得繁琐，但他很清楚，事情已经尽量被简单化，这只是一切难以预料的、美妙的未来生活的第一步。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将他温柔而牢固地圈住了，它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它，并且希望戴着它，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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