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回生

　　第二章：人心炎凉

　　注视前方，一双本应明亮的眸子却憔悴，再深深地看去，充满温柔。
　　“爹爹……”
　　“小玉儿过来，让为父看看。”
　　听着语气很温柔、平静，但这句话使得她的心里感到不安。玉菱任由玉沧尘抚摸着她的脸庞，注视着他又咳了，再也抑制深处不可言喻的感觉。
　　玉沧尘又一次拭去玉菱的泪水，笑道：“小玉儿从来不哭的，今儿又哭了几次？”
　　“爹爹，我不舍，我不想，让我留下陪着爹爹，可好？”
　　她的声音很低。玉沧尘听出她的乞求，但是他不能自私拖累她。玉沧尘转一笑，推着玉菱的肩，淡淡地道：“该去就食了。”
　　被活生生地拒绝了……
　　玉菱目不转睛被一推，脚步也移动至了门外，看着玉沧尘遮脸咳嗽。她没有告诉他，每次洗涤他玄色衣物时都看到袖上沾染了血迹。
　　看着家中的余粮所剩无几，玉菱都不敢再和好心送粮食的纪婆婆再要些了。一个蹒跚的身影慢慢接近，玉菱明白纪婆婆又来给她家送粮食了。她记事起知道纪婆婆家里无儿无伴，年过花甲，但不知何方人士、为何在此居住。
　　纪婆婆家离她家不过三四尺，路面上有石头，每天纪婆婆拄着一根朽木做的拐杖缓缓走过来，她的肩上总是站着一只不会啼叫的活画眉鸟。
　　玉菱回神见着纪婆婆快到了，她迎上前，一改愁容笑容满面地扶住纪婆婆的手。
　　“婆婆，你怎么亲自来？”
　　肌肤黑黄里发红，眸子笑眯成一条缝。纪婆婆笑得十分和蔼，握住玉菱的手腕，手上把粗麻布袋交给玉菱，说道：“要是我不来，你又挨饿了，不是吗？”

　　“一直让婆婆白送粮米来，玉菱也无以报答……”
　　“你这个傻孩子，婆婆老了，多吃少吃都无碍，你还小就不该挨饿。”
　　“婆婆……”玉菱语急话堵心口，望着纪婆婆的脸，心中敲定主意，又道，“不如婆婆留下同我就食？”
　　“好。”
　　灰黑的瞳仁平静无波，嘴含笑意。纪婆婆盯着玉菱的眸子，笑道：“好。”
　　“婆婆，你进去坐着，我去举炊。”
　　玉菱平时好玩，但纪婆婆深知这个孩子乖巧懂事。
　　寒风而过，家中的举炊地方的茅草就这样掉落尽。这些天，天不落雨。但寒风从屋顶灌入，使得火生不起。玉菱使劲吹，深黑的木炭跟随风发亮又灭。
　　良久，玉菱生火举炊后。她端着饭菜往屋中走。从门缝瞧见，纪婆婆正和玉沧尘喁喁交谈。玉菱一改往常毛手毛脚的习惯，轻轻地推开门。玉沧尘和纪婆婆早发现她来了，就静静地坐在看着她。
　　“爹爹、婆婆，现可以就食了。”
　　玉菱放下盘子，纪婆婆就招手让同她一起坐下。玉菱看着玉沧尘，玉沧尘侧着目视玉菱点了点头。
　　“小玉儿。”
　　这语气有点怪。玉菱凝视着玉沧尘，唇微张，看着玉沧尘的脸想说什么话，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坐在一旁的纪婆婆站起牵住玉菱的手，玉菱转过头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纪婆婆。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在屋里交谈过后都有种古怪。
　　“别发愣了，坐下和婆婆一道就食。”

　　随着纪婆婆的牵引，她坐下。看着纪婆婆拿着箸子夹菜吃着，玉菱也拿起箸子来夹起欲吃，忽然想起一边玉沧尘，玉菱端着碗坐到榻边。
　　“爹爹尝尝。”
　　玉沧尘垂眸看着玉菱拿着箸子顿在他嘴边，唇勾起很淡的笑。玉沧尘咀嚼后，夸赞道：“小玉儿的手艺越发地好了。”
　　玉菱怔住，半晌，抬起脸看着玉沧尘，唇角扬起灿烂的笑意，道：“我想给爹爹做一辈子的米粥。”
　　玉沧尘嘴角的笑意淡下，说道：“小玉儿放下吧，你先去就食。”
　　“爹……”
　　玉沧尘专注地拿着箸子就食，没有看玉菱。玉菱欲言又止，望了一眼，回到纪婆婆边坐下。
　　外头风呼啸着，送走纪婆婆后，玉菱坐在门槛上。篱笆里杂草丛生，近一尺长，惟有中央一条清晰可辨的小道可供人过。平时家里极少有客拜访，家里无镰刀，玉菱能自食其力就拔过一次屋外的杂草，那一次手留下了深深伤口被玉沧尘撞见了，她被玉沧尘狠狠训斥一番后，再也不敢去拔杂草。
　　望着湛蓝天穹，想起从玉沧尘身子骨愈发差之后，她就慢慢学会举炊。玉菱依稀记得初次举炊的场景，她笨手笨脚的，极为可笑，现而想起来心酸涩又开心。

　　入冬时分，初雪降落，有少许的雪落入家中。几日前，叔父谴人送来棉被、粮食、银两，又派人修缮屋顶。来的人草草修缮了事，玉菱想起他们轻蔑的眼神，拿着手中的扫帚来回摆动几下，地上的积雪渐渐化水湿润泥土。
　　“小玉儿。”
　　玉菱闻声走到榻边。玉沧尘放下书本，看着玉菱沉下的面色，问道：“小玉儿，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倒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爹爹，要不要看一下屋外的雪，可好看了。”
　　玉沧尘目光向门瞥去，寒气从外头袭来，虽身上穿着棉袄，但犹能感觉到冰冷的寒气。又看着玉菱一脸期盼的眼神，似这几年他身子骨越来越孱弱怕冷就不再出过着屋子。玉沧尘掀开棉被，掌面撑在榻上，手臂一觉无力，整个身子往前倾倒。
　　玉菱瞪大眸子，赶忙扶住玉沧尘，期期艾艾地道：“爹爹，不要去了、不要去了。”
　　“小玉儿是让为父去，还是不去呢？”
　　见着玉沧尘双脚已落地，玉菱蹲下为玉沧尘穿布鞋。少焉，玉菱扶着玉沧尘到门口，方想推门，玉沧尘早先她一步推开了门。
　　门一开，丝丝寒气仿佛能透着棉布再透着肌肤侵入骨髓，如鸿毛的寒雪飘到屋里，些许打在了玉菱和玉沧尘身上。玉菱小脸已冻得通红，看着玉沧尘灰白的脸色变成了紫红。玉菱立马关上门，扶着玉沧尘躺到榻上为他盖好棉被。

　　玉菱跪在榻边握着玉沧尘冰凉的手放到被子中，说道：“爹爹，我去烧水。”
　　“不用，小玉儿，你过来陪陪爹爹。”
　　这一切都变得像奢望了，就算玉菱就在身旁，他的心还是被挖去一角，就似他和玉菱方见不久又要见不到的痛苦再次发生了。
　　玉沧尘抓住玉菱的小手放到脸上，手心的温暖带来了一种安稳，他缓缓阖眼，唇角一抹浅笑。
　　玉菱躺在一侧见玉沧尘睡着了，她把手抽回。不经意间看见额上的发丝凌乱不堪，玉菱伸手轻轻地拨弄整齐后，慢慢下榻。
　　这初冬的寒冷已经漫入心头。玉菱方虚掩的门被一阵强风吹开，外头的雪飘进屋中，玉菱顶着寒风关门，拿着着木棍顶着门。她靠在门上，连连朝着手哈气。
　　少顷，和着门外呼啸的风声的敲门声传入耳，玉菱搓着手，朝门外大喊：“谁啊？”
　　敲门声没停，外头的人又没答声。玉菱等着风声稍小打开门，见到一个铜盆盖住底下另一个铜盆。她蹲下打开瞧一眼，四处大声喊叫：“谁家的炭盆？”
　　或者叔父特意送来的吧。
　　玉菱不再多想把炭盆搬入屋，关上门。屋中多了这炭盆，屋里暖和多了。玉菱趴在榻上，靠在玉沧尘身侧睡着了。
　　屋外寒风作响，玉菱缩成一团入梦。
　　倏而，一身穿玄衣的男子出现于屋中，此人极美，六界中不得多得。此人右眼被一个玄铁黑面具全面盖住，左眼被长发盖住，他靠近看着玉菱，默不作声。
　　玉沧尘睫毛动了动，此人瞧见，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身侧的窸窣响动扰动玉菱，双目惺忪睁开目视周围。殊不知，玉沧尘看见玉菱揉眼，嘴角发笑。
　　“小玉儿。”
　　“爹爹。”
　　玉沧尘伸出手摩挲着玉菱的发丝，笑道：“小玉儿睡得真香，为父从来没见小玉儿睡得如此安稳过。”
　　“爹爹，这是说我睡得像猪吗？”
　　“我的小玉儿比猪好看。”
　　“爹爹又在笑话我。”
　　玉菱对着玉沧尘笑着，玉沧尘刮了一下玉菱的鼻尖，笑道：“小玉儿，该做什么了？”
　　“嗯……举炊。”玉菱方转身，又回头对着玉沧尘道，“爹爹不能睡。”
　　“好，我不睡，等着小玉儿。”
　　要是永永远远就好了。
　　玉菱笑逐颜开地走出屋，雪飘落在身上，她也毫不在意。
　　三刻后，玉菱端着饭菜入屋，兴冲冲地喊：“爹爹，饭好了。”
　　玉沧尘放下书本，小咳一下，回道：“拿过来吧，小玉儿今儿做得比昨儿快了。”
　　“爹爹放心，依旧好吃。”
　　玉沧尘接着箸子和碗，笑道：“为父从未说过小玉儿做得不好，就算小玉儿做糊了，为父也照样咽下去。”
　　玉菱盘坐在玉沧尘身一侧，道：“爹爹快吃吧。”
　　玉沧尘余光瞥见玉菱期待的神情，拿起箸子就着萝卜干和着米粥咀嚼咽下。
　　“爹爹可以吗？”
　　“很好吃，小玉儿也去吃吧。”
　　玉菱尝了几口，觉得饭菜味道和以前没变化，看着玉沧尘吃得津津有味，她不解。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