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面

　　章十九

　　“这是何故？”朝歌亦用望远仪观察到那处情形，不解发问，“又有传说之物现世，引得诸妖兽聚齐了？”

　　“你觉得这像吗？”沈耀夜道，“传说之物现世都伴随有异象，可那边只是一处战场，不过妖兽数量多得有些过分罢了。”

　　朝歌随口一“嗯”。他移动望远仪对准的方位，又道：“清颐派的人也在里边，你不去帮忙？”

　　沈耀夜垂眸看他，终是忍住挑少年话里的毛病，御剑疾行去。朝歌在飞剑来到清颐派弟子头顶时便纵身跃下去，他身法轻灵，气息深而长，一口气能够支撑他在半空中射出好几只弩.箭。

　　他将围在清颐派大师兄戴然身旁的妖兽逼退，旋身落到地面，收起弩换上双剑。

　　“多谢朝师弟！师叔他来了吗！”戴然冲朝歌感激一笑，问。

　　朝歌伸手一指，那身着天青色罗衣的男人正巧落到妖兽中间，巨剑飞至他掌中。沈耀夜出剑快极，剑尖的光闪成一道半圆弧线，近身妖兽皆被斩成两半，稍远的被剑风扫到，或伤或退。

　　即使相距较远，但沈耀夜的出现仍让清颐派弟子们找到了主心骨，戴然大喝一声布阵，余下几名同门皆寻准位置站好，朝歌从他们的剑阵里退出去，便见这五人齐齐出剑，剑气汇成一只庞大的鸟，扇翅向妖兽扑去。

　　沈耀夜没有回到人群中的意思，他以一己之力将妖兽队伍截成两半，后半截被他拦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前扑。

　　朝歌抬头观察道旁陡坡，思索着寻个位置，在远处帮沈耀夜一把。但也就是这时，人群里有人喊出沈耀夜的名字。

　　“那是——明澜君！清颐派的明澜君！”

　　“真的吗？如果真的是明澜君，那我们有救了！”

　　“你瞧见他背上剑鞘了吗，那般独特的剑鞘，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此种声音此起彼伏，士气顿时高涨，耳力极佳的明澜君听见这话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这玩意儿他戴得极不舒服。

　　他的脸便露出来，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上挑的眼尾让人想到无边慵懒的春夜，唇轻轻勾着，含的却是充满杀意的薄情。

　　沈耀夜回头望了一眼，剑在手中一旋，反手捅入一只妖兽心口。

　　朝歌看中了西边的一棵树，那树在边缘，前方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但枝叶很是繁茂，适合藏人，且离后头的树极近，若是有飞行类妖兽袭来，他能立马跳过去。

　　少年朝西边挪动步伐，却不期撞上个人，这人是自己跑来的，拿弓的手颤抖，眼里又是喜又是怕。

　　“朝……朝大侠，我能跟你一块儿吗？”

　　“桃李阁的人呢？”朝歌把撞到自己肩头的陈锋拉开，眼里没什么情绪。

　　“他们……”陈锋头抬起又垂下，“他们护送我哥上山顶去了，没空管我。”

　　朝歌瞥了眼他的弓：“那跟着我来吧。”

　　他带着陈锋一齐爬上西边那棵树，一人架弩，一人提弓。他不要求陈锋干别的，对没被沈耀夜一剑砍死的妖兽补刀就好，而自己选了另一个沈耀夜无法同时顾全的方向。

　　沈耀夜面上表情不变，下手的速度却快了一番，对于朝歌所在位置看也不看。

　　这人可能又生气了，朝歌觉得他老是生气，等出了落雁湖秘境，该去给他买几包降火药。

　　妖兽数量减少，人的伤亡也在增加，战线逐渐向山顶推移，朝歌和陈锋也不得不跟着移动，盘旋在空中的鸟类妖兽终于发现两人。

　　朝歌不慌不忙地抬弩对准妖兽眼睛，可陈锋却拖起后腿来，他一人跌倒不算，还把朝歌带得踉跄一步、跪倒在地，沈耀夜在远处无暇分.身，电光火石间朝歌拿出袖炮准备打入妖兽口中，却听得一阵笛音。

　　鸟类妖兽的双眸瞬间发生变化，它扑腾了两下想要挣扎这无形的束缚，却徒劳无功，笛音操纵着鸟类妖兽飞远，接着重重下坠，将地上的砸死一片。

　　“多谢。”少年喘着气抬头看向他走来的南疆人，后者伸手将他拉起。

　　“不客气。”蓝州伯恶狠狠剜了陈锋一眼，“你真是个拖油瓶，难怪没人愿意跟着你。”

　　大概是经历得多了，在生死劫难之后陈锋不再显得呆滞，他迅速起身，对蓝州伯的挖苦毫不在意，诚恳抱拳致礼，“多谢救命之恩！”

　　“罢了，你从来不像其他人那般苛待我，就收下你这句感谢。”蓝州伯小幅度摇头晃脑，尔后对朝歌道，“这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朝歌。”少年向来言简意赅。

　　三人跟着人流往山顶后退，沈耀夜飞掠而来为他们断后。这人衣衫上全是血，依然辨不清本来颜色，额上唇角也沾染着点点殷红，但板着一张脸，衬得肃杀更为凛冽。

　　朝歌慢下脚步，来到沈耀夜身侧，出剑将扑过来的一只人面猴脑袋刺穿，再往旁一抖，丢掉妖兽尸体。

　　“你觉不觉得它们不像是来追人，而是自主往山上跑的。”朝歌道。

　　“你平时不是不愿多管闲事？”沈耀夜眯着眼瞥他，“一边儿去，别挡着我。”

　　“……”朝歌偏头，“哦。”

　　他淡漠地往回走，可还没走出三尺远，就被人拉住了手。

　　沈耀夜：“两尺距离，不许走太远。”

　　朝歌：“……”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沈耀夜抬起拳头往朝歌脑门一锤，同时挽剑将上来的一只妖兽杀死。接着他翻手一挥，面朝道路下方猛然一劈，生生将山坡削落一片，扒在地面的妖兽与碎石一道滑下去，坠地声响彻天地。

　　这样妖兽便又除去不少，沈耀夜抓着朝歌手臂往山上行。

　　“杀不完的，待会儿会飞的、没死的还会上来，我们先去山顶宫殿。”沈耀夜道。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陈锋和蓝州伯已经行远，末尾就剩下断后的沈耀夜及朝歌。

　　走出几步，沈耀夜兀然转身将剑竖在身前，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往剑面上一抹，再念动口诀，往身外布下一道结界。

　　“能撑多久？”朝歌问。

　　“撑到秘境打开前是没问题的。”沈耀夜道，说完拉着朝歌继续往上走。

　　少年试图把自己袖子从这人爪子里扯出来，但试了好几下都没成功：“你为何非得拽着我？”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去送死呢？”

　　“我有分寸。”

　　“一个区区小二层境界的小屁孩，带着另一个明知是拖油瓶的家伙同去对付妖兽，你说你有分寸？”

　　“那是个意外。”

　　“哟。”沈耀夜笑得有几分危险，“什么才不算意外？那个南疆人不出现，你死在它口下，就不是意外了对吗？”

　　面具下少年的唇瓣动了动。这话明显是无理取闹，但偏偏他找不出辩驳的言语。眸眼茫茫睁大，最后他选择不言。

　　“呵，不说话便是默认。”他拽朝歌衣裳的手更紧了几分，“看来以后得把你关着，等到你修行到大境界圆满才将你放出来。”

　　闻言朝歌皱眉，他将左手握着的剑剑柄往沈耀夜手腕一顶，迫使后者放手。

　　“没有以后了，沈耀夜。”少年声音冷冽，像是猝不及防遇到一场雪，本还泛着涟漪的湖面冻结，柳叶与花枯萎了去，被风吹成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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