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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
“李家迟早要毁在你们手上！”王兮染哆嗦道：“传出去让普天下看笑话么？皇帝，太子，你们真让我恶心！”
亲卫默默地看好戏顺便制住李羡，云翎猝然抬头，双眸瞪大，瞠目欲裂，脸颊一侧还是红的，他冷笑着讥讽：“王兮染，李家毁不毁，你还不清楚么，你想要皇位，想做皇帝，想成为下一个周后。”
“你杀忠臣、诬贤良，后廷凡有与你争宠者，活不过第二天。你这么能，怎么不怀个孩子呢？”云翎不客气地冷嘲，这一下戳着痛处了，这么多年，王兮染的肚子里不见一个龙种。
普天下都知道，李羡只有一个孩子，李云翎。
朝臣纷纷上书，要李羡多育子嗣，但皇帝骄奢淫逸，按理讲该是子嗣成群，反而后宫依旧不闻喜事。奇之又奇。
王兮染气得跳脚，伸出手又想一巴掌，手刚伸到半空，砰一下被截住，云翎竟已挣脱亲卫，王兮染大惊失色，双唇直哆嗦：“你……你！”
“带着李羡，给我滚。”云翎一把扔开她，阴鸷道。王兮染咽口唾沫，让他捏住的手腕似乎要断裂，李羡恐怕云翎暴露，终于不再看戏，吼了声：“走！”
王兮染忿忿不平，几人还是走了。云翎长呼一口气，侧颊抽痛，他龇着牙低低地轻嘶一声，秀蓉仓皇跑过来：“殿下，我听见了动静。”
一见云翎发红的脸和五根指印，急出了泪：“殿下，我，我去找药！”说完又匆忙跑了，云翎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荒唐又无奈。
秀蓉帮他上好药，轻轻地吹了吹，心疼道：“疼吗？”云翎摇摇头：“还好。”秀蓉忍不住问：“究竟怎么了？”
“让狗咬了两口，没什么。”
秀蓉点点头：“恩，殿下千万放宽心，将来您登基，他们都活不成。”
他们还不清楚么，云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要不是他是药人，隐藏内力，都不知死了多少次，怕是尸体都凉了。
“我想去看看德妃。”云翎道，秀蓉立刻说：“我现在准备。”
德妃毛初宁怀灵元年入宫，此后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李羡只有心神不宁时才去她那儿坐坐。算起来，李羡少数能信任的几个人，德妃便算一个。
只是德妃在宫中一直少牵扯眷宠争夺，安安静静地读她的佛经，也不怎么鸟别的事。云翎刚到素月殿，德妃就迎上前：“殿下，臣妾听闻东宫出了事，陛下怎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云翎摆摆手：“他没事。”
毛初宁放下心来，疑惑地看着他脸上的半透明面纱：“殿下，戴这面纱做什么？”云翎道：“我有事和你说，将你周围的人都遣走。”
德妃听他语气严肃，顿时起了心思，叫来心腹唤走四周侍候的宫娥，将云翎引入内阁，压低了嗓音问：“殿下，出事了？”
云翎揭下面纱，德妃见他面上伤痕，眸中暗光一闪而逝，担忧道：“是怎么了？”云翎也不隐瞒：“王兮染打的。”
德妃直掐佛珠，没说话。云翎道：“我来是想问你，你的猫怎么死的？”德妃笑了笑，念一声阿弥陀，柔声答：“喝不得酒，伤了里子，救不活。”
“我来这儿，不是和你打哑谜的。”云翎忽然拉下脸，沉声说：“德妃，王兮染他日敢登基，便是你我死期，你还不明白么？她杀了那么多人，会好心放过你？”
“后宫四妃，如今只剩你和她，你觉得你还能安心吃斋念佛多久？”云翎逼问她，德妃一时怔忪，不是说太子向来孱弱么，怎么气势如此咄咄逼人。
她念了声：“是臣妾的命，臣妾只望在世一天，便多为陛下分担忧愁。”
“德妃，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云翎站起身，居高临下睥视她，她们这些妃子，若没有手段，绝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尤其是在王兮染手下。
云翎是绝不相信德妃真如外表这般纯良。德妃不为所动，依旧柔和地看着他，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摇了摇头：“殿下今日火气重，臣妾便吩咐厨子熬些去火气的汤，殿下今日便在臣妾这儿用膳吧。”
真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云翎冷笑：“我昨日去见了王兮仁，你知道吗？”毛初宁摇摇头，云翎继续道：“在王府门口碰见了你哥哥毛丛大人，他说你们大姐病榻缠绵，他去向王大人求医。”
“说王大人认识一位名医，妙手回春，请王大人代为引见，可王侍郎只说了名医居所何处，要毛大人自个儿去慢慢找。说来也奇，我问了王大人，王大人只说不知道名医在哪儿。我看不是这名医在哪儿，而是，根本没有这名医吧，恩？”
毛初宁轻轻颔首：“殿下想知道什么？”
云翎一手按住桌案，俯身看她：“酒，拿过来让我看看。”
毛初宁款款起身，从橱壁中拿出青碧琉璃玉颈瓶，云翎始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毛初宁神情淡然，将晶莹剔透的酒缓缓倒进盏中，云翎摸出了当年九黎族人留给他的验鸩银针，深入酒中。
什么也没有。
毛初宁笑了笑：“实在是殿下多虑。”
云翎收起银针，面无表情。
秀蓉本想守在门外等云翎说完事，突然想去一趟茅厕，说来也是巧，一下忽然急得厉害，秀蓉跺跺脚，便打算先去解决这事，路上念着云翎一个人在德妃那儿，跑得有些急。
又不知德妃这儿解决的地方在哪儿，晃来晃去撞倒了小宫女。那小宫女怀里抱的颈瓶瞬时滑落，啪哧裂了，秀蓉吓了一跳，小宫女忽然跪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秀蓉愣住了，但见那透明的水一样的东西洒在石块间，霎时冒出阵阵青烟。这东西有毒！这是秀蓉的第一反应，得告诉殿下，这是第二反应。
秀蓉立刻抓住小宫女，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秀蓉严肃道：“跟我去见殿下。”宫女吓得说不出话，唯唯诺诺地点头。
两人立即回了素月殿。秀蓉在门外喊：“殿下，有要事！”云翎看一眼镇定自若的毛初宁，返身去打开门，秀蓉抓着小宫女的手腕，喘着气说：“殿下，你随我来。”
毛初宁淡然的视线扫过三人，云翎道：“我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秀蓉直觉这是极重要的事，忍不住想伸手拉他，云翎迅速躲开，秀蓉红了脸：“是，我看那东西像是有毒。”
毛初宁猛地抬头，见到了始终低头瑟缩的小宫女，暗暗握紧拳头。云翎回头看一眼面色稍变的毛初宁，笑了笑：“那我们去看看吧，德妃一起？”
酒香，无色无味的毒。
云翎收起银针，低声说：“不知德妃怎么看？”毛初宁摇摇头：“是上天要助殿下，臣妾只好如实相告。”
毛初宁吩咐人将毒酒收拾了，两人在内阁中，一时相对无言。良久，云翎静静地等着，毛初宁低念一声阿弥，才捏了捏檀香木佛珠串，柔声说：“是哥哥送来的，说是陛下赏给王大人的西域进贡的蟠呤美酒。”
“既是赏给王大人，怎么到德妃这儿来了？”
毛初宁抬眼，柔和道：“王大人送了哥哥两坛，哥哥知晓我的猫有个特别怪的毛病，爱喝酒。”
“你这不是猫吧……”云翎嘴角抽搐，毛初宁摇摇头：“不知是个什么物，先前也有人告诉臣妾不是猫，不过臣妾也只是养个小玩意儿，见它性子温和，也无心知晓究竟是不是猫。”
“哥哥便让人送了一坛给臣妾，然后殿下也知道了，我那猫便……”毛初宁神色中难掩低落，云翎点点头：“那德妃又何故要瞒我？德妃你该晓得，王兮仁王兮染会放过你们吗？”
“殿下看得透彻。”毛初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是我那哥哥看不透。”
“此话怎讲？”
“殿下知道，我哥哥身为黄门侍郎，向来不与朝堂中人结党，近来不知何故与王侍郎交好，殿下也知，臣妾实在不愿与王家多打交道，但哥哥似乎有难言之隐，臣妾心中不安。”
“德妃何故不安？”
“这……臣妾也不知，殿下要见一面哥哥吗？”毛初宁淡淡地问，云翎颔首：“有劳德妃麻烦王大人走一趟。”
“可以。不过臣妾有一问，还望殿下告知。”毛初宁忽然郑重起来，云翎道：“你说。”
“殿下如今在一条左右望不见岸的船上，船无舵手，船头所向，皆凭风的意思，殿下这艘船想抵达龙门，路上若触了礁怎么办？”
“德妃认为这船缺个舵手，云翎倒想问问，德妃可愿意助云翎一臂之力？”
毛初宁笑了，立起身，语气加重了些，似乎按捺着激动：“有一条欲跃龙门的鱼挡住了路，不知先将那大鱼赶了去。”
“云翎与德妃所见略同。”
两个腹黑相视一笑。
云翎说完了事正想走，德妃也不留他吃午饭，只是嘱咐了一句：“殿下，朝中泰半是王相的学生，我哥哥向来尊重老师，故此对王家怀十二分的客气，殿下也是王相的学生，不如去见见他。王相通情达理，定会理解殿下。”
“多谢德妃提醒了，云翎告辞。”
“不送。”
云翎在东宫又闲呆了一整天，秀蓉拿了鱼饲料递给他，云翎便在后院池塘里喂他的食人鱼，秀蓉百思不得其解：“殿下养这么凶的鱼做什么？”
云翎刚丢进去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锦鲤，那些不过小拇指长的食人鱼顷刻间蜂拥而至，将活生生的锦鲤分食而尽。看得秀蓉啧啧称奇，这些鱼长得丑就算了，还凶。
“你有没有听过，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东西。”
秀蓉一笑置之：“殿下可没这么凶。”
“不一定，”云翎又丢进去几条疯狂挣扎的黄鳝，低笑着说，“我可是会咬人的。”
第二天，云翎脸上的红肿褪去不少，他便收拾收拾，借着探访老师的名义去见了王栋。李羡继位前，夏朝三大顶梁柱之一，右相王栋。
老头子今年也六十了，在院里兴致勃勃地打太极，下人将云翎引到院前，云翎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老师身子骨健朗，看来是老骥伏枥。”
王栋打完一套，见是云翎，哈哈笑着捋捋胡子，上前想行礼，云翎忙扶住他：“该是学生给老师行礼才是。”王栋摆手：“原来是殿下，臣有失远迎啊。”
“老师近来都忙些什么？”云翎与王相一老一少并肩到别亭坐下，婢女送上蜜香甜糕和淡茶，王相拾起一块伸到云翎面前：“殿下吃一块？这甜糕是内人亲手做的，尝尝你师娘的手艺。”
云翎笑了笑，谦辞道：“老师也知晓我不爱吃甜。”王栋自顾自吃起来，嚼完一块才慢条斯理地说：“臣近来无琐事，只在家中练练拳，看看书，老啦，许多事也管不了。”
“老师何必自谦，您就是这朝堂的镇山石。”云翎低笑道，王栋忽然伸手拍拍云翎的脑袋：“东君，臣不做这镇山石，谁又做得来？东君年幼，周后托付江山于吾等，臣韬光养晦至今，只盼东君早日知理明事，看来现下也是时候了。”
朝野外的老百姓都唤云翎东君，意在亲切，云翎自己倒是不常听人这么叫自己。只晓得宫外言传，未见东君真绝色，休道柳圣不乱怀。他是不太喜欢拿皮囊说事，故此不甚在意。
“老师这一番韬光养晦，朝堂已变了天。”
王栋边捋胡子边笑：“东君有办法么？需知治理家国更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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