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

　　姜右坐得离宋扬葭远远的，一脸戒备加愠怒。宋扬葭想，至于么，不过是叫他脱了上衣好让她处理身上的伤，哪里用得着摆出这么一副誓死守节的样子。
　　宋扬葭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吃了两天的面，好吃吗？”姜右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垃圾桶里的挂面包装袋和方便面的袋子，略微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味道，半晌给出了评价：“还不错。”
　　“明天吃什么？”
　　姜右没说话。
　　“你今天工资被抢了，以前没有积蓄吗？”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领了工资？”姜右看向她，“我还不值得你派人跟踪吧？”
　　“现在不值得，以后说不准。”她好脾气地解释：“我替你辞了工作，这两天赵先生一定会跟你结算工资。他说你不是一个爱生事的人，那么想必你这次被打，是因为钱被人抢了吧？”
　　“你到底是怎么哄的老赵，让他那么相信你？”姜右想到老赵一口一个“宋小姐”，一夸一个好，还让他以后安心为宋扬葭工作，不由感到好笑。
　　“嗯……”宋扬葭认真地思考起来，“两瓶酒一盘棋，再加上我长得善良。”
　　姜右冷哼一声，的确只是长得善良。
　　“姜右，以你目前的状况，接受我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宋扬葭放弃温情攻势，直接摆事实讲道理。
　　“最好的选择，就是必须的选择吗？”姜右笑了笑，含着讽意，“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也不是第一个我拒绝的人。其实你还可以再加一句，‘姜右，你一定会后悔的！’”
　　宋扬葭忍不住轻笑，“那你后悔过吗？”
　　“没饭吃的时候后悔过，吃上饭就忘记了。”
　　“姜右，你是对我有偏见，还是对这份工作有偏见？”宋扬葭对他的固执十分不解。在她看来，演员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一份体面而又高回报的工作，尤其这份工作还是由她直接提供的，这就给了他一个相当高的起点。
　　“都没有。”姜右说。
　　宋扬葭却是不相信。
　　姜右摇摇头，发自肺腑地说：“你不讨人喜欢，但我对你没有偏见。”
　　“那很好，”宋扬葭倒是不在意他说她不讨人喜欢，“这样我就可以来消除你对这份工作的偏见了。”
　　“虽然你对我没有偏见，但我还是想声明一点——我对你没有任何私人性质的企图。我也不会借工作之由去触碰你的底线，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至于你对这份工作的偏见……不错，一些你极为不齿的现象的确存在，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有了我的保证，我不会让别人来招惹你，所以只要你不愿意，谁又能强迫你呢？有些人会凭借特殊手段上位，这是每个圈子里都存在的事实。如果你不愿意，你大可以不必选择这条‘捷径’，你踏踏实实地走，能走到哪一步看你的能力和你的运气。只要有我在，只要你不肯，没有人会逼你。”
　　姜右认真地凝视着她，露出些微笑容，却比之前的哂笑要真诚，“你是有说服人的本事。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对这行，根本就不感兴趣。我一步都不想走。”
　　“好，那就不走。你只拍我这一部戏，片酬也足够你拿去做点小生意了。这难道不比你每天担心温饱要好得多？”宋扬葭想她这辈子的耐心都点在了今天。
　　姜右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好看的眉目间满是狐疑，“你放着那么多会演戏的人不找，来找我一个只会靠卖力气过活儿的人，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宋扬葭也很无奈，“原本要是没撞见你，找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遇到了，就非你不可。”
　　“为什么？”
　　“因为你最像他。”
　　姜右挑眉，“像谁？”
　　“凶手……”
　　“……”姜右摇头，“我不会演戏，你就当没撞见过我。”
　　宋扬葭心里默默叹气，讲道理还是没有用啊，不如老老实实地威逼利诱吧。于是话题又被她绕回来：“那你明天吃什么？”
　　“再去找工作。”
　　“不回去工地了？”
　　“我还能回去吗？”姜右仅有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宋扬葭很满意他对现状的了解，“你连最后的退路都回不去了，你以为还能找到别的工作吗？”
　　姜右冷笑：“刚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强迫我的人可是宋小姐？”
　　“不会强迫你的宋小姐，是成为你老板之后的宋小姐。现在你同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顾及你的感受而坏了我的心情？”她的耐心快耗完了。
　　“你这人……”
　　宋扬葭抬手打断他，“你也不用编排些狠话来骂我。到目前为止我已经‘三顾茅庐’，再多的耐心我没有了。所以今天晚上留给你的时间，不是让你考虑，而是让你做好准备。”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这次没有再戏剧化的转身，而是径直关上门离开。
　　姜右静静坐了有五分钟，猛地抓起桌上装有药棉和酒精的塑料袋，狠狠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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