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翩跹时

　　平小溪的大学生活按部就班地展开了，她上课、自习、去职业学院培训，和同学们八卦、蹭饭、去KTV，空闲时间就泡在图书馆里。
　　她从小就喜欢看书，小时候爸爸每年都要为她采购很多书，后来没有条件买了，她就借同学的看，所以她的所有功课中语文成绩是最突出的，向来是语文老师的心尖尖。
　　她喜欢沉浸在这片泛着纸香的世界，因为只有那时候她才会忘记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充斥着的种种糟心。
　　因为学业太忙，她没有再找兼职，生活费用的都是暑假打工攒下的钱，学费也申请了助学贷款。
　　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出来了，平小溪没想到自己考了六百多分。一百多同学里只有三十多人参加了上学期的四级考试，平小溪是分数最高的一个。
　　到了大二同学们都变得滑头起来，大一时对大学生活的那点新鲜感早已消磨殆尽，因此上课时讲话的讲话，看小说的看小说，玩手机的玩手机，把老师当成了摆设，任由他们在讲台上自娱自乐。
　　一天，英语课上老师突然将书本往讲台上一摔，生气地说：“都不听课我看你们这学期的四级怎么考！考不过都别想毕业！人家平小溪四级都拿了六百多分了还一如既往地努力，人家四级都过了还这么认真，有些同学不觉得汗颜吗，我反复地跟你们说，差距就是从一点一滴集聚起来的……”
　　平小溪的脸火烧起来，老师，你这样不是要将我彻底孤立吗……
　　被英语老师这样劈头盖脸的一夸，一连几天，平小溪都有些抬不起头来，跟同学们说话也讪讪的。哎！太努力太会考试也有错，显得多么不合群啊！
　　幸好大家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因为学院里要举行“迎国庆”的文艺汇演，大家都忙着准备节目。
　　同班的黄亚茹是个古典舞高手，班长推荐她跳一曲《惊鸿舞》，但黄亚茹胆子小，非要找两个同学一起跳，后来辅导员综合身高、长相、基本功等各种因素，最终选了平小溪和03班的杨璐给她伴舞。
　　平小溪虽然八九年没有跳过了，但幸好小时候的基本功打得牢，跟在黄亚茹后面依样画葫芦，居然也跳得有模有样。千辛万苦起早贪黑地排练了半个多月，“十一”就到了。
　　文学院的报告厅，五点多就坐得满满的。六点半汇演正式开始，开场节目是民乐合奏《春江花月夜》，葛琳雅和本届的两个女孩弹古筝、大三的一位学姐演奏扬琴，以及葫芦丝、长笛和二胡等，曲调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气势恢宏，加上美轮美奂的背景和古典华丽的演出服，强烈的视觉效果让平小溪都不舍得眨一下眼睛，这堪比“女子十二乐坊”的表演简直精彩绝伦，平小溪非常羡慕，可惜自己一样乐器也不会。
　　开场节目博得了满堂彩。
　　平小溪她们的舞蹈在十八个节目里排在倒数第三。
　　装扮完毕，平小溪一照镜子差点把自己惊倒。青丝墨染，红袖生风，抬腕低眉间，恍若仙子下凡。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如此夺目。
　　即将轮到她们这一组备场时，她听到身旁的杨璐往观众席上一指，惊呼道：“你们看葛琳雅身边那男的好帅！是她男朋友吗？”
　　平小溪心头一震，顺着杨璐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坐在第二排左侧最边上的那个人，是秦峥。
　　他身边，依偎着满面红光的葛琳雅。
　　“真帅啊，英气逼人，好有型哦！”
　　身边有女孩这样说。
　　平小溪惊惶又紧张，她躲在帷幕后面看着他们，只见秦峥双腿叠加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覆在膝盖上，指尖一下一下地轻扣，眼睛虽然放在舞台上，却显得漫不经心。
　　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叫道：“该上场了。”
　　平小溪收回视线，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秦峥是来陪葛琳雅的，来观看女朋友表演名正言顺正大光明，跟她平小溪有什么关系？她不能让秦峥乱了心神，她必须全力以赴。
　　音乐响起，平小溪和黄亚茹杨璐甩着水袖飘上舞台，平小溪站的位置，正是秦峥的正前方。
　　乐曲响起，她翩然而舞，眸含春水清波流转，举手投足间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伴着琳琅曼妙的乐曲，女子们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配合着背景屏上无数翻飞于天地之间的娇艳花瓣，简直勾人心魄。
　　平小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敢往台下看一眼。
　　谢幕的时候，潮水般的掌声汹涌而来。
　　退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秦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在看她，目光入注。
　　从后台换好衣服走出来，演出也基本上快结束了，李艾佳跑过来拥抱她，说：“真是太美了，小溪我好崇拜你！”然后她继续说：“琳雅让我过来叫你，一会儿出去玩，她有超级大惊喜哦。”
　　平小溪知道这所谓的“超级大惊喜”是什么，她推脱说：“艾佳，我肚子很痛，刚才一直忍着，我先回宿舍了，你们好好玩啊。”
　　平小溪说完就急着往报告厅门口走，因为有很多同学已经起身准备离场了，她怕碰到葛琳雅。
　　刚下了台阶迎面就遇到了顾维可，平小溪脸上还带着浓妆，这个样子见到顾维可让她很不适应，她点点头：“你好顾维可，真巧。”
　　“小溪，你跳得真好，很美。”顾维可说，嘴角含着浓浓的笑意。
　　平小溪心头一跳，他叫她……小溪？
　　她问：“你……也看演出了？”
　　“是啊，你们文学院的节目向来精彩，我怎么能错过。”
　　越来越多的人从报告厅里涌出来了，平小溪心急，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安地回头望一眼，却看到葛琳雅正挽着秦峥的胳膊走出来，平小溪吓得赶紧背过身去，顾维可疑惑地望着她，叫：“小溪？”
　　“哦，我……有点……”
　　“小溪！”
　　这是葛琳雅的声音！
　　平小溪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挤出一丝笑容来，“琳雅。”
　　葛琳雅伸出手来搂住她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说：“小溪，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秦峥！”
　　脚下的水泥地很硬，但平小溪却像踩在了棉花上，有点站不住的感觉。但她不得不抬头，她的目光在秦峥脸上飞快一扫，僵硬地笑了一下，说：“你好。”
　　秦峥“嗯”了一声。
　　葛琳雅这才看到旁边的顾维可，惊讶地说：“情歌王子也在啊，真巧啊！既然遇到了，那一起出去玩吧。”
　　平小溪赶紧说：“琳雅，刚才顾维可说找我有事，我得跟他出去一下，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
　　葛琳雅望向顾维可。
　　平小溪用余光看到秦峥也在望着顾维可。
　　“嗯……是啊……有篇论文想让小溪帮忙改一改，她文笔好嘛。”顾维可的嗓音寡淡又极具气魄，表情很平静很祥和。
　　“哦！”葛琳雅笑起来，“那你可是找对人了，小溪可是我们院颜值最高的学霸哦。”
　　“是的是的，那……我和小溪先走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平小溪紧张得不敢抬头，她脑子里已经跟浆糊似的，连“再见”都忘了说，就跟在顾维可的身后走了。

　　转了个拐角后，平小溪低声说：“谢谢你。”
　　顾维可说：“举手之劳嘛，不用客气。”
　　平小溪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刚才的状况解释一下，她嗫嚅着：“刚才……我……”
　　“哦，那个不用解释，你有自己的理由。”他微笑着望着她，柔和的嗓音仿佛小雪初霁。
　　“谢谢。”

　　秦峥望着平小溪和顾维可的背影，问：“他们两个是情侣吗？”
　　葛琳雅说：“不是，一个是情歌王子大众情人，一个是美女学霸冷面娇娃，嗯……说不定哪天两人就走到一起了，对了，他们还是高中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秦峥沉默。
　　眸底情绪翻滚，难以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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