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半成品）

　　老板姓赵，是个性格很好的精神中年男。看到他来，赵老板特别热情，接过黎中原带来的一寸照，给他弄了个员工证。

　　黎中原换上工作服，纯黑色，白的领口和袖口，整体带点儿唐装的风格。再说他看上去高大又爽朗，店里从赵老板到其他服务员，都连连夸他是店里的新门面。

　　总之工作就这么顺利担任了。

　　他给陈虎报了个喜，陈虎秒回了个:恭喜恭喜啊。

　　黎中原:竟然秒回！你在哪儿浪呢？

　　陈虎:健身房呢。

　　黎中原:千年等一回，总算要减肥。

　　陈虎:别拿打油诗来挤兑我了，这不都胖成啥了，有损乐队形象。今天就办了卡。

　　这个陈虎即使胖也颜值不低，浓眉大眼的特别讨人喜欢，再说他在乐队里是个吉他手，偶尔要表演民谣了，他就学学□□之类的风格来几句，怎么也不至于磕碜到有损乐队形象的地步。

　　黎中原就说:傻儿子你也太谦虚，要我说，不会是看上哪个妹子，就决心减肥了吧。

　　陈虎避重就轻地回复:fuck，再叫傻儿子，小心我骂你啊。

　　黎中原:嘿哟喂，胆儿肥了啊翅膀够硬了啊，算了算了，儿大不中留，我先去干活了。

　　陈虎:我还嫌你妨碍我减肥呢，再见吧您！

　　黎中原摸摸下巴，把对话来回审视了好几遍，若有所思两秒，就转头继续工作去了。

　　他在这儿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客人来了，招待招待，客人走后，再收拾收拾，客人要是有啥不满意，他就露出招牌式爽朗微笑再说几句，百分百消除各路妖魔鬼怪。

　　六小时的工作，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但是杜争鸣这边儿的工作，明显上手难。怪不得梁总电话里说新人了解业务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他去了才知道，对方不是耸人听闻。

　　八个柜台的手机和平板，摆得满满当当，机型、配置，全都要对号入座背下来。

　　梁总见到杜争鸣，一脸的褶子都笑得叠起来:“你放心，这个天津路营业厅很冷清，顾客少，可以慢慢了解业务。”

　　“嗯。”

　　杜争鸣以前一心学习，对电子产品完全门外汉，最多知道个800万像素1600万像素的摄像头之类，现在拿起个配置标签，一眼看下去，什么高通骁龙M多少多少的，都不知道是在讲什么东西。

　　他沿着柜台慢慢走，各种牌子手机看了个来回，突然发现毕业后，老爹杜惊涛给自己买的手机，配置似乎是很高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会领杜惊涛的情。

　　这个营业厅很大，所属L通讯公司，正对大门的最里面靠墙有办通讯业务的柜台，两个小姑娘对着电脑在那录入什么东西。跟L通讯公司柜台分开的这半边儿，则是梁总他们公司的地方。

　　两个公司这么多柜台，也只是把业务大厅的靠墙空间占了一圈而已，大厅中央照样空空荡荡，还摆了一个大玻璃桌和几个凳子。

　　梁总就坐在大厅中央的茶几旁喝饮料，看杜争鸣在柜台前仔细观察的样子，一双小眼睛眯起来:“你终于决定在这长期干了？”

　　杜争鸣手指碰碰柜台玻璃:“很可能干不满两个月，F大开学比较早。”

　　“哟，你还是高材生啊。F大很出名，这么早通知书就下来了？”

　　“通知书还没下来，但是F大是百分百能上了。”杜争鸣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满满自豪，“梁总，如果我提前开学，少干几天可以吗。”

　　梁总一手摸着啤酒肚，另一手扶着吸管喝了口饮料，随意道:“咱们热烈欢迎高材生，不过那说好，少几天会扣工资啊。你让小朱给你介绍下手机吧，叫他朱哥就行，他在手机行业也干了好几年了，现在跟我干，也算这个区的业务经理了。”

　　梁总派头倒摆得挺大，杜争鸣看他这样，就推测这公司实力不错。

　　营业厅的一侧有个小门，之前紧闭着，很不起眼，但是现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干干瘦瘦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眉毛稀疏，脸色蜡黄，颧骨高耸，单眼皮有些松弛，硬是把眼睛怼成了三角形。深蓝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在他身上，仿佛一张干皱的纸，紧紧包裹着枯枝般的身体。

　　他用那双充满疲惫的眼睛扫了眼杜争鸣，然后张开有些干裂的薄嘴唇，对梁总说:“梁总，这个就是新来的？”

　　就连声音，也是粗噶的。

　　梁总眼睛笑得堆成一条缝儿:“这可是重点大学，985院校的高材生呢，你可要好好培养他。”

　　原来这男人就是小朱了。

　　杜争鸣就点了下头，说：“朱哥。”

　　“985啊，”小朱从头到尾将杜争鸣打量了一遍，末了之后才漫不经心说，“人才啊。”

　　“我学历也就才高中。”梁总笑得肥肉抖三抖。

　　小朱立刻堆笑:“梁总您那个年代，高中学历就已经是高材生了。像我这种八零后高中文凭，才不做数的。”

　　杜争鸣也没讲任何谦虚之词，在小朱带领下听了一圈儿手机性能的介绍后，就跟梁总告别，敲定第二天来这里上班。

　　他出了天津路营业厅，看看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一点了，于是在周围找了个餐馆随便吃了盘面就往家赶。

　　还是搭车回的家，杜争鸣在小区门口下车，进大门，顺着爬山虎长廊刚走到尽头，转弯时，一眼就看到正站在自己家单元门附近的黎中原了。

　　毕业后这么多天没见，总感觉黎中原哪里变了。

　　皮肤晒得微黑的强健少年，此时正两手揣在口袋里，半仰着脖子。他的眼睛是闭起来的，长而浓的眉毛稍稍拧着，嘴角是一条刚直的线，竟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似乎有哪里变了。

　　杜争鸣想也不想，转身就埋头朝小区大门外的方向大步折回。他压根没办法直面对方。

　　很快察觉到动静，黎中原那双黑琥珀般透亮的眼睛忽地睁开，似有所感地直看向杜争鸣所在位置，随后，他露出一个极尽所能的、最明亮的笑容。

　　“鸣子！你回来了啊？”

　　身后传来那热情洋溢的声音，由远及近。杜争鸣加快步伐，可是最终脚下一收，停住，回头，眼神泵出点儿凉，盯着追上来的大男生:“有事？”

　　“我听说你昨天摔酒瓶骂郝帅的事儿了。”黎中原在离对方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索性开门见山。

　　“哦，都过去了。”杜争鸣淡淡道。

　　黎中原抓抓后脑勺，继续笑着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要当心，郝帅不是什么好人，别看我平时跟他也玩，可关键时刻都小心着呢。”

　　杜争鸣:“知道了。”

　　黎中原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此时却略显窘迫:“那什么，咱们两家才三站路的距离，你就不用给我寄毕业证了，现在直接给我就好。”

　　紧抿嘴唇，杜争鸣打量了一圈儿对方，点头:“好。”说完就直直往家里走了。

　　黎中原在后面哈哈又干笑两声，在爬山虎长廊边儿上的石桌坐下来等候着。

　　没两分钟杜争鸣就下来了，给他毕业证的同时，又递给他一个U盘。

　　“这是什么？”黎中原摩挲着那个暗红色的U盘，黑亮的眼睛直视杜争鸣。

　　错开视线，杜争鸣不自在道:“电子版毕业照。”

　　“谢了！”黎中原两指摩挲着U盘表面，真正高兴了起来。

　　“临别礼，以后别还了。”杜争鸣甩出最后一句，直接转身离开了。

　　黎中原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就注视着那个毅然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一拐弯进了单元门。

　　......

　　杜争鸣刚走进楼道就叹了口气，
　　友情的终结，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正式宣言。不联系与彻底遗忘，才是真的结束。

　　自己倒是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

　　出了杜争鸣家所在的小区，整条道路都是繁华的商业街，此时是下午三点多，正是人们出来逛街的好时候，一群朋友或一对情侣，在街上拿着饮料边走边喝，谈笑风生。黎中原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时不时蹦跶一下，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红色小U盘。

　　商业街是少有复印店的。他找了好久，一家复印店都没见，熟人倒是碰上一个——陈虎。

　　哟呵！中午两点的时候，某人还说是在健身房锻炼的呢，现在可好，没多久就出来摸鱼了，似乎立志当一条肥胖的咸鱼。

　　黎中原走近了些，再次确认自己果真没看错！

　　此时陈虎正坐在一家茶餐厅，靠窗位置，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还拿出手机准备自拍几张。

　　“小伙子这是在搞事情嘛！”黎中原刚要上去敲玻璃以觉醒颓废的咸鱼，走到跟前定睛一看，脚步生生给刹住了。

　　茶餐厅靠窗，陈虎的对面，很快过来一个人，面带微笑端着吃的坐在了陈虎对面，而陈虎立刻放下手机，兴致勃勃地跟那个人说起话来。

　　黎中原从未见过陈虎露出如此神情，但他深知那神情意味着什么，因为自己深有体会——就像是求偶的小兽，眼睛里有些渴望，有些期盼，有些不确定。

　　然而陈虎对面那人，分明是一个男人！！

　　陈虎约会了，和男人！！

　　黎中原立刻转身准备离开，这种时候凑上去，不是给哥们找尴尬呢么？来日方长，以后可要好好严刑逼供一番。

　　茶餐厅门口有片停车位，黎中原视线略略逡巡一圈，不经意就捕捉到另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昨儿晚上在火锅店门口遇见的墨镜背心装逼男！

　　那个墨镜男果然走到哪里，浑身上下都是掩盖不住的浓浓装逼气息！晚上戴墨镜，白天依然戴墨镜，只不过现在戴的不是方墨镜，而是个荧光绿边框太阳镜，在太阳下发出金龟子甲壳般的蓝光，活生生把人亮瞎眼。

　　这墨镜男正暗搓搓地扶着膝盖，躲在一辆车的后面，殊不知他这引人注目的装扮躲哪都能如此夺目耀眼。

　　他正向茶餐厅的方向窥视，眼神看不见，就见拳头捏得咔嗒嗒，牙齿咬得眼看要碎成九九八十一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很不爽，所有人都去死”的怨念。
　　片刻后，似乎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墨镜装逼男一把将墨镜推到脑门上架着，露出那对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来，朝黎中原凶巴巴道：

　　“看屁啊，没看我干正事呢吗！”

　　黎中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人挺逗的，就往墨镜男那边走过去：“干什么正事呢，我帮你？”

　　“帮屁啊，别瞎掺和，”墨镜男投给他一个杀马特的蔑视，“我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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