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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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故


      “哥哥,”毛初宁柔声道,“您虽受业王右相,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您对他也十二分敬畏,可他那一双儿女,是要生生把人往死了逼。今日他可赠你毒酒,来日便能寻个由头在朝堂上参你一本,王家只手遮天,又有与王家关系密切的奸相秦槐从中作梗,到那时不只是您,就是我毛氏一族,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你说的这些为兄又何尝不知,可是妹妹,到如今为兄只能信老师啊!这朝堂秦相王侍郎一党,置生民于不顾,只管自己谋私夺利,老师却不多加干涉,而我为人学生,自然不可不偏向王家,你要我与殿下说,说些什么?”

      “什么也说不了!”毛丛一手指向云翎,头扭着,与毛初宁的视线交汇:“这殿下,殿下啊!哎!”

      毛初宁摇头,挽袖为他沏了一杯茶,毛丛接过咽下两口,使劲叹气。

      “妹妹观殿下言行,并非池中物。况且除了殿下以外,你我又能倚仗谁?哥哥,殿下再如何,他也是这江山唯一的继承人,他是我大夏唯一的太子!这么多年,陛下可有龙嗣?后宫可传出过喜讯?没有,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殿下的地位吗?”

      “殿下能做些什么?即使是唯一的皇裔,可殿下,殿下您在朝中可有势力?您知晓如今朝堂局面如何凶险么?”毛丛抬头,仓皇地望着他:“殿下您知道吗?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呐,等着看您这堂堂太子让一个女人给废咯!”

      这话简直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云翎让他吼得脑子发晕,但那晕眩不过须臾,他平静地立住脚跟,平静地回答:“谁做皇帝我无所谓,但王兮染,她不够格。”

      “瞧瞧,瞧瞧,”毛丛摇头叹气,重重哀叹,一手捏拳,另一手使劲拍打大腿,恨铁不成钢似的,“殿下,您这话搁哪儿说都得让人家笑掉大牙。您上回啊,在朝堂上主动请缨,惹得陛下大发脾气,您这身子骨,怕是马都上不了,还去打仗?哎!”

      毛丛摆着手,嘲讽似的叹道:“别仗还没开始打呢,您就病弱要回京了!您说说您,何必去逞那个能?您是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可这天下还盼着您早日亲政!”

      “您倒好,对宫中政事不闻不问,任由王家一手遮天,还非要舍近求远去江南打什么倭寇?”毛丛哂笑:“您就合着过个年逢个节微服从简和市井百姓乐呵乐呵,回来了还得在王家巴掌底下夹着尾巴过日子!”

      毛丛丝毫不跟他客气,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云翎身体孱弱,不受陛下宠爱,两父子吵起来能把皇宫闹个底朝天,名义上是太子,实际呢?既不掌权也不问事,在东宫过得像个隐士高人,就差在门楣上书四个大字儿,闲云野鹤!

      王兮染是要把他搓圆了捏扁了,他太子还敢有一星半点的棱角?是怕自己被废的不够快吧!

      “毛大人何必动怒,云翎只是问问您与王大人究竟有何恩怨,他为何对你狠下杀手,”云翎不咸不淡地说,“云翎在宫中的确没有自己的羽翼,但这与我问毛大人的问题无关吧。”

      “毛大人如此激动,难不成是恼羞成怒?”云翎轻抬下颌,居高临下地打量他:“您的私事儿,究竟有多登不得大雅之堂,恩?”

      “殿下,我毛丛为维护我毛氏一族,只能背靠大树好乘凉,而您现下不过是颗嫩芽儿,又凭何要毛某答您这个问题?”

      毛丛不屑地扭头,避开云翎犀利的一双琥珀色眼睛,颓然而笑:“王家至不济,也有王右相坐镇,还有深得陛下宠幸的秦槐相助,以后这天下,不该姓王?”

      “哥哥!你言辞放肆了!”毛初宁急忙打断他,当着未来皇帝的面说这天下命不长,怕真是活腻了。

      云翎却明白,换任何一个人,都敢在他面前这么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连他自己这幅皮肉都让人大胆地肖想了,甚至不安好心深夜上门,可见太子当得有多失败。

      若能得到王栋的支持,若与王家联姻,他这太子便能重新回到人们面前,不过是结个婚而已,却能震慑朝堂中不安分的人,要他们清楚大夏太子绝非任人揉圆搓扁的鼠辈。

      云翎面无表情,双手负在身后:“若王右相支持云翎呢?”

      毛初宁与毛丛同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毛丛张了大嘴,惊愕不已:“殿下你,凭什么?”

      “你只需回答我,若王右相站在云翎这边,你是说还是不说。”

      毛丛愕然,最后发出一声冷笑:“看您本事了。”

      云翎转身离去,只有光线拉长又缩短的一道背影,轮廓渐行渐远。

      毛初宁埋怨道:“哥哥,你此番太鲁莽。”

      毛丛摆摆手:“这殿下啊,不逼一逼,迟早还得做回他的高人隐士。”

      毛初宁轻拧秀眉:“哥哥与王侍郎约定了什么,为何连我这个妹妹也不告诉。”毛丛长叹:“你知道了又没什么好处,想不到王兮仁竟肯狠下杀手,不成,为兄下午便去拜见老师。”

      “哥哥,你还出门?”毛初宁急道:“王兮仁若发现你没死,日后定会想别的计策至你于死地,不如好生待在家中,加强守卫。”

      毛丛摇摇头:“可为兄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毛初宁在他身旁坐下,低声说:“您信殿下么?”毛丛一愣:“信他?还不如信王兮仁!”

      “我以为殿下他,不像是甘心受人摆布之人。实不相瞒,是殿下亲自来找我,他确信那酒是毒酒。”毛初宁回想当日情形:“事后我问他如何知晓,原来殿下仅凭一个小婢女一句话便洞察事出有因。”

      毛丛瞥一眼她:“猜的?”毛初宁笑了笑:“不像是。殿下对这后宫情形了如指掌,不下于你我,那猫实则是妹妹养来鉴食的,王兮染欲害我之心不死,我实在怕她在妹妹饮食中暗动手脚,故此养了猫,每餐前让猫先试毒。”

      “这事儿谁也不知晓,只以为我爱猫。不过殿下似乎知道,我养那猫用来做什么。”毛初宁食指贴唇,若有所思:“哥哥您想,为何陛下每临幸妃子,都要云翎殿下作陪?而陛下又为何没有子嗣?这么怪的事儿,云翎殿下自己还不清楚么?”

      毛丛大吃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毛初宁冷笑:“陛下或许未曾注意,妹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爹的对自己儿子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想想就觉得恶心。”

      毛丛铁青一张脸:“此事万万不可让第二个人知晓。”毛初宁淡淡道:“除非我嫌自己命长。何况殿下与陛下完全不同,根本不像父子。殿下性子清冷,打小以聪慧闻名,又爱民如子,大家有目共睹,至于陛下,那可真是当亡国之君的料。”

      毛丛作势要捂她的嘴:“妹妹,隔墙有耳!”毛初宁斜他一眼:“要不是王兮染,我们犯得着如此防范?哥哥,为今之计,只有依仗殿下。”

      “可是妹妹,就算你所言非虚,陛下对云翎殿下真有不耻心思,若贵妃极力废掉太子,陛下又能阻止?他会帮殿下?朝臣都认为他恨不得换个太子,却迫于没有子嗣。”毛丛迟疑道。

      “眼睛不会骗人。”毛初宁笃定道:“妹妹深居后宫多年,这情爱之事看得多,是真是假我还不知晓么?陛下看殿下的眼神,后宫再没有第二个,虚情假意莺莺燕燕,偏偏那帝王是真的,却用错了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毛丛低声道:“你都知道的话,王兮染肯定也清楚。”

      “呵,”毛初宁挑眉,“她可是清楚得很,云翎殿下看过那么多次她赤身胴体承欢人下,足以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结果呢?这么多年,云翎殿下依旧相安无事,在东宫好端端的待着,说殿下没点手段,您信?”

      毛丛如醍醐灌顶,叹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妹妹洞若观火,为兄实在及不上,若妹妹为男儿身,想来现下也该成就一番丈夫业。”

      “哥哥,您还是别埋汰我了。”毛初宁不以为意:“我早过了做梦的年纪,这辈子只能做个女人,女人啊,建功立业?下辈子吧!”

      毛丛走了。

      这头云翎积了一肚子火气回到东宫,毛丛句句属实,他竟然无法反驳,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的确是不管事。秀蓉见他心情不好,便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翎摇摇头,视线挪向她,秀蓉嘴唇干瘪泛白,脸色不太好,眼珠子不见前几日光彩,唯有那份担忧令他熟悉。云翎张了张嘴,按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秀蓉疑惑不解:“我……怎么了?”云翎松开她,跑回屋内拿了铜镜,递到她面前:“身体哪里不舒服?”秀蓉愣住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干瘪苍白,形容削瘦。

      云翎回忆这几日,秀蓉的确日渐消瘦,可今日看去,竟比往常枯槁甚多,苍白又无神地呆在那儿,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又扑通跌下。

      云翎忍住不适应,一把接住她,打横抱起带进屋中,恰好慕容锦回来,一见云翎亲昵地抱着贴身的侍女,也愣住了。

      云翎斜睨他一眼,冷漠地回了内室。慕容锦自嘲一笑,想想还不如在青楼多住些日子,转身又走了。两人算下来足足五日未见。

      云翎本想叫住他,可秀蓉神情呆滞,嘴里冒白沫,若是中毒,他的解毒之法也不可让慕容锦知晓,只好漠然无视他,带着秀蓉进屋里。

      秀蓉无助地捏紧他的衣袖,支支吾吾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云翎轻声安慰:“没事,别怕,没事的。”秀蓉只觉得那柔和的声音像是断肠药,钻进耳朵,虫子似的爬遍全身,秀蓉哇一张嘴,整个吐了出来。

      云翎探她鼻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时情急,取出腰间藏着的银杏叶状的暗器,在手腕间划拉了一条口子,血液缓缓渗出,比毒·药更像毒·药。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一点点流进女人无力合拢的嘴巴里,云翎不会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秀蓉仿佛回光返照,生出一些力气,攥住他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殿下……”

      “别说话!”云翎叫道:“我去叫人,你别睡!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突如其来的事故,太突然了,云翎几乎被巨大的无力感吞噬,仿佛一堵墙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他痛苦地看着她,轻声嘱咐:“等我!”

      秀蓉一把握住他的手,捏得死紧,嘴里蔓延出血液,不像是云翎的暗红,而是正常人的鲜红,云翎喉咙干涩,眼眶泛酸,怎么突然之间……

      “殿下……黄豆……娘……对不起他……”秀蓉张了张嘴,云翎一使劲甩开她的手,冲了出去,他跑出东宫,正好撞见了御医,肩上搭着医药箱,急匆匆往什么地方去。

      前面是李羡的心腹太监,领着他催促:“快点,快点,别让陛下等久了!”云翎闪身挡在两人身前,太监吓一跳,看清楚来人后,不咸不淡地撩起嗓子:“我说殿下,陛下有事儿急召太医呢,您在这儿挡什么道?”

      云翎拦着太医不让他走,急切地说:“陈大夫,拜托您了,我的侍女危在旦夕,请您前去一诊!”陈太医谨慎地抱手:“殿下,待臣先应过陛下的召,便立刻前来!”

      “不行!陈太医,她性命垂危,请您务必……”

      “我说殿下!”太监掐着嗓子,鄙夷地打量他:“陛下说过了,凡是东宫里的人呀,不让医!您还不知道么?可别害了陈太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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