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半成品）

　　收回视线，黎中原漫不经心似的，问：“对了，你那个乐队搞得咋样了？”

　　陈虎摸着后脑勺嘿嘿笑:“还不错，来这个新场子才三天，就有不少人喜欢。”

　　这个陈虎，从初中起玩音乐走火入魔，初三毕业就不上学了。最近跟家里闹得也有点儿僵，就出来自己租房子住，没想到巧了，租的房子和黎中原同在一个小区，而且最近黎中原家里出事儿正需要个朋友诉诉苦帮衬帮衬，所以最近两人往来比较多。

　　但即使最近关系不错，黎中原仍然没有向陈虎透露自己感情方面的事儿。

　　“混得不错啊？”黎中原锁住他脖子，“哪天带我去看。”

　　“哎......你找到工作就忙了，估计赶不上我们的场子。”陈虎摸摸后脑勺，头顶的毛还烫卷了。

　　“小样儿，地点交出来。哥说要去就会去，你当我唬你呢？”黎中原一只手臂卡住陈虎脖子。

　　“哪儿能啊，我这不担心你呢么。”陈虎眼睛不安地乱瞟，手脚挣扎，“等你啥时候休息了知会我一声，我请你免费去看一晚上节目。”

　　黎中原嘿哟一声，松手:“够意思。不过就算你诚心诚意邀请，我还不一定有时间去呢。”说完那个嘚瑟劲儿。

　　陈虎摊手耸肩，一脸“全都是套路”的表情。

　　之后两人又找了很多家，都不太满意，有的工资太低，有的上班时间太长，最后就觉得还是之前那家火锅店不错，就给老板打了电话，暂时决定明天去上班。

　　临走前，陈虎圆圆的脸上罕见的一本正经:“保重啊。”

　　“嗯。”黎中原笑笑，转身边走边潇洒地向身后的朋友挥挥手。很快他就没入人流中，不见了。

　　第二天，有两个人都在找工作。一个是黎中原，还有一个，就是杜争鸣。

　　早上起来杜争鸣就上某求职网站，找兼职。

　　假期打工当家教的学生不少，一翻，挺多中小学生都在寻家教，不过家长给的条件就十分离奇了。才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家长的要求竟然是211以上的本科院校毕业，有一个家长就更醉人了，初三的学生，想找大学数学系教授当家教，一小时才五十，完全就是在出洋相。

　　杜争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要求不高工资合理的，记下联系电话刚要拨打，老妈周沫女士破天荒凑过来问儿子：“怎么样，看上什么工作了？”

　　“英语家教，一节课两小时，八十。”

　　“家教啊......”周沫笑眯眯的，随即突然绷起脸，“不去！”

　　杜争鸣皱起眉头：“这也有问题？”

　　“昨天我也跟你说了吧，找兼职是为了锻炼。如果只是想要赚钱，你觉得咱家缺那点钱吗。”

　　“......”

　　“而家教，无法锻炼你的交际能力。”周沫女士控制欲极强，“去找个能接触各类人的，最好是销售工作。”

　　想到要每天站八小时对无数陌生人笑脸相迎，他就犯怵:“销售才是学不到什么，我将来要做学问，这种没有只是含量的工作完全浪费生命，当家教还能巩固下以前的知识。”

　　“哼，”周沫女士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撅起屁股能放什么屁？“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歪理，那以后我放在书柜里的任何书，你都不要碰了。”

　　杜争鸣:“......”

　　“看书是为了更好的走出去，而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周沫言语里不带任何商榷的余地。

　　“......”不以为然地抿起唇，也没再反驳，论说理，他永远赢不过母亲。

　　......

　　“阿姨您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招售货员吗？”

　　熙熙攘攘的超市，各种大爷大妈挤破头都要抢到比外面便宜几毛钱的西瓜，而杜争鸣穿着格格不入的白色衬衫短袖挤到果蔬区超市员工面前，完全不像是来找工作的。

　　“什么？！这我不知道，你找办公室管事儿的人去！”超市果蔬区的员工阿姨忙得心烦意乱，“来来来下一个，快点快点！瓜都抱好，别摔了啊！”

　　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办公室，但他又实在不想跟人多交流，哪怕是问路。于是他就缓缓沿着超市货架一直走。

　　果蔬区往下是粮油区，再走一截，就到了家电区。

　　家电区的最外沿是几个卖手机的柜台，一男一女在那里卖手机，远远见到白色衬衫的男生，十分殷勤：“帅哥，想买个手机啊？”

　　杜争鸣被这种热情搞得不太好意思，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们有没有兼职能让他做。

　　他长得好，别人看他也顺眼。那男的跟那女的对视一眼说：“听我们老板说确实要招人，你要的话，可以给你老板的联系电话。”

　　“不过我们公司跟超市是两码事，这里摆的几个柜台只是我们在超市租用的位置。如果你想在我们公司工作，要做好被调到其他地方工作的心理准备。”女的补充。

　　杜争鸣终于从容起来：“可以给个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老板叫梁总，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是个典型中年男人的声音:“招，当然招。不过目前更希望找长期员工。”

　　杜争鸣问他怎么才算长期。

　　“像你这样的学生，整个暑假都在这儿干，才算长期。”梁总说，“你要是干不了那么久，也可以短期，我们都日结，但如果当天销售量为0，就意味着当日没有工资。”

　　杜争鸣从没干过销售，心里没底。想干长期又觉得时间太长。
　　“我干一个月整，您能按长期的结算吗。”

　　“这样子我们公司会很亏，”梁总很直白，“前半个月你对业务还不熟。等我们把你培养出来了，你又要走了。实在不划算。”

　　杜争鸣沉默地扣击两下超市的手机柜台。

　　梁总倒又说:“不过我们欢迎年轻人来我们这里工作，你时间充裕，完全可以来这里干两个月。一个月两千二。”

　　“……我回去再想想。”

　　“你要是考虑好想来了，直接可以到天津路营业厅找我。我安排人带你。”梁总最后说了一句。

　　杜争鸣记下具体地点，挂了电话。然后冲超市柜台这一男一女道谢，就离开了。

　　论工作的含金量来说，做手机销售接触的是电子产品，跟科技多多少少挂钩，而且一天站在柜台后也比较干净，这个工作总比卖蔬菜水果强。更何况，最后梁总的几句话，让他感觉那边儿挺有诚意，不仅工资不错，更重要的是那边说会安排人带自己。

　　他决定直接打车去该公司的天津路营业厅，看看具体情况。

　　坐出租车里，就听广播里在那放广告。

　　一如既往的浮夸。

　　小陈（男）:哎，小惠，告诉你个秘密！听说鑫香园串串香火锅要周年庆了，据说连着五天都五折！

　　小惠（女）:啊？！真的吗！？太好了，什么时候搞周年庆啊？

　　小陈:七月一号到五号，就这五天，马上就快到了！

　　小惠:那还不赶紧的，一号咱们就去鑫香园串串香火锅吃他个爽！地点在哪里呢？

　　小陈:A市河南路99号，鑫香园串串香火锅！等你来约哦！

　　小惠:再重复一遍，A市河南路99号，人民广场对面，鑫香园串串香火锅！五天钜惠，等你来！联系电话138xxxxxxxx！联系电话138xxxxxxxx！

　　杜争鸣坐在出租车后座，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听广播。

　　听到结尾的地址时，不禁觉得耳熟。

　　河南路，人民广场对面？

　　似乎黎中原家就在那边。

　　抬手，伸食指推了推眼镜中央，杜争鸣垂下眼皮，做出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态来。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瞟了眼那个气压骤然降低的的大男生，打消了搭讪的念头，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哦......

　　六月底的太阳已经够毒辣，才半上午，窗外的景色全镀上了一层高温反光，乍看上去有种皮肤被灼伤的心惊胆战之感，路边排成一队的街灯和行道树飞速向后撤去，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盯久了仿佛也能使人萌生出几个感叹时光的文艺短句。
　　就在那一瞬一瞬之间，人民广场从眼前掠过，稍微繁茂的植被偶然带来些许清凉。

　　杜争鸣不知怎么的眼皮一抖，突然想到了高中班里那张少了黎中原的毕业照。

　　恐怕再过十年，二十年，就算是现在处得再好的朋友，也会像那一排街灯和行道树，印象渐渐变淡慢慢褪色，直至消失不见吧。

　　“黎中原！7号桌收拾下！”鑫香园的领班高姐扯着大嗓门喊到。

　　“来嘞！”一个蹦哒，黎中原就带着推车蹿到跟前儿了，麻利儿地将桌上的残余收拾进手推车后，掏出抹布三下五除二把桌子拾掇了个透亮。

　　高姐眉眼里全是赞许:“咱们刚好七月份就要搞周年庆活动了，你就是店里门面啊，瞧这穿工作服的帅模样，啧啧啧～”

　　“谢谢领导！”黎中原一脸爽朗，右手伸出两指，在右眉骨上方比了个帅气的飞眼，“周年庆我要这样吗高姐？”

　　“哎哟哟，来店里的小姑娘们都要尖叫了。”高姐冲他伸了个大拇指，隔空点赞。

　　赵老板听见了，也笑呵呵地。

　　今天一大早黎中原就跑鑫香园串串香火锅这儿来了。为了多学点儿东西，他自然勤快些，提前去了俩小时。

　　之前杜争鸣在广播里听见的“鑫香园串串香火锅”广告，就是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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