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

　　后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宋扬葭没有去找过姜右，没有再过问他的事情，也没有向秦凡交代过一句关于姜右的指令。姜右这个人，就像是被她从记忆里剔除了一样。
　　直到两个礼拜期限的前一天。
　　宋扬葭看了一眼门口的秦凡，垂眸继续浏览文件。秦凡心里暗自叫苦，没想到刚接了新差事，就被董事长迁怒了。他紧张地挪动着步子，不敢发出太响的声音，走到董事长的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文件恭恭敬敬地递出去。
　　“什么事？”宋扬葭没抬头。
　　秦凡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声线：“董事长，这是姜右先生写的分析报告。”
　　宋扬葭接过来，淡淡说：“速度倒快。”
　　“姜先生这十多天看剧本看得很投入，基本上除了吃饭和休息，都是捧着剧本的。”秦凡不遗余力地为他的新上司说好话。
　　“让他下次发我邮件。你是他助理，不是信使。”
　　“是，董事长。”秦凡见宋扬葭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忙问道：“董事长，姜先生让我帮他买本……”
　　“你是他的助理，他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就好好办。”宋扬葭随意翻看着姜右的报告，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我知道了，董事长。”
　　“他让你买书？”宋扬葭忽然问。
　　“是的。”秦凡以为她会继续问买什么书，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放下手里的报告，从左手边一摞整齐的杂志和书籍里找出一本递给秦凡。“告诉姜右，既然他上次买的书没有看进去，那就好好读读这一本。”宋扬葭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讽意。
　　秦凡默默看了一眼封面，嘴角不自觉抽动一下——《和老板对话的十五个技巧》。
　　秦凡欠了欠身，捧着书刚走到门口，又听见了宋扬葭的声音。他回头，宋扬葭已经恢复了低头看文件的状态，“虽然你是他的助理，但目前还是我发你工资。你把握好度，不用事事报备。”
　　“是。”秦凡没有一点迟疑。
　　姜右的报告书被宋扬葭冷落在一边，直到中午下班她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宋扬葭放下签字笔，抬头舒缓一下紧张的颈椎，又让李茉给她送份午餐进来。这时周勤路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中午没空，你自己去吃饭。”
　　周勤路抱怨道：“酱啊，你知道杨家将都是怎么死的吗？”
　　“为国捐躯。”
　　“是啊，牺牲在了工作岗位，早晚就是你的下场。”
　　宋扬葭没心没肺地笑道：“工伤致死啊……那我更得多赚点钱，到时候好赔给我自己。”
　　“哈哈。”周勤路干笑两声，无奈地说：“那你中午多吃一点啊。”李茉敲门进来了，宋扬葭对她点点头，又对着手机说：“嗯，饭来了，不说了。”
　　一直到晚上回家，宋扬葭才拿出姜右的报告书，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罐可乐，边喝边看起来。
　　姜右的文学修养不算高，遣词造句十分口语化，但是从字里行间能看出，他对剧本和角色确实上了心。
　　孑问这个人物和姜右很不一样，却又在一些方面和他有所重叠。在孑问的设定里，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再嫁，而他继父自己也有个女儿。这些是在剧本里一笔带过的。
　　宋扬葭继续看下去，发现慢慢变得有意思了。孑问的继父人前人后对他是两张面孔，母亲与继父一条心，对他不管不顾，加上父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心理世界从此变得与常人不同。他懂事，是因为早早就看清了人情冷暖；他能忍，是因为逃脱不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他憎恨，是因为那些人作践了他的光明。后来他终于彻底摆脱了那两人的拿捏，却是在他异父异母的妹妹溺水身亡之后，被继父毒打一顿才赶出去的。
　　这些周勤路写得来，宋扬葭读得到，唯独只有姜右感同身受。
　　宋扬葭把玩着手机，一字一句看到结尾，最后拨出了号码。周勤路第一时间接起电话，“晚饭吃了吗？”
　　“嗯。”宋扬葭随口应了一声，便问：“乔锦岩答应了吗？”
　　“今天跟他经纪人通了电话，不过那头没给准话。”
　　“季导不高兴了？”
　　周勤路笑了笑，“也没有不高兴。当导演嘛，碰到演员拿乔也不是第一回了。”她问道：“怎么，你还想抛橄榄枝呢？”
　　“算了，不抛了。”宋扬葭轻轻摇头，“反正也没有合适的新树枝。”
　　“你可想清楚了。”周勤路不免对局势有所担心，“如果没有更好的戏，乔锦岩的经纪人一定会让他接下这部的。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对上经验丰富的专业演员，我看有点悬。”
　　“试镜时间呢？”
　　“一个月之后。”
　　宋扬葭微皱眉头，“时间有些紧。”周勤路在那边叹口气，“我知道，但是我看季导的意思是不会改了。”
　　“那就从乔锦岩入手，再拖一个月。”宋扬葭从桌上的一堆计划书里抽出一根橄榄枝——这个广告虽然不比一部电影的诱惑来得大，但是足以让乔锦岩把这两个月的行程做些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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