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近无声

　　琼山院的面积算不上顶大，却也视野开阔得没了边，亭台楼榭、花园草树一样不缺，却因人少的缘故比王府主院要清净许多。
　　从下房往赵恒的屋子走，一路最多可见的树木竟是苍劲笔直的白杨，春日里树木冒出的嫩叶在春风里轻动，照着阳光，摇曳在地面，竟给阿远有种走在现代的世纪公园的错觉。
　　穿过长廊，就到了目的地，这处的房子坐落在一汪清澈的湖水中，又比吊脚楼宽阔精致得多，乌木的房子轮廓都透着古朴典雅，倒映在水面同拂动的垂柳一起凑成了一幅诗意的画卷，悠然飘逸得不似人间。
　　似不敢惊扰谪仙居处般，脚步轻轻，跟着青荷往屋里走阿远的心也忐忑起来。
　　“公子，夫人安排的丫鬟到了。”
　　“嗯。”那人头也没抬，背着窗坐在案前，翻着手中的书卷。
　　阿远这才注意到这是一间书房，书架上摆得都是整整齐齐的书，屋子靠窗处设了一张书案，赵恒就坐在那里，从阿远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的侧颜，笼在光影里，看不真切。
　　“你安排吧！后日我要去徐州一趟，你打点一下，东西不用太繁多，只要备些粗粮和衣物即可。”
　　“是，公子要几日回来？”
　　“多则半月，少则十来日。”
　　“奴婢知道了，先告退了。”阿远紧随其后，依礼告退。
　　转身往外走只觉得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案前那人突然转了头，往门外的方向瞧了一眼，那抹青影让人莫名觉得熟悉，仿佛多年前就见过。
　　“姐姐，公子他住在这里？”
　　“不是，这里是公子的书屋，你瞧那头。”她手指了指岸边不远处一抹红砖青瓦。
　　“公子平日读书处理公务都在这头，休息用膳才在那边，那头才是主屋，走，我带你去看看。”
　　次日皇宫元青门
　　从御书房出来沿雨花石砌的羊肠路径直往外便离内廷愈来愈远，森冷的皇宫外苑人烟寥寥，三两侍女穿梭而过，城门前的侍卫站姿笔直，岿然不动，一派纪律严明。
　　无声而冷肃地。
　　赵恒着一身右衽交领黑色深衣，衣服上暗色菱纹重重叠叠，却也不显繁重，白色衬衣打底，腰间青红色绶带，袖口收敛。他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精致，未戴长冠，黑色袍服袍服愈发衬得他通身气质难掩，像是矜贵中偏带了几分出尘。
　　时人曰之\'美男子\'。
　　“阿恒！”
　　赵恒抬眼往观阕上看。
　　那上头的华衣少女见他抬头愈发笑的明媚了些。
　　不多时她便从观阕上下了楼，来到赵恒跟前。
　　“当真是你，我在上头看了好一会了，还以为认错人了！今日不是休沐吗？你怎么会在宫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是望着对方的，没有一点拘谨。
　　“臣参见公主。”
　　“阿恒，你与我还要拘礼！快平身吧。”
　　“微臣赴陛下昭见，商讨徐州要案。”
　　“我前两日就听说了，徐州天牢罪犯被劫，官员被杀，人心大乱，今日父皇召见，可是事情又有什么进展？”赵书沅口气自然，对朝堂之事颇为清楚。
　　“徐州传信来又有一批罪犯被劫，徐州太守还收到了勒令信，现在已经向陛下递了辞呈，说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赵恒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那，信上写了什么？”赵书沅追问。
　　“陛下口谕不得泄漏书房要事，尤其是密信，还望公主见谅。”
　　赵书沅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回道：“这有什么，你不说我待会自己去问父皇便是。对了，你明日便要赴徐州了，要几日才能回来？”
　　“事情若解决了，十天半月便可。”
　　“我今日做了些点心，本要给兰贵妃送去，临了出了门才想起来贵妃还在承天寺敬香，你明日便动身去徐州了，不嫌弃就将这点点心带上，在路上作干粮也好。”
　　生怕赵恒推辞似的，忙示意身后的侍女将食盒拿上来，那侍女也精明，忙将东西塞到赵恒身后的随从手上，又极快地退到了赵书沅身后。
　　“我还有些事，阿恒你也早些回去吧，明日去徐州，”她顿了顿，接着道：“路上小心。”
　　说完颔首低眉，微施一礼，款款而去。
　　赵恒默了一会，瞧了眼长朔不知所措提着的食盒，没说一句话，收回了目光。
　　“走吧。”主仆二人出了元青门，往东边的赵王府回去。
　　“你今日表现不错，我妆屉里那颗珍珠便赏你了。”
　　“小容多谢公主。”赵书沅心情不错，扶了扶发髻上的碧玉珍珠钗，不经意夸赞了侍女小容两句。
　　“那公主现在要回宫吗？”
　　“来都来了，东西也送出去了，便去父皇那里瞧瞧吧。”赵书沅语调平缓，顷刻便恢复了那个冷清、华贵的少女模样。
　　琼山院后厨房
　　“青荷姐姐，除了馒头面饼还有什么要备下的？”
　　“还要一小袋粳米，刚刚的馒头面饼是给长朔几个备下的，公子胃不大好，吃不得太多干粮。”
　　“对了，你将院里我晾的栗粉拿来，我还要做些点心让主子在路上填肚子。”
　　“青荷姑娘，公子从宫里回来了。”赵恒的随从长启从外面进来。
　　青荷停下手中的活，“公子用过午膳没？”
　　“还没有，平日圣上都是要留膳的，只是明日去徐州，陛下才让公子先回来休息准备。”
　　“那让公子再等等，我这就去吩咐人做午饭。”
　　青荷忙碌起来，一转头便看见阿远还在那边。
　　“哎呀，我得去去给公子备午饭，可这栗粉已经沾了水，要不及时做的话得硬成一团了，阿远你会不会做栗饼？”
　　阿远摇头，又见青荷着急的模样，安慰道：“栗饼我没做过，但我之前做过栗子的另一种糕点，不知道能不能……”
　　青荷犹豫了一会，还是果断道：“你放开做吧，做不好也没有关系，我便去糕点铺买些回来，我先忙去了，你好好做。”
　　阿远见她火急火燎忙去了，轻叹口气，将栗粉扮成泥，又分离蛋清、蛋黄，加了少许的糖打发，她要做的是从前在家做的栗子蛋糕，这个季节气温还是很低，做这个应该能保存些日子。
　　由于这里没有低筋面粉，阿远只好加了淀粉将中筋面粉混合均匀成低筋面粉，随后将其涮进蛋黄里，搅拌均匀后，加水、加油，分次倒入蛋白。没有烤箱，阿远便用起了蒸屉，在屉上铺好打湿的棉布，将拌好的蛋糕倒入其中，又一层层铺上栗泥，加了些许点缀，才上锅蒸熟。
　　却说青荷那头，给赵恒布了饭菜，退到一边，有些歉然道：“不知道公子今日回来用膳，准备得迟了些，还请公子责罚。”
　　“不必如此，是我没有提前招呼，再说，你跟我这么久我哪日因用饭迟了责罚你？”赵恒净了手，在食案前坐下。
　　“东西可收拾好了？”用完饭，赵恒才开口问青荷事情。
　　“公子放心，都收拾好了。”
　　“嗯。”赵恒应了一声，似是不经意，示意长朔将东西拿过来。
　　“长公主赐的，你拿去吃吧！”
　　青荷愕然，她跪坐下，将食盒启了一角，见着里头精致的点心，开口问道：“公主赐下的，公子何不带在路上用？”
　　“不必。”赵恒只说了两个字。
　　青荷也不再多说，谢过了赵恒，便收拾碗筷，躬身退了下去。
　　“阿远！”
　　“姐姐。”
　　“点心做好没有？”
　　“已经好了，只是还要凉一会，姐姐可要看一看？”
　　“不急，公子赏了点心下来，你来尝一尝。”
　　“点心？”
　　“是啊，是宫里公主殿下赐的。”青荷压低了声音道。
　　“那公子为何不带在路上？”
　　“主子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不过，公主她，”她顿了顿，没再多说，转而转移注意力到点心上，“海棠酥、桂花糕、还有如意糕，这些都是御厨做的，味道必定不一般，你尝尝？”
　　阿远扦了一块海棠酥，也是赞叹，古代人民的智慧啊，在原料匮乏的情形下，吃食也能精致美味，色香俱全，不得不感叹，她也算是吃到了御制宫廷点心，也是幸运了。
　　“对了，你做的点心呢？”青荷尝了一块，觉得有些甜了，也难怪主子……毕竟她家公子并不太喜甜食。
　　阿远从碟子里拿刀切了一小块蛋糕，青荷见那糕点白玉可爱，上头还缀着玛瑙状的葡萄干，忍不住咬了一口。
　　松软绵密的口感加上层层涌出来的栗香让她忍不住惊叹：“这是怎么做的？当真是入口即化，香软可口呢！要我说，竟比宫里做的还要好！”
　　阿远腆然而笑，“姐姐谬赞了，比不得宫里做的，姐姐喜欢的话阿远隔日再做予姐姐吃，姐姐若想学也可以。”
　　“那多谢你了！”二人在并不宽敞的小厨房里相视一笑，点心特有的香甜弥漫在周围，气氛并不比阿远在外院做丫鬟时和几个丫头相处得差，清荷脾气很好，一点没有大丫鬟特有的趾高气昂，反而十分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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