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年少时

　　青学战胜山吹中，进入关东大赛，这个结果似乎毫无悬念。
　　有悬念的事情出现在了关东大赛抽签之后——青学的男网部将在关东大赛第一轮对阵冰帝，而两校的女网部如果战胜了各自对手，也将在第二轮相遇。

　　在全国大赛之前就出现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形势。
　　我刚从手冢那里知道这个结果，牧娴的电话就打了来。她几乎是把手冢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我听：“我们一定会赢！”
　　起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青学网球部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大家难免有了些许烦躁的情绪，没想到还是越前的一句话：“既然迟早要遇到，那就早一点打败他们好了。”

　　男网部和女网部的比赛不在同一天。男网比赛的当天，牧娴也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会是手冢在全国大赛之前参加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
　　当他的左手抬起地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大石才告诉大家，手冢的伤有多严重。

　　当他倒在球场上的那一瞬，青学的正选们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我却一步都迈不出。
　　我听见牧娴在我身边轻轻骂了一句：“那个笨蛋！”
　　我也在心里重复着同样的话。可我们都知道，那和嘲笑无关……

　　他坚持完成了比赛，胜利女神却依然没有眷顾他。
　　起初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他这样值得吗？”
　　后来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这不是“值或者不值”的问题，他的意志折服了所有人。

　　迹部举起了他的手，全场的欢呼和赞叹，留给青学的是浇不灭的斗志和坚定。
　　我又想起了他关于意志的话——“实力和意志，我更在乎后者，那才是取胜的关键……”。
　　他也真的是这样做的。
　　手冢，部长……

　　比赛结束之后，大家执意陪他到医院做了检查。旧伤复发，除了静养，目前国内也没有更好的治疗方式。
　　他注定要缺席比赛了，可大家谁都没有说出来。

　　和他一起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却多了几分凝重。
　　回到家里，手冢爸爸妈妈又是一阵安慰。

　　虽然她是最担心手冢的人，手冢妈妈却善解人意地没有表现得太过伤心，更没有说“不要再打网球了”这样的话：“国光，你怎么做妈妈都支持你。但是，别让自己太累……”

　　晚上回到屋里，坐在书桌前，我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白天比赛的情景一直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敲响了手冢的房门。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刻板，目光中的落寞却是挡都挡不住。
　　他将我让进房间，两人却仍是一直沉默。
　　“你的手……还好吧……”
　　“还好。”
　　这个“还好”，也表示他要养上很久，缺席好几场比赛。

　　又是一阵无语。
　　我还是问出了那个最让我烦心的问题：“那场比赛……为什么要那么拼？连自己的手的不顾了……你明知道，如果要继续打网球就要保护自己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有闪烁的星光似乎预示着希望，却又那么渺茫。
　　我却似乎从他的沉默里发现了答案：“就像你对不二说的那样，现在的你，眼里只有胜利，带领青学赢得全国大赛冠军。是吗……”

　　半晌，手冢的声音才传来，却简单地称不上是回答：“嗯。”
　　我看着他快要被窗外的夜色浸没的侧脸，被桌上的台灯映出一圈光晕。白天那个倒在球场上的身影再次闪现……

　　前几天那种彷徨纠结的心情忽然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起初只是低声地啜泣，之后几乎成了放声痛哭。
　　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我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如此伤心难过。

　　也许是心疼手冢如此的意志和坚持，却带着自怨自怜的味道。羡慕他那样坚定无畏的目标感，甚至嫉妒起他对网球的那份执着……
　　他说过的那种意志，竟然能让他坚守到这一步……那种感觉却是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我靠在墙边，蹲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臂间，哭得伤心不已。
　　手冢走过来，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我，上面有他身上那种像是青草又像是茶香的淡淡味道，混着我的眼泪，变得一团苦涩。

　　或许他能理解我的心情，又或许无法理解。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安慰也不试图阻止，直到我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
　　终于我抬起头，问他：“呐，手冢，全国大赛是你的目标吧？”
　　“嗯。”

　　“竟然愿意为自己的目标如此拼命努力。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的目标，还能有那么强的意志……”
　　他愣了愣，喃喃道：“杨，你平时也有对功课和日语很努力……”

　　“那不一样。那些对我来说，也许算是目标。但它们对于我来说，却不像网球对手冢一样，因为那不是我热爱的东西……”
　　他脸上的了然，像是终于发现了我哭泣的原因：“杨，只要你愿意，也可以找到这样的……”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东西在哪里……”
　　被我打断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牧娴的话再次响起：“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克服自己，让你的斗志爆发……”
　　是啊……果真问题还是在我自己……还是要克服自己……

　　我站起身，试图让自己脸上的微笑更开心一些：“呐，手冢，很幸福吧？有那样的信念，即使受伤受挫，也还有坚定的希望。那种感觉很幸福吧？”
　　他的嘴角终于也带上了些弧度：“嗯。”
　　我转身走向房门：“这么晚了，还打扰了这么久……”
　　“不会……”

　　我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呐，手冢，你知道上帝为什么给了人类两只手两只脚，而不是一只或者三只吗？”
　　身后没有回答。我便继续自问自答：“最优最简，让我们最轻便，最重要的是，能有所替代。”我挥挥自己的右手，回头冲他微笑，“手冢同学别忘了……”

　　不明晰的笑意淡淡地浮现在冰山一样的脸上：“嗯。”
　　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你的手帕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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