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翩跹时

　　九月一这天下午，平小溪刚下课就接到了老马的电话，她非常意外。老马在电话里说：“二少爷让我把你的东西送来。”
　　平小溪不记得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除了那辆半旧的电动车，那天晚上秦峥带她上车的时候电动车就扔在路旁，也许后来老马根本就没去载来，那辆车子的价格连秦峥的一条领带都买不到，秦峥都不屑看一眼。
　　平小溪赶到西门的时候，看到老马正靠着车门抽烟，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她礼貌地上前打招呼。
　　老马身旁停着她的电动车，他把钥匙递给她，说：“修好了，充满电了。”
　　平小溪非常感激。
　　然后他从副驾驶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平小溪，平小溪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有她的画册，这本画册她一直放在枕头底下，离开时忘了拿出来，她这两天居然粗神经地没有发觉。
　　除了画册还有秦峥买的那两件连衣裙。
　　平小溪默不作声，她拿出自己的画册，把剩下的东西重新放回车座上，转头对老马说：“马叔，请你转告峥少，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谢谢你！再见！”
　　平小溪推着车子走了，老马在身后“哎哎”地喊了几声，她没有回头。
　　平小溪进了学校，这个时间点校园里人声嘈杂，同学们行色匆匆，去食堂或者去水房，抱着书拎着开水瓶奔忙在路上，常常一个寝室结伴而行说说笑笑。平小溪加入他们之中，这才是她应该有的生活。
　　平小溪把车子骑到宿舍楼下，就遇到了葛琳雅。
　　今天一天平小溪都躲着她，回避她的眼神不跟她说话，平小溪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
　　葛琳雅兴高采烈，对她说：“今晚我请客，你们在楼上等我一会儿，妹妹我十分钟后接你们去吃大餐。”
　　平小溪没心没肺地呵呵笑着说好。
　　回到宿舍的时候，冯捷和李艾佳都在忙着换衣裳，看到平小溪进来就笑着说：“快收拾收拾，跟琳雅去吃大餐，你下午去哪儿了，都没见你人影，手机还不开。”
　　“我去图书馆看书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琳雅为什么要请客？”
　　冯捷说：“为什么？高兴呗，找了个高富帅，还不得出点血。”
　　平小溪笑得有些僵硬了，弱弱地问：“哦，什么样的人啊？”
　　“她之前提过的，家里介绍的门当户对的凤凰男，一直没找着机会见面，听说那男人还是拳击手，出国比赛去了，刚回来，前几天刚见面，一见钟情！美吧！”
　　冯捷还在和李艾佳眉飞色舞地絮叨，平小溪却浑身冰冷，她问：“我们跟她男朋友一起吃饭？”
　　“不是，那种顶配高级男怎么能轻易出场，时候未到。今晚是纯粹宰琳雅，姐妹们，等会儿千万别手软啊，专挑贵的吃！”冯捷性格豁达，心直口快，一派大姐风范。

　　平小溪没想到葛琳雅带她们去了酒吧。MISS酒吧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一直声名在外。进门往里，方方正正的内场挤满了摇摆的红男绿女，彩灯迷离闪烁，DJ震耳欲聋。
　　一行四人被服务员引导着去了08号包间。平小溪在酒吧打过工，知道包间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和外面的散台卡座不同，这家夜店包间相对安静，装修得奢靡华贵。葛琳雅叫了很多点心和洋酒，豪气地跟她们说：“姐妹们想吃什么随便要，吃完喝完外头疯去。”
　　“琳雅真仗义，美中不足的是没见到你那帅男友。”冯捷说。
　　平小溪轻轻抿着酒，低头不语。
　　葛琳雅心情大好，把手腕往她们面前一伸，得意地说：“怎么样，漂亮吧？”
　　平小溪抬头一看，稍稍愣怔，她认识这个镯子，那天在商场葛琳雅试戴的就是这一款。
　　“哇，真漂亮，盈润剔透，水头真好，你未来婆婆给的？”李艾佳问。
　　“什么未来婆婆，是我男朋友送的，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跟大哥长大的，他大哥比他大十五六岁吧，跟他爸似的。”葛琳雅说。
　　哦，平小溪心里想，原来是这样。
　　“那可真好，连公公婆婆都没有，避免了多少矛盾啊！”冯捷说，又低头细细看了看，问道：“你这多少钱买的啊？”
　　“不贵，八万多吧。”
　　李艾佳在一旁哀叹起来，“八万还不贵？哎，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冯捷一掌拍了过去，说：“艾佳，格局小了吧，八万多的镯子对于你我来说确实是贵，但是琳雅的层次不一样啊，起步价也得十万二十万吧！傻妹儿，你要记得，以后千万不要给男人省钱，男人有钱不给你花，是因为他觉得你不值得，他愿意为你花多少钱，就说明你在他眼里有多少价值。”
　　平小溪抬眼望去，葛琳雅笑意盈盈，艾佳还在那里长吁短叹。她垂下头，冯捷说得对，她平小溪在秦峥眼里毫无价值，卑贱如尘埃。
　　坐在她对面的葛琳雅，家境殷实、容貌俏丽、聪明活泼、人缘极好，她是天之骄女，当然值得最好的。
　　四个女孩喝酒、玩游戏，然后又跑到场子里跳舞，平小溪没有允许自己继续沉浸在伤春悲秋的复杂情绪中，她强迫自己高兴起来，她用力地笑着，和她们一起疯闹。
　　冯捷有些疯过头了，酒喝了不少，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平小溪扶着她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路过05包间时，平小溪差点跟一个人撞上。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呼：“平小溪。”
　　顾维可放大的俊颜倏然出现，几乎占据了平小溪全部的视线，明恍的灯光有些刺眼，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说：“顾维可，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几个朋友来的，怎么，你朋友喝醉了？”他漆黑的眸子散发着晶亮的光，有一种温暖溢出来。
　　平小溪的心底升腾出一股柔软来，她扶着站不稳的冯捷，说：“没事儿，稍微喝多了点儿。”
　　平小溪这才注意到顾维可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大方得体的裁剪衬托得他愈加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这样的男人，真是极品。
　　平小溪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
　　冯捷迷离涣散的眼神此时突然找到了聚焦，她盯着顾维可的脸，瞳孔骤缩，惊喜地叫起来：“这是哪位帅哥啊，长得真好看！”她嘻嘻笑着，砸吧了两下嘴后直接伸手去摸顾维可的脸。
　　平小溪吓了一跳，一把拍下她的爪子，尴尬地冲顾维可笑笑，“不好意思，她意识不清醒了。”
　　顾维可并不在意，笑着说：“没事。”
　　他的笑容明晃得让人有些炫目。
　　平小溪赶紧低下头，转身离去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瞥了一间包间，里面有很多人，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围了一圈，非常热闹。
　　把冯捷扶回包间后，平小溪还沉浸在刚才美好的偶遇里无法自拔。

　　第二天早上，当平小溪把冯捷的“丰功伟绩”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时，冯捷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她盯着自己的右手恨恨地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的完美形象这下全毁啦，啊——”
　　全宿舍集体捂住耳朵。
　　葛琳雅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
　　平小溪安慰她，“放心，昨晚你披头散发的，脸都遮了大半个，灯光又暗，顾维可不可能记住你这张脸的。”
　　“真的？”
　　“真的！再说你的脸辨识度也没有那么高，教育学院的那xxx不长得跟你很像吗，再说顾维可见得美女也太多了，不可能个个都记住的。”李艾佳插嘴道，她刚洗完脸在擦润肤霜，这一年她精心保养，皮肤倒是白了不少。
　　冯捷骂她：“真不会说话！”她坐在床上捶足顿胸了片刻，然后伸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你们赶紧把这件事忘了，以后谁也不许提，否则一律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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