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

　　很快就到了姜右试镜的日子。
　　这次试镜的戏有两场，一场是孑问第一次出场，还有一场是他被抓捕的戏。
　　宋扬葭和姜右准时到了试镜现场，乔锦岩也已经来了。她默默打量着对手，对手也在打量姜右。
　　乔锦岩的外貌的确很出众，俊俏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当得起他“古装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姜右这两个月几乎足不出户，皮肤变得苍白不少。可这不仅没有减去他一丝风华，反而让他更贴近故事中那个看似柔弱的俊美男子。
　　宋扬葭昨天硬拽着他去做了造型，又去商场买了一些撑门面的衣服——他平时一定是不会穿的。姜右全程冷着脸，只问了一句：“蒹葭的老板亲自带她旗下的艺人逛商场，你不怕出绯闻吗？”
　　宋扬葭笑道：“在我的地方，有谁敢乱说话。”然后他才注意到，所有的店员都礼貌地叫她“大小姐”。
　　姜右稍微拾掇一下，外形上比乔锦岩还要好看许多，只是他还没有乔锦岩那种见惯了大场面的明星气场。
　　季文先看到宋扬葭，忙迎了过来，好似不知道李知准的角色被换后面的推手是她。“宋董可是大忙人，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宋扬葭浅笑道：“姜右是我举荐的人，他要是表现不佳，我是要亲自向季导请罪的。”
　　姜右的表情有一刹那的不自在，他努力维持着微笑，向季导伸出手，谦逊地说：“季导您好，一会儿还请您多指教。”
　　季文先的笑容不及刚才热烈，他端起些架子，略微点点头，“宋董手下的人果然都明事知礼，有宋董的指教在先，相信你能表现得很好。”他转头又跟宋扬葭讲了两句话，便去一旁交代事宜了。
　　宋扬葭轻声说：“娱乐圈就是这样，惯会捧高踩低的，你要学会适应。”姜右的脸有些僵，他收起笑，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
　　试镜的顺序是由导演定的。季文先知道他之前的事做得不厚道，所以存了心想给宋扬葭几分面子。他让乔锦岩准备一下先开始，谁知他的经纪人过来说乔锦岩今天是从另一个片场赶过来的，坐了几个小时的车，状态还没有调整好。
　　季文先有些不悦，但不好勉强，便跟宋扬葭说了让姜右先试镜。
　　姜右是新人，第一个上场对他弊大于利。要是前辈先演，新人还能一边观察一边做些改进；要是遇到突发状况，有了旁人做例子，新人也不至于无所适从。
　　宋扬葭对于这样的安排是不大乐意的，但是姜右说，“可以。”
　　第一场戏宋扬葭和姜右讨论过，她相信姜右能处理得恰到好处。
　　齐澜和简伊知道孑问就是在孟阮遇袭的时候报警的人，便去了他工作的小学找他问情况。
　　他们第一次见到孑问时，他刚好上完一节美术课。他戴着黑框眼镜，脸上被学生糊了水彩，却笑得简单干净。
　　简伊说：“孑问老师，你的名字挺特别的。”
　　孑问笑了笑，“我每个新学期都要跟同学们讲，我是孑老师，不是子老师。”
　　简伊和齐澜都忍不住笑了。
　　“我们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今年九月二号那天，你是不是报过警？”
　　孑问没怎么思索，就答道：“是，是那天。”
　　“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天是开学的第二天，学校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回去的也晚了些，正好就看见了两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当时没有上前阻止？”简伊问。
　　孑问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羞愧地低了头，“我……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没胆子过去，所以只敢远远地报警。”
　　这一场戏没什么太大的难度，季导选择试这一场，主要还是想看一看跟第二场戏的对比效果。
　　季导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示意着姜右可以准备下一场戏了。接下来是齐澜他们查出了孑问是凶手后，在车站逮捕他的一场戏。
　　宋扬葭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中央的姜右，来回摸着腕表。
　　孑问从汽车站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怯弱，没有闪躲。他的神情分明是冷漠的，眼里却同时交杂着雀跃和狠厉。那跳动着的雀跃，预示着他即将完成一件日思夜想的大事；那透露出的狠厉，揭下了他戴了许多年的柔弱的面具。
　　他越往前走，眼底的雀跃和狠厉就越满，终于，终于……
　　忽然，从四面蹿出许多便衣警察。他慌了一刻，为的不是他以后的命运，而是他即将完成的复仇。他拼命地跑，只差这最后一步了，他不能被抓住，他现在还不能被抓住！
　　可是他跑不过训练有素的警察，逃不出他们为他特意布下的网。
　　他的双手被拷在背后，两名警察押着他。他徒劳地又狠命地挣扎，低声吼叫着，声音因怒火而发抖，“你们现在不能抓我！我还没杀了他！我还没杀了他！”
　　他的双目因充血而通红，像猛兽一般。
　　目眦尽裂，不外如是。
　　姜右真的演得很好。
　　宋扬葭以前就想过，他未必当得了好演员，但他一定演得好孑问。她去看季文先，后者久久地注视着姜右，不住地点头说：“好，好！好啊！”
　　她长舒一口气，控制着自己不要向乔锦岩那边投去得意轻蔑的目光。
　　是他自己不要上场的，所以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乔锦岩的压力骤然变大，他慌了阵脚，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起姜右的表演，可即便是模仿，也没有到位。
　　结果不言而喻。
　　周勤路对她的新晋男神自然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于是又开始担忧起他的前路，“你和我新男神的合约，到底是怎么在谈？”
　　宋扬葭捡重要的告诉她了。
　　“小酱，你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要是因为姜右的关系，票房能一路飘高，那你应该留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放他走？”
　　“从筹备到开拍，再到杀青、宣传。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不是有句话么，‘从奢入俭难。’姜右以前过得辛苦，现在却能不吹风雨而衣食无忧，这种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舍弃的？”
　　“不吹风雨而衣食无忧？也未必吧。”周勤路待过不少剧组，演员光鲜背后的辛苦，她真切地看到过。
　　“一种表达方式而已。当演员是辛苦，可是总比他以前的生活要好得多。”宋扬葭想了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到时候，他依然坚持要结束合作关系，那我还真的挺佩服他。就算是让他走，也没什么大不了。”
　　“酱，这不是你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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