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

　　【丁主任，慕容处长，让两位久等了。人到了，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黄埔军校的同窗，吴浩铭。浩铭，这位是我们七十六号的丁主任。】

　　【丁主任您好，初次见面，在下，吴浩铭，请多指教。】

　　【你好，坐吧。】丁默涵拿了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两口，【听说，你是森司的同学，一起在黄埔军校学习过是吗？】

　　【是的，丁主任。】

　　【你的专长是什么？】

　　【其实在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专长，在下只是对枪械有些许的了解。但是即便如此，我对于使用枪械，却并不是那么有准头。】

　　【丁主任，才不是这么回事儿，浩铭他对枪械有着非常细致的了解，在我们班上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其次，他异于常人的地方，是对于现场的勘验，以及对于物证的分析。】

　　【啊，是这样啊。那森司，你把今天的事情和吴先生说说，我想先听听他的看法。】

　　【丁主任，我今天在附近的书店买书，凑巧目击了全过程。目前有几件事需要做，第一件事儿，找个会画人像的画师，将这名在逃的人的人像画出来，给局里的每个人传阅看看，记住这个人的脸，把人都撒出去，悄无声息的找；第二件事儿，我需要把从现场收集来的弹壳进行比对和分析，找出那个在逃的人所使用的的手枪，从枪入手，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第三件事儿，让侦听组全天候监听，如有可疑的讯号，要尽快的锁定位置，电文要尽快的破译，派些人手，在码头和火车站设卡，看见可疑人物，直接逮捕。】我一边思考着，一边说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屋子里安静极了。我抬头看看，慕容先生和森司看着我，表情极其严肃，再看看76号的丁默涵主任，脸上却是有些笑意。从我的喉咙中，发出颤栗的声音，【丁....丁主任，是在下说错了吗？】

　　【没，你说得很好，不愧是在黄埔军校学习过的人，和森司一样，都是那么优秀。青芳啊，你这次做的不错。】慕容青芳听丁默涵略带表扬的话，笑了笑，【主任谬赞了，只不过，现在就表扬，有点早了些，还是等确实的抓到那个人再提也不迟。】

　　【恩，那倒也是。】丁默涵点点头，回头问我，【不知道吴先生，你需要我给你准备些什么？】

　　【准备一个相对大一些的办公室，一张写字台，一张大的书案，还有四个铁皮柜，以及一台显微镜，一个放大镜，再有就是一些办公用品，不知道可以吗？】

　　【可以，森司啊，你去找总务处的人，帮吴先生准备一下吧。】

　　【那这样，丁主任，我和森司一起去，顺便，为保万无一失，我还是跟着吧。】我和森司一起出去，去了总务处，直到下午一点三十分，这些东西才置办齐，搬进去之前，我有认真检查过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窃听装置，才把家具往里面安置。泡了杯茶，给森司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森司，你那边的扫尾工作做完了吗？】

　　【做完了，证物在我这里登记中。怎么了？】

　　【你们行动队，所有的人，都在吗？】

　　【都在。】

　　【让他们把配枪都留下，我马上过去。】撂下电话，我赶紧跑着去了森司的办公室，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来得及敲，【森司。】

　　【啊，浩铭，你来了啊。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我从他的案头上随便取了张纸，旋开桌上的钢笔，在纸上写下了题头，姓名、型号。【麻烦各位同仁，将自己的姓名还有你所持□□型号写在上面。森司，你可以帮我将手枪编一下序号吗？】

　　【可以，你稍等一下。】点了点人头，将纸撕了一下，写上1-30的数字，将已经上交的手枪，枪托的部分，放上刚刚写好的编号，用透明胶贴牢。最后一个人，把枪交上来的时候，【请各位先留在这里，等我和你们队长回来，就把刚才从你们手上收来的枪，还给各位。】

　　【请问，你到底是谁？凭什么收我们的枪？】问我这句话的，是今天在现场，怀疑我是共犯，反而被森司揍了的家伙。想来也是，在陌生人面前，被自己的长官狠狠地削了一顿，气也是应该的。

　　【我是来协助你们队长，帮忙找寻这个在逃人犯的。至于收你们枪的原因，等我明天告诉你们。】我把这些标了序号的枪支装进袋子里。森司就把那些行动队的队员打发出去，队员们一下子全出去了，等门关上，【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对他笑了一下，【走吧，我都已经很久没摸枪了，我们去射击场，看看我退步了没有？】

　　【好吧，我带你参观下我们七十六号的射击场。但是，去之前，我得先给那边打个电话。】拿起电话给射击场拨号，【喂，射击场吗？啊，我慕容森司。我马上去射击场，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人？啊，有人啊，能帮我清下场吗？嗨，我能有什么事儿，办案需要，在射击场打几枪。恩，时间啊，你等我一下，我问问看。】捂上电话的话筒，回头问了问我，【你用多久？】

　　【一个小时吧。哦对了，你和那边说一下，请他帮我把场内的弹壳都清理干净。】

　　【好的，知道了。】松开话筒，继续说着，【估计要用一个小时，还有，能帮我把射击场的弹壳都清理干净吗？好的，那我们10分钟以后过去，谢谢。】把电话复位，【已经说好了，十分钟以后，我们过去。】

　　【嗯呢，证物袋麻烦你准备点，等下要用。】

　　【拿来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好，那我等着看。】抬起左手，看看表，【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和森司前往射击场，到了射击场以后，发现七十六号的射击场很是宽阔，其中有两个场馆，一个是固定靶射击，还有一个是移动靶的场馆。【你们七十六号的射击场不错，可是....】刚说完可是，就发现这话，似乎不应该由我说出来。

　　【可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话都说了个头儿了，你就说呗。】

　　【这话倒是有些不好听，你听了可别不乐意。好好地射击场，你们行动队的人却很少来练习，场馆弃置可惜，枪法不准，情有可原。】

　　【你说我们行动队的枪法不准？】

　　【是啊，今天我在书店避难的时候，认真地观察了你们两方的交锋。你们双方的各有利弊，你们的火力虽然很猛，但是，准头却差了许多；你再看他，火力虽然稀松，但是对方的准头多却很好，今天损失了不少弟兄吧？】

　　【是的，死了几个，剩下的都受伤了。】

　　【如果不是你们枪的有问题，就是你们的枪法失了准。】我从袋子里取出那把编号为一的枪，对森司说，【那开始吧。】从自己所站的射击位置，取下耳罩，戴好，对着自己所在位置的靶射击了三枪。又从袋子中，取出一个新的证物带，用钢笔在袋子上写上一这个数字，走到靶子附近，寻找刚才射击产生的子弹。森司明白我想做什么了，帮我在靶子周围寻找。

　　我和他继续在射击场射击，捡弹壳，循环往复，直到，最后一支枪射击完毕，子弹放到证物带中。森司和我走出射击场，整个射击场不再枪声震耳，只留下一个弹孔斑驳错乱的靶子，还有一个是弹孔集中在靶心的靶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研究弹壳，你借给我两个人，眼神儿好点的。】

　　【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今晚赶一赶，最快也得明天吧。】

　　【那你今天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这件事儿这么急，我就不回去睡了。】

　　森司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谢谢你了，兄弟。人马上我就给你调过去，辛苦你了。】两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回了办公室以后，把刚才得到的子弹，按照编号排好顺序，打开一号枪的证物袋，把弹壳倒在铁盘子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每个弹壳上的特点，并在纸上做了详细的记录。等我记录第十支□□记录，才响起了一阵的敲门声。【请进。】

　　门把手转动，两个年轻人从门口走进来，走到凳子前才停下，两个人行了个礼，【报告，76号行动处严作（季思明），见过长官。】我没抬头，继续在纸上写着对于弹壳的分析，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把笔帽拧好，【坐吧。】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看着我，我也在注视着他们，两个人很年轻，眼神中透出的感觉却不一样。【各自做个自我介绍吧。】

　　【长官，我叫严作，出过几次任务，成功抓到4名嫌疑犯。】

　　【这就完了？】【是的，长官。】

　　【好吧，你们不用叫我长官，就直接叫我吴哥就行，到你了。】

　　【吴哥，我叫季思明。我是档案室的，因为犯了错误，被派到行动队去做文书了。】

　　【好，现在换我提问吧。你们进76号多久了，在进76号之前是做什么的？】

　　严作双眼向上翻了一翻，【吴哥，我进76号已经三年多了，在这之前，我是个铁匠。】

　　【好好地铁匠，怎么不做了？】

　　【也不怎么赚钱，世道又乱。听说这边招人，而且赚的又多，就来了。】

　　【哦，季思明，你呢？】

　　【我以前是我们居住区的老师，那一片的孩子们，每天都来我家，我给他们上课。可是家里妻子却嫌我这样没什么出息，就托人给我找了份清闲的差事，因为我也学过点日语，字也识的多，就给我弄到档案室去了。前两天遗失了一份文件，被丁主任撤了职，派到行动队去做文书了。】

　　【好，那我知道了。】我把手头上十支枪的子弹检验，平分给两个人，【你们两个仔细看看，我把弹壳分给你们，你们要从今天证物中给我挑出来，哪些子弹是一样的，从同一支枪中打出来的子弹，有哪些，懂了吗？】

　　两个人点点头，只有季思明看着我欲言又止。【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吴哥，那剩下的呢？一会儿还给我们吗？】

　　【是，我目前，只甄别出这十支枪的特点，其他的，还没有进行甄别。你们先分别甄别五支枪，等我鉴别完其他的二十支枪的时候，我再把资料给你们。你们也知道，今天你们队长出的那项任务，只有通过这次的鉴定，才能找到嫌犯的突破口。今天会熬夜，辛苦你们了。】说完这些，我便把手头上，每支枪的弹壳分给每人一颗，让他们进行详细的比对。整个办公室很安静，除了钢笔在纸面上滑动的沙沙声，就是喝水的声音。当他们把每颗子弹分析结束以后，又让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统计，看看每支枪共打出了多少发子弹。我把他们挑出来的，并不是行动队的枪，打出来的子弹进行最后的甄别。在我研究一半的时候，统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让他们放下，【辛苦你们了，现在几点了？】

　　季思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压了压睡意，【吴哥，已经凌晨四点二十五分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在家休息一天吧，我和你们队长说。】

　　【好，谢谢吴哥。】【谢谢吴哥，那我们先走了。】

　　【对了，你们谁有烟？】

　　【吴哥，我有。】严作应了我一声，就把兜里的烟递给了我。【谢谢，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可是烟又没了。】

　　严作笑了下，没说什么，和季思明一起出了办公室，我自己则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抽了根烟，看着外面的天色，从漆黑一片，到渐渐泛起了一点的白光，我只知道，我等待的光，还没有真正的到来。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在烟灰缸中按灭,在最后的收尾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我写完队内枪支报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经过了一夜的努力，需要上交的报告已经整理完毕，而睡意却慢慢蚕食着我的意识，我就趴在书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8点了，森司来到我的办公室，给我准备了生煎和一碗粥，让我填饱肚子。

　　【怎么没看见严作和季思明？】

　　【哈～（哈欠声）他们的工作一直到凌晨四点半才结束，合计着没什么事儿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自作主张，不让他们来上班了，没问题吧？】

　　【那没问题，怎么样，这俩人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说起这两个人，森司，我倒是想和你要一下季思明。】

　　【怎么，浩铭，你对他感兴趣？】

　　【他工作很认真，态度端正，又不滑头，他做事儿倒是让我很放心。至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按他的说法，左右你们行动队的文书，不如就我和他一起做好了，你看行吧。】低头咬了口生煎，用瓷勺在碗里拨了拨，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再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吞进去，拿起几份材料，递给森司，【哦对了，这几份材料你看一下，等下记得给伯父过目。】

　　慕容森司接过我说的那几个文件，简单翻看着上面的内容，上面详细描述了弹壳的特征，对于上面的痕迹进行了仔细的鉴别，【内容很详细，也很丰富，□□制式，还有特点都写出来了。】

　　【是的，他的枪法很准，在那条地形相对复杂、人流和车流很少的街上，如果所有的弹片都已经收集齐全，他一共打了22枪，所以，应该换过两次弹夹。根据遗留在现场的子弹弹壳的特性，应该是1911年产的M1911手枪，子弹口径11.43mm，算上膛内的一颗子弹，正好是22颗子弹。这种手枪只能在黑市上买到，去调查一下应该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我现在派人出去。报告我先拿走了，给我父亲看看，你吃完赶紧过来啊。】

　　【好，吃完就过去。】看着他像是一阵风似的，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有几页记录的草稿纸都从桌上飘落，只得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弯弯嘴角继续吃面前的这份早餐。草草结束了早餐，洗干净金属制的缸子还有瓷勺，顺带着洗了一把脸，精神精神，借着湿润的手，对着镜子扒拉扒拉有些乱的头发。毕竟是做惯了的军人，哪怕经过了一夜的加班，脸上也没有过多的疲惫。回了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擦擦桌子，就接到了森司打来的电话，【喂，哪位？】

　　【是我，父亲和丁主任都看过了你的报告，想听听你的看法。】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穿上西装外套，正了正领带，出了办公室把门锁好，在门的折页下面贴了一小段透明胶，才离开前往丁主任办公室。在这座办公楼里，多数人身着深色的外套，很少有看见有人穿着艳丽的服饰，我身着的这件藏青的套装，倒是引得每个擦肩而过的人，回头看我很久，也不知道是这一身衣服显眼，还是我的到来使得人们好奇，评头论足。眼观鼻鼻观心，爬了几层楼梯，看也看惯了他们对我的好奇，到了三楼，很安静，已经没看见有像下面的那样的热闹非凡。信步向前，终于到了主任办公室，【笃笃笃.....】敲了三下门，就听着里面说声【请进】，就扭动了门把。进了门以后，小心轻手轻脚的把门合上。走到桌前，站好，点头鞠躬行了个礼，【丁主任。】

　　【这个报告是你写的？】

　　【是。】

　　【写的不错，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讲讲。】

　　【好的，没问题。想借主任您办公室的黑板一用，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用吧。】

　　我走到黑板前，把当时那条街上的地形进行了简单的绘制，有些地点更是用圆点和三角进行标示。【各位长官请看，我现在绘制出来的是案发时的整条街的地形图，其中，圆点标示的是我们七十六号的火力分布，三角则是表示我们要抓捕的对象。根据我的观察和对于现场的分析，该人的枪法很准，几乎是弹无虚发。我们且对该人物命名为B，行动队的人则为A。请您打开现场勘验报告书，第2页，上面有具体说明，我方死3人，伤14人，有两名死者身上中2枪，剩余的三枪，则是在墙壁上找到了弹痕。根据进一步的比对，将现场收集回来的子弹，进行了区别和比对，已经将B所持手枪发射出来的子弹全部挑出。请您将报告书翻到第6页，上面有附自大的特写照片。

　　【该子弹的直径是11.43mm，根据其形状，据我推断是M1911，已经和森司...额，不，慕容队长说过了，请他去黑市上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丁主任盯着手里的报告书，没说话，看我也不再说话，才抬头问我，【你既然说是黑市，那肯定是不好找。】

　　【M1911这个型号的枪，流进中国的时间相对晚些，应该是比较好查的。】

　　【如果查不到呢？】

　　【已经和慕容队长说过了，请他去枪支改造的地方，去询问和盯点。据我的观察，这个子弹上面有一条细微的痕迹，不仔细观察没法发现，弹壳体和弹底座的棱边摩擦，留下两条平行有一定间隔的线条状擦痕，所以，去调查一下，应该不难找。】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坐等其成。这一本是什么？】

　　【报告丁主任，您现在拿的这一本是关于我们内部的枪支检验报告，昨天为了将现场收集的弹壳进行甄别，便把队内所有的枪都收上来，挨个打了三枪，顺便分析子弹的共性。请您翻到第三页，上面有具体的统计，每支枪的型号，持枪人，以及在该行动中一共打出几颗子弹。】等丁主任将上面的内容浏览一遍以后，我才继续说道，【此次行动，之所以没有成功的原因有三，其一，是目标任务枪法准确；其二，行动队枪械普遍存在问题；其三，行动队队员枪法有所疏失。具体的内容请您翻看后面的内容......】接下来我就将后面两项内容细细道来，当讲解完毕，丁主任问及应该如何改善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

　　进来的是行动队的人，依次向丁主任，慕容青芳，慕容森司问过好以后，汇报道，【丁主任，我们前往老街暗巷的鑫致作坊查问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的确是有人前去请掌柜的帮忙改造一把M1911，时间是在3个月前，拿了画像给掌柜的看，据他辨认，正是此人。现在已经将掌柜的带回来了，正在审讯室关着。】

　　【好，走吧，去审讯室看看。对了，吴浩铭，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好，在下听丁主任调遣。】

　　一行四人，丁主任让那个行动队队员带路，身后则是跟着慕容父子，我走在成行的最末，楼道里的人们见主任如此着急，纷纷行礼，看见我也尾随其后，确是有些惊讶，待我走过之后，听见了不少议论之词。到了审讯室的门前，却进了隔壁，我有些不解，但也跟着走了进去。进去才发现，里面一面通透的玻璃，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整套时下最先进的监听设备。留在这个观察室里的技术人员，起身和他们问好，就坐下来继续记录隔壁传来的对话。森司看我不说话，一脸愣愣的看着屋里的陈设，小声问我，【怎么了？】

　　我压低了声音问，【森司，这些都是什么？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哎，原来你是看不懂这个啊。是这样，这个屋子是审讯室的隔壁，是用来让我们观察和听取审讯过程用的。你现在眼前看见的这个玻璃，是一面单向的玻璃，我们能通过这面玻璃洞悉到审讯室的全部动向，观察到嫌犯的每个表情。你现在看到的桌子上的仪器，右手边的机器是时下最先进的监听设备，上面则是一个录音机，能够把监听到的全部内容收录好。】

　　【哦，是这样。】

　　丁默涵把我们之间的谈话都听了进去，看我这心不在焉地回答，倒是转头看我的反应，还说，【怎么，浩铭你没见过这些？】

　　【是的，丁主任，在下从偏僻的山城出来，真的没见过这么先进的东西。没成想，在您面前漏了窃。】

　　【那倒无妨，不知道，你感觉我这里怎么样？】

　　【这里环境好，设备精良，很不错。】

　　【那你愿意留在这儿工作吗？】

　　我惊诧的抬起头，和丁默涵对视了一下，半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丁默涵看见我这模样，倒是轻声呵呵几声，【我是问你，你愿意留下来，在这儿工作吗？】

　　我回头又看看森司，森司也是一脸笑容的对着我，【主任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啊。】

　　【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留在这儿上班了。】

　　【好，丁主任，我愿意留在这工作。】

　　接下来就是看审讯的过程，主审是森司，三个耳机，一个书记员在用，剩下的两个则是由丁主任和慕容处长使用，我想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能从书记员的记录中得知。坐在里面的鑫致作坊的掌柜的姓方，单字一个致字，是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人，在审讯的过程中，只是交代了自己的工作，以及接了这单生意时的情况，至于其他的内容，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丁默涵看了这个情况，问了问慕容青芳的意见。慕容青芳却说，【卑职以为，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不如一枪崩了干净。】

　　丁默涵摇了摇头，【还不至于杀了的地步。】

　　【如果主任认为杀不得，那就关起来。】

　　【那也不好。】右手肘搭倚在椅背上，回头问了问我，【浩铭，你是怎么想的？】

　　【啊？我怎么想的？额，在下只是不敢讲。】

　　【这里也没外人，你说。】

　　【在下暗自揣度主任和处长的意思，如有猜错的地方，还请两位长官见谅。慕容处长说一枪崩了，应该是想予以威吓，看那个方掌柜，胆子怯懦，若是这样能够吓出些细节自然最好；主任说是杀不得，定是想他还有用，身上还有值得挖掘的情报。既是如此，慕容处长想将他关起来，也不无道理，可以留下慢慢拷问，身心上的双重折磨，他又怎能不招？必然是会将全情详细道来。这就是在下的理解，不知对了没有。】

　　慕容青芳看我这么说话，先是一愣，然后又顺着我的话，脸上堆起笑容，【没错没错，浩铭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丁默涵看我这么说，也点点头，【猜到是猜对了，但是等问出来，或许早就跑了。】

　　我看了看丁默涵和慕容青芳，欲言又止。【浩铭，怎么，你有办法？你要是有办法那赶紧说出来。】慕容青芳很是急切的看着我，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我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要是说错了，主任和处长别怪罪我。我是想，他这个人终究是个生意人，来者是客，赚得是钱。与其在身心上给他压力，不如和他做一笔交易。多少给点钱，意思意思，以他目前的境遇怕是不敢收，也会看在我们饶他一命的份上，将详情和盘托出，我们也不必浪费一颗子弹，您看如何？】

　　丁默涵点头如捣蒜，【这个法子行，可以一试，来人。】从门外进来个人，【主任，有什么吩咐？】

　　【去隔壁，把你们行动队的队长叫到这里来。】

　　【是。】说完就把门合上了，就看见那人进了隔壁，森司听从指示，从审讯室出来，进了我们观察室，刚站定，【主任，处长，浩铭。】

　　【浩铭，你把你刚才说的，再告诉森司一遍吧。】我应声，将刚才说过的事情，又与森司重复一遍他听明白了。沉吟了片刻，【行，那现在就去？我唱红脸你唱白脸，怎么样？】

　　【别介了，你唱白脸，我唱红脸，我这个生面孔进去，或许他会防备我。】

　　【丁主任，您看呢？】

　　【浩铭，你唱白脸，森司，你唱红脸，现在就去。】

　　【这....好吧，我唱白脸，丁主任，能差人帮我泡杯茶吗？】

　　【可以，去，找人泡杯茶，马上端过来。】

　　我回头和森司说，【我等下进去，你看我招手，你就冲进来，佯装要带走他，将他处决。我会阻拦你，你会因为我的阻拦，暂时作罢，退出去。记住了吗？你可别漏了破绽。】

　　【放心吧，不会的。】

　　【报告，茶好了。】

　　【丁主任，慕容处长，森司，我进去了。】从来人那里将茶杯拿到手上，出了房门，便向前几步，让把手在门口的守卫，将门打开，【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守卫打开门，我进去以后，随即又关上。那个鑫致作坊的老板，听见门有响动，马上用恐惧夹拌着乞求的眼神看着我，【长官，您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我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先是走到桌边，将有些烫手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在他的对面，仔细端详他，并未透露一个字。我能看见他眼睛里慢慢集聚的恐惧，能从椅子轻微的晃动，与地面的摩擦声感受到他的紧张，到时候，我把面前的这个茶杯推到他面前，【请。】

　　掌柜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指合力一捏，将茶杯盖掀开。看是杯热茶，想喝，又把茶盖儿盖回去了。【怎么，方掌柜喝不惯我们七十六号的茶吗？】

　　【长官，哪的话，只是我哪有心情喝长官请的这杯茶。】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那天找你改M1911那把枪的人，身上的特点告诉我，不管是什么都行。有一条算一条，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可以活着走出七十六号，而且还会许给你一桩价钱合理的生意，你看怎么样？】

　　【长官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就放我走吧。】

　　我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到他的身后，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方掌柜，你是个生意人，你应该知道，也衡量的出，是几个特征重要，还是你一家人的性命重要？我可是听说，我们主任要一枪崩了你呢，若是你死了，你以为你的家人逃得掉吗？】

　　我站在一侧，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表情和情绪的变化，恩，是时候，我对着隔壁做了个动作。少顷，我们审讯室的大门就被推开，森司站在门口，指挥着后面两个行动队的队员，【去，把他带走。】我冲到前面去，先一步护住这个男人，【你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客人，我还没和他说完话，你要干什么！】

　　【我奉丁主任的命令，将他带走，枪决。】

　　【什么丁主任的命令，手书什么的都有吗？没有，就别想从我这儿把人带走。】

　　【你....】

　　【你什么你，你给我出去。】在一阵推搡下，我将森司撵了出去，还和门口的守卫说，【我告诉你们，没有我的同意，这个人，不允许进来，听见没有！】

　　门口的守卫一个个的看着剑拔弩张的形势，有些糊涂，有的闭口不言，有的小声嘀咕，回答着【是....】，我厉声道，【怎么着，没吃饭吗！大声给我说一遍，听见没有！】

　　【是.....】

　　说完我就进了审讯室，狠狠将门一摔，只留下了门外的守卫，一个个的大眼瞪小眼。重新坐回椅子，和方掌柜面对面。【方掌柜，你看我所言不虚吧，我们丁主任，真的是铁了心的要杀了你，消消他的心头火。】

　　【是是是，长官，您得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不想死啊。】

　　【所以那你得听我的啊，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接待那个客人时的情景。要是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不但放你出去，还跟你做一笔生意。】

　　方掌柜点头如啄米，【我一定好好回忆，我好好想。】

　　【恩，那是在三个月前，中午以后，他来到我的作坊，将一个翻毛皮子包裹的东西递给我，说让我给他将枪膛内部进行打磨，把枪号去掉......】

　　一个小时后

　　我从审讯室出来，把刚才审讯方掌柜的记录带了出来。进了隔壁的房间，【丁主任，慕容处长，这是刚才的审讯记录，请两位过目。根据方掌柜的描述，这个人的长相和画像上的那个人一致，其次，这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工装，身上有一股油的味道，包裹M1911的那块翻毛皮，上面占有一块黑色的污渍，据他交代，是油墨。什么地方能够有油墨？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油的味道，会不会是油墨的味道，如果是，那就说的通了。这个人可能是个印刷工，也可能是天天和油墨打交道的人。

　　【第二次，这个人来的时候，穿着西装革履，并使用一支派克钢笔签字，整个上海滩，用油墨的或许很多，但是即用油墨，又用派克钢笔的人，想也知道应该不多。种种线索直指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便是我们要抓的那个人。】

　　【森司，你知道了吧，安排下去，人分三组，一组车站码头继续蹲守，一组去查经常用油墨的场所，一组去查派克钢笔。得到任何消息，全部交到我手里。】

　　【是。】

　　【浩铭啊，你这也忙了一天了，不如你先去办公室小憩片刻，你看如何？】

　　【丁主任，我准备和审讯室里的方掌柜谈谈，想请他给我们行动队的枪，作一番休整，不知道可不可以？】

　　【行，去吧。】

　　【好，谢谢丁主任。】出了门的那一刻，我未尝刚放松自己的警惕，这只是我的第一步，我帮的不单单是慕容父子，完成的也不是任务，我现在眼下要的，是被留下的理由。既已留下，局未布，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奔流》
身处幽暗，心向光明，你所不知的敌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