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何为

　　安安静静，收敛自身，在白辰夕觉得楚语已经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直直的看过来，褪去了伪装，楚语的眼睛让白辰夕不自觉想到了小柳，一样的干净，只是楚语多了几分纯粹和疑惑。

　　“你很怕我消失吗？”
　　白辰夕猛然一怔，“我不会让你消失。”话是脱口而出，底气听起来也是足的，可是手上却不自觉的攥紧，一身一身的冷汗。

　　楚语轻笑着摇头，不以为然，“如果我消失了，你希望记得我却永远找不到我，还是让我从你的记忆里消失？”
　　明明是有些玩笑的问题，白辰夕却总觉得楚语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会记得你。”

　　“你确定？‘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不是说笑的。”
　　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楚语却还是忍不住为白辰夕的答案心动。记得固然是美好的，但如果体味过那种抓不住，摸不到，永远都再不可能感受到...不说喜欢的人了，只要是身边出现过，在意过的人，都会有强烈的悲伤和茫然无措。而这种痛苦，随着在乎的程度逐渐递增。楚语曾经和楚穆讨论过这个问题，逝者一了百了，生者哀然痛悼，想来唯一不那么悲伤的方法，便是让存在在生者的记忆中变成不存在。

　　“那位陛下可能并不记得，让他碧落黄泉找不到的人，是他亲手赐死的。”
　　“都打到家门口了，总归是保不住的人了，难道还能选择两个人一起死不成？”
　　“没有人知道史料究竟有几分可信，但我相信，如果不把分离看成解决办法，总会有办法，两个人如果真的心意相通，也不至于两处茫茫皆不见。”
　　楚语愣了片刻，又靠回了柱子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

　　天色已经微微开始见亮，月亮淡了些倒也依旧高悬。
　　两人一时无语，只有风声唰唰，树影摇曳。

　　白辰夕正准备说什么，楚语却抢先一步开口，“如果..我们真的...”话越说声音越底，还有点无措，楚语低着头侧着身子，调整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注定会和他们一样的结局，甚至只会更短暂，你的心意还是如此么？”

　　“当然。”话出口才是一阵惊喜，楚语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虽然知道楚语对自己没有排斥，但，说喜欢却太早了。即便如此，倘若楚语肯往前迈这一步，后面的白辰夕愿意全权代劳，而且保证幸福...等等，楚语刚刚说，注定的悲剧？
　　白辰夕扳过楚语的肩，正视道，“怎么会是注定呢？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们一定能解决。”

　　“是么？”楚语倒是配合的抬头，嘴边撩起一点弧度，“我们打个赌，如何？”
　　白辰夕挑眉，示意楚语继续。

　　“明天比武招亲，请你获胜。如果你做的到，我就答应你。”
　　“获胜？”白辰夕对自己武功是挺有信心的，但是，“获胜不就意味着要娶张家小姐么？那我们...”
　　“要我相信，你总要拿出点本事吧。”没遇着两难的时候，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我...”
　　白辰夕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就噤声了。两人默契的收回视线，各自坐回去，听着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估摸着对方差不多能听清说话的时候，楚语突然补了一句，“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白兄，小白兄，你们在这儿啊！”

　　“就这么定了，你可不许反悔。”白辰夕笑着接话，心里却不免疑惑，楚语是真心，或者仅是拖延？无论如何，至少这比武招亲自己是必须拿下了。
　　“一言为定。”

　　见冯烈走近，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招呼寒暄。说是寒暄，事实上楚语只是拱手而已，所有的话都是白辰夕包办。
　　看到天色不过卯时二刻，回到厢房的路上，见已经有不少人前往比武场准备，冯烈的几个朋友也准备去了。白辰夕和楚语索性就借他们的地方盘膝调息，冯烈自告奋勇替两人守了一阵子，又忍不住跑去厨房。等二人调息好了之后竟意外的发现，冯烈在桌子上留了几个大白馒头，人已经不见了。

　　安全起见楚语还是检查了一下，见没事儿两人才吃了些，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两人又去厨房确认过真的换成了正常食物，这才去了比武场，到的时候已经距开始时间不到半刻。

　　比武场布置的比昨日更为周到，擂台向东的主位是紫檀的太师椅，肃穆庄严，扶手和椅背的雕刻都极为精细，尤其是右扶手前端的老鹰，高仰着头，翅膀微张，像是下一秒就要昂首高飞。主位两边各有两把花梨的圈椅，比起太师椅少了几分庄重繁复，但若是细看，椅背扶手处的弧度也绝对是能人巧匠精心雕刻而来。

　　擂台东南侧是一面大鼓，上面挂着红色的绸带，是比武时宣告振气所用；东北侧是一面贴着榜单的墙，是比武的名单。

　　擂台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要比寻常的擂台大上不少，最东面是兵器架，十八般武器一样不少，也一个不多。四周的一圈是沙地，再往外又隔了几丈便是茶棚，大致有十多个，能坐下百十来人。东西两侧最外层还有几个高架起来起来的凉亭，像是临时搭建，与比武的场子也有些格格不入。话说回来，凉亭虽然不高，上下倒必须用上轻功。虽说也用不了多高深的轻功吧，但略一展示，多多少少也会被看出点端倪。

　　比武很快就要开始，凉亭上根本没人，茶棚里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在擂台上下活动适应场地，还有几个在看兵器，热闹极了。
　　白辰夕和楚语先去看了榜单，上面似乎是比武的名单，榜单很长，一共有四列，大致数了下有三百二十人，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这份榜单上的名字到底有没有真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上面并没有两人的化名，倒是堂堂正正的写着楚济、白辰夕，两个名字还连在一起，若是两两分组的话，搞不好第一轮就会碰呢。

　　“果然是豪华的盛会，很期待啊。”白辰夕笑着感叹。
　　“这么大阵势，就为了掩人耳目？”楚语皱眉，这也太夸张了。
　　“说不定是为了混几个真货进去呢？也不对啊，是要真有这榜上的人，张家有多大的本事能担待得起？”白辰夕也想不通，张家玩儿这一出究竟是为哪般？转头看楚语又是陷入沉思的样子，“算啦，既来之则安之，想不通我们就等他们出招好了。”

　　“我担心他们已经出招了。”楚语见有人过来看榜单，便转身走了几步，面向擂台，“明招自然无妨，可我总觉得他们已经在行动了，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不尽然，至少我们已经有防范了。”话说的冷静，白辰夕心里却忍不住的高兴，如果说比武招亲的胜是楚语的搪塞之词，多多少少，她能开始主动说一点点担心，哪怕只是就事论事，也好过闷在心里，自己猜到一分，她才肯说一分，“你看冯兄多努力，你说他这么努力，能不能做到万全？”

　　擂台上冯烈正在练斧，对面一身红衣的是他的兄弟之一葛岑，使得是九节鞭，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却仍然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

　　“在这个场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比武招亲，张家有阴谋。但是，摸不到头绪的时候，还是会拼命的准备。小语，难道你每次经历过的事儿，都能从对方开始行动就得知了么？如果可以选择，你想要为了所谓的万全惴惴不安，还是做好最大的准备迎战呢？”

　　楚语消化了一会儿白辰夕的话，从白辰夕用风影随流的时候，甚至早在破庙里，楚语就注意到他并不是真的绣花枕头。可直到现在，楚语才知道为什么楚济会那么看重白辰夕，江湖上想和楚家结交的人不少，但楚济和陈晴真心结交的，却唯有白辰夕和齐景。楚语清晰的记得，临行之前，楚济忍不住还叮咛自己，要多和白辰夕商量，他的江湖经验或许排不上号，但洞察力只怕是整个江湖无人可出其右。

　　“是我心急了。”楚语明白，白辰夕是看透了自己的心事，借着冯烈的事儿，在为自己解结。自己心态躁了，做不到冷静，更加想不清，还容易让原先已经做好的准备出现问题。
　　“安心，我在这儿。”楚语能想通白辰夕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意外之喜是楚语既没有说抱歉，也没有说谢谢，嘛，希望她不是一时疏忽，而是终于在自己这儿不用客气了。

　　两人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后面一阵阵脚步声，人群散开来。为首的男子虎背熊腰，一张脸和客栈里的张老爷的确一模一样，后面的四个男人也是锦衣华服，再往后便是昨日的考官，以及一身黑衣束装，手持长剑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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