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翩跹时

　　为了方便到“天黑了”上班，平小溪花了几百块钱到旧货市场上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她每晚花23分钟骑车去上班，十点半的时候再花23分钟骑回学校，赶在门禁前冲进宿舍楼，虽然时间紧凑了一点，但幸好一直没出什么纰漏。
　　在酒吧兼职的第9天夜晚，平小溪遇到了一个令人恼火的客人，在她为这名四十多岁的大叔倒酒的时候，大叔突然伸出手摸她的光裸的肩膀，平小溪心里一惊，手哆嗦着将红酒洒了出来，溅到了他的西装外套上。
　　平小溪连声道歉，大叔皱着眉头说：“小姑娘怎么回事，做事这么毛躁，我这身衣服你赔得起吗你？”
　　“对不起对不起！”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该怎么赔吧？”大叔指间夹着烟，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
　　“我给您洗干净行吗？”平小溪低声下气地问。
　　“我这身衣服是高级定制的，手洗？笑话！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平小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响起一道疏朗的嗓音，“谢三哥，消消火，跟个小丫头生什么气。”
　　中年男人看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哦，秦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给你接风啊。”
　　平小溪也看向来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白T恤黑色休闲长裤，身材匀称，一张脸帅气又有光芒。
　　“哪里敢劳烦谢三哥，改天我和大哥一起请请您，好久没有向您请教了。”男人说完，挥挥手示意平小溪离开，平小溪立刻颔首，逃也似的飞速离去。
　　这是平小溪第一次见到秦峥。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又忙碌，中文系的专业课也让平小溪有些失望，觉得和设想中的差距太大。进入十一月，学校开始安排学生们选课了，除了专业课之外，大家可以自由地选择一门或者两门选修课，只要修够了学分就行。平小溪拿着厚厚的选修课手册翻了翻，居然发现有《服装设计》课程待选，平小溪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当一名服装设计师，高二时当她看到服装设计专业的学费大多是一万好几时，便不再动这个念头了，因为她交不起那么高昂的学费。高考之后，她所有的志愿都只填报了本地的学校，尽管她的分数完全可以被更好的大学录取。家里有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她不能离家太远。
　　在兼职稳定，衣食住行得以周全之后，平小溪正式开启了忙碌的奋发图强模式。她向来是个好学生。
　　她坚持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学英语，然后按时去上课，各科功课的出勤率都保证100%，中午在教室钻研专业课，其他的散碎时间用来广泛阅读。
　　光棍节这一天恰逢是周六，平小溪在教育机构上完课后就到了“天黑了”酒吧。最近上市的一款鸡尾酒非常火爆，一瓶提成十块钱，平小溪已经推销出去六十多瓶了，因此她最近干劲十足。
　　十点钟在清理包间的时候，平小溪在桌子底下捡到一个黑色钱包，摸着质地她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平小溪不敢随便打开，拿着皮夹准备交到前台。刚出了包间的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服务员，看到我的钱包了吗？”
　　平小溪一抬头，认出他是一个月前帮她解围的那位帅哥。
　　“是的先生，我刚捡到了一个，是这个吗？”平小溪笑着说。
　　“不错，是我的。”秦峥接过钱包，从中抽出二百块钱来递给平小溪，“谢谢，这是给你的小费。”
　　平小溪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您上次帮过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的，再说这也是我分内的事儿。”
　　秦峥挑了一下眉毛，“哦？”
　　“就是上个月，我把客人的衣服弄脏了，您叫他谢三哥。”平小溪赶紧提醒道。
　　“哦，是你啊，小事一桩。”秦峥不再谦让，垂下眼睑将钱塞回去，平小溪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排浓黑的睫毛。
　　她正酝酿着再说两句感谢的话，领班叫她：“平小溪，把3号包房收拾一下。”
　　“好的，马上！”平小溪答应道。
　　秦峥闻言长睫毛扑闪了两下，问道：“你姓平？”
　　平小溪：“是的先生。”
　　秦峥墨黑深邃的眼眸拂过一丝难解的情绪，“哦，平这个姓在成州倒是不多见，我倒是认识一个姓平的人。”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平小溪，“叫平涛。”
　　平小溪一愣，心尖上漫过一种古怪的感觉，“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碰巧我爸爸……也叫平涛，只不过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秦峥没有答话，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两眼，转身走了。
　　平小溪赶着去收拾包间，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三天后，平小溪下了班骑电动车往学校赶，刚走到一半车子就没电了，她无比懊恼，冯捷不是说只是骑着去了一趟超市吗，怎么损耗了那么多电！
　　她下车四处一望，黑黝黝一片，昏黄的路灯下没有一个行人，只有零星的一辆两辆车疾驰而过。平小溪求助无门，只能费力推着车子往前走，在门禁之前她肯定是赶不回去了。
　　偶尔有车子经过朝她按两声喇叭，平小溪心里惊慌起来，这荒郊野外的遇到坏人怎么办，把她按在车子里带走了奶奶和弟弟怎么办，平小溪越发心惊胆战，她推着车子往前走，隔十几秒就转身往身后看看，步子也越走越快。大约五分钟后平小溪就发现了异样，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走走停停，一直和她保持着大约二里路的距离，平小溪心慌得不得了，赶紧打电话给李艾佳：“我遇到坏人了，一直跟着我，艾佳，我好害怕……车子没电了，到焦化厂这边了……好好，我就在焦化厂门口等着，你们快来接我……”
　　平小溪挂断电话，把车子往路边草坪上一推，拔腿就往不远处的焦化厂传达室跑去……

　　秦峥坐在副驾驶上，转脸对开车的中年男人说：“回去吧大哥，你把人吓坏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平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秦毅薄薄的嘴唇叼着半截烟，吊儿郎当的模样。
　　秦峥的指间也夹着烟，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帅气的脸庞上，他淡淡说道：“还是回去吧。”
　　“这小丫头，长得倒算是清秀。”秦毅突然说道。
　　秦峥仍然默默地抽着烟，没有说话。
　　秦毅把车掉头往回开，快到家的时候他说：“你回国都两个月了，还这样闲得四处乱转，什么时候来给我帮忙？”
　　秦峥：“大哥，你的生意我不感兴趣。”
　　秦毅：“学经济的不做生意不是白学了吗，整天鼓捣那拳击散打，靠那个赚钱？要是没有我，你连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秦峥笑起来，举起手来做投降状，“好了大哥，又来了，我才刚毕业，你就不能让我轻松轻松吗，你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后我如果还没什么成果一定乖乖跟你学做生意，行吧？”
　　秦毅在鼻子里“哼哼”两声，就不说话了。

　　平小溪在焦化厂传达室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葛琳雅就开着辆别克带着李艾佳到了，平小溪一脸惊奇，“哪里来的车？”
　　葛琳雅白了她一眼，“这大半夜的，艾佳还能骑个车子来接你？我问朋友借的车子，走吧。”
　　葛琳雅向来神通广大、人脉极广，平小溪对她的能力丝毫不怀疑。
　　门卫大爷帮着平小溪一起抬电动车往后备箱塞，葛琳雅紧张地叫道：“小心啊，别磕掉了漆！”
　　开车返回的时候，平小溪讨好地对葛琳雅说：“谢谢你啊琳雅，以后你的出勤签到都包在我身上了，感谢感谢！”
　　葛琳雅毫不客气，“行啊，明天的古代文学课就替我签了吧。”
　　“好的，美女放心。”
　　11点42分平小溪敲响宿管阿姨的门的时候，顶着鸡窝头出来的宿管阿姨怒气冲天，“这都几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回来干吗！”
　　平小溪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阿姨，我车子坏在半路上了，差点没回来，对不住啊阿姨！”
　　宿管阿姨拿出登记本来记名字，“哪个宿舍的？哪个班的？”
　　“阿姨，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02班的平小溪，住403，我这两个朋友就不用记了吧，她们是去接我的，是为了帮我才这么晚的。”
　　宿管阿姨板着脸瞥了一眼李艾佳和葛琳雅，面无表情地打开大铁门，等到她们跨进门来后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再有下次，直接就不用回来了！”
　　三人拐了个弯上了楼梯，葛琳雅愤愤地说：“得瑟什么，不回来就不回来，赶明儿我到外面租房子住去。”
　　平小溪问：“这样也行？”
　　葛琳雅说：“怎么不行，就我们汉语言的老实，我其他系的几个同学早就出去租了，又不查房，怕什么。”
　　平小溪沉默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每晚这样着急忙慌的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天早上平小溪仍然五点半起床读英语，等她洗漱完吃完早饭准备去上课的时候，那仨还赖在床上没起来，“第一节我们不去了，你帮我们签吧。”
　　“行啊，当心睡过头连第二节也赶不上。”平小溪站在门口说，随手带上门走了出去。
　　八点开始的这一节是古代汉语，郭老师的普通话说得尤其烂，夹杂着浓浓的不知某地的方言，平小溪每次都支着耳朵听，劳心费力的还记不明白笔记，课后总要问别的头同学借来补补才行。
　　在以理工专业闻名的A大，她们汉语言文学专业偏居一隅，一共才三个班112人，每次上课都是三个班一起，一百多号人的团体撑到现在的只剩下四五十人，其他的都受不了老郭老师的南腔北调而逃之夭夭了。老郭老师心态极好，眼见着学生一天比一天少也不恼，除了偶尔一次的心血来潮平时基本不点名，所以同学们的胆子也被他喂肥了，有的甚至一连几周都翘课。
　　有时候真听烦了时平小溪也打定主意下次翘课，但无奈老郭老师已经记住了她的名字，甚至有一次还兴起在课堂上讲了“平”这个姓的来历，一个将他们平家祖宗摸得门儿清的风趣老者，平小溪怎么能忍心拂他的面子呢。普通话不好？将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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