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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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子


      小太监知道李羡喜怒无常,但是杀身之祸来得如此突然,他只能撕破了嗓子边吼边求饶:“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啊!”

      夜空中回荡着一声又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李羡心烦意乱,在养心殿中坐到凌晨,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一个人,和他一般的年纪,相似的容貌,甚至是相近的血缘。

      那孩子身上也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李羡跌跌撞撞跑进东宫。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轻车熟路便进了寝宫。

      之所以东宫守卫不力,完全是李羡为一己便利,方便自己来去,暗中下的命令。他旁若无人在东宫中进出,以前不爱来,也不常来。

      可随着云翎越长越大,他和那个人越来越像,李羡只觉得愈加难以忍受,尤其是白天的早朝,云翎那么大胆,那是李羡第一次认识到,这么多年,他不仅没有磨平他的意志。

      反而使他的棱角更加尖锐,使他的羽翼愈渐丰满。

      他一身深不可测驾驭自如的内力,不再是那人那般病怏怏的苍白的笑,他是九黎族入世以来制作的最成功的药人,百毒不侵,他自小便以聪慧闻名,遇事藏锋保全自我,不像那个人一身桀骜,明知以卵击石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想他李羡,前半生是蹉跎,后半生是折磨。李羡想笑,愤怒却如潮水涌上心头。

      云翎睡着了,但是在做噩梦。李羡明白,他几乎每个晚上都受着这样的折磨,只要云翎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他还在这座宫殿里,他身体里的蛊虫就会不停地啮噬他。

      这是九黎族人和他交换秘密的条件,他们要控制云翎。

      活该,李羡当时这么想。但他和那个人那么像,像到李羡几乎不忍心,昏庸的帝王在小儿子身边坐下,看着太子的脸,心想,这是我的孩子吗,当然不是。

      张昀柔那女人,不过只拿他当作幌子,他折磨她羞辱她,想逼她说出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张昀柔却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是李羡。

      他们联手毁了我的灵儿,我自然要毁了这座江山,为他殉葬。

      李羡伸出手,慢慢地抚摸云翎的侧颊,从细长的峰眉到淡色的唇瓣,他小心拭去太子额角的冷汗,轻声哄他:“灵儿别怕,我在。”

      李羡几乎陷入迷狂,他看见灵儿睁开双眼,恍若初见,双眸在月光倒映下沉静如水。

      云翎睡得浅,一瞬间张开眼,瞧见李羡,还吓了一跳。他坐起身退到床角和李羡保持距离,惊魂未定间压低嗓音问:“父皇?有事?”

      这声父皇实打实地锤醒了李羡。李羡从幻梦中惊醒,怒不可遏:“别叫父皇!朕说过,你不是朕的儿子,贱种,滚过来。”

      云翎对李羡的畏惧真是天生的,他慢吞吞地挪到李羡身边,让对方一把按住肩膀压了下去,云翎惊道:“够了!”

      李羡抬手又想甩他一耳光,手举在半空,却看见他红着眼睛瞪住他。像那个人一样,愤怒有无奈。

      李羡气着气着就笑了,每每想起来,仍会痴迷。快二十年了,从醉生梦死到虽生犹死,他明白自己的母亲根本瞧不上自己,而自己的妻子怀着别人的孩子,至于他,更是蒙受着一生都卸不掉的耻辱。

      如今呢?如今他高高在上,稳坐皇位,而他爱的人、恨的人、他的敌人、他的朋友,他们都死了。

      只有面前这个孩子,日复一日地折磨他,使他想要却又不敢靠近。他想要云翎,轻而易举,然后呢,饮鸩止渴。

      以前也只是想想,但现在意识到他翅膀硬了,威胁感便如期而至。“灵儿,这么多年,我很想你。”李羡忽然慢条斯理地哄道:“我记得你说,我用半生相思拆了你的独木桥。”

      “那你可知道,你以血肉之躯阻了我的阳关道。”

      那年花前树下,风清气晓,你在枫亭奏琴和歌,引得鹊燕纷纷停驻,我远观聆听,末了才敢上前,问一声:“姑娘师从何人?”

      我愿与你结琴瑟之好,到头来只落得个弦断愁肠。

      灵儿,你想默然无闻安稳一生,我却逼你走上绝路,我想继承皇位千秋一统,你却让我无心人世,流落人间。我们谁也没有得到想要的,阴阳两隔,便是天意吗。

      “灵儿,我再不会伤害你,你过来,让我看着你。”李羡半是诱惑半是怀念。云翎面色惨白,可是李羡那一声声的翎儿,是在叫他吗?李羡真的是他亲爹吗,上一次如此温和地唤他,是多少年前了?

      便是那一次,让他暗下决心,此生不违背李羡的意愿,这一次,又要许下多少承诺。

      “爹……”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而李羡,能语气好点就够让他感动三四年了。儿子总是需要爸爸的,亲情仿佛一把看不见的红线,紧紧缚住心脏,无论有多么气愤恼怒,都不甘轻易解开那绳结。

      “唤我阿羡,”李羡自然地纠正他,“像以前那样。”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对话。

      云翎有点懵:“我是云翎啊。”

      “昀灵,我知道。”李羡说,伸出双手:“过来,李云翎,你乖乖的,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要你过来,不许反抗。”

      “可是父皇……”云翎欲言又止,李羡不耐烦地打断:“叫阿羡。”

      云翎:“……阿……爹”

      李羡怒了,捡起原本抱在怀里的酒坛,揭了封泥,醇厚的酒香从坛中喷涌而出,云翎愣然失措之际,李羡便把一坛酒全灌在他脸上,浇得云翎猝不及防。

      他想躲开,李羡却发了疯一般命令:“喝!”云翎只好闭上眼睛,任由李羡洒完一整坛酒,到底是谁疯了,云翎绝望地想,缴械般投降:“够了,阿羡。”

      李羡扑上去抱住他,云翎浑身湿漉漉的,被他紧梏在怀中,酒呛在鼻腔和嗓子眼里,他不停咳嗽,有气无力道:“我真是怕了你了。”

      “灵儿,当年我未曾照顾好你,如今朕决不会让任何人伤你。”李羡信誓旦旦地说,云翎仰头翻白眼:“阿羡,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我记得,张家向来闭户不出的大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张昀灵。”李羡昏头昏脑地答,忽然觉得抱着不够,埋首啃他的脖子,伸出舌头舔舐。

      云翎隐忍道:“我妹妹是张昀柔,对么?”

      “别提那女人。”李羡打断他,云翎呵呵一笑:“是,不提,阿羡。”

      李羡倾身正欲咬他双唇,一副色欲熏心的狰狞之态,这张脸,同一个表情,云翎都看腻了。李羡听见他问,正堵在他唇上的嘴稍松:“怎么了?”

      “你就是个垃圾。”

      说罢抬手照着对方完□□·露的后颈一记手刀。

      李羡的身体应声滑落。

      张昀灵,云翎推开昏迷的李羡,出了殿门,叫道:“秀蓉,过来收拾一下。”竟然没听过这个人,若她是母亲的姐妹,当年她和李羡又为什么没在一起?反而要他的娘活受罪。

      秀蓉从睡梦中惊醒,忙收拾好咚咚咚跑过来,一见到李羡,惊骇地张大嘴:“殿下,这——”

      “喝醉了,你把他弄到床上。”云翎厌恶道,秀蓉见他心情不好,少见地发了脾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是否要叫陛下的亲卫?”

      “不用,”云翎冷冷一笑,“家丑不可外扬。”秀蓉抿住下唇,小心翼翼把李羡安置好,出来时见到云翎去回廊上坐下了,就他一个人,烛火熄了一大半,连他的背影也有些瞧不清楚。

      秀蓉想了想,还是返身取了披肩,想拿到云翎身上让他裹着,哪知指尖刚触上他的肩膀,太子大叫着躲开:“别碰我!”秀蓉怔住了,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云翎惨白着一张脸,唇角发青,秀蓉不知他怎么浑身湿透,满室酒香氤氲,秀蓉在心底叹口气,去取了小火炉,搬到他脚边,点燃了让他暖暖。

      “殿下,换身干净衣裳吧。”秀蓉小心翼翼地说,云翎摇摇头:“没事,不用,陪我坐会儿吧。”秀蓉轻轻地嗯一声,在云翎身旁坐下。

      秀蓉想逗他开心,便没话找话道:“殿下,我近日听说了一件怪事儿。”云翎没说话,秀蓉仿佛自言自语,轻声说:“德妃您知道吗?养了一只猫,当儿子一般宠爱着,有好吃的都先给猫尝尝,说德妃喂了酒给那猫喝,猫立时便死了,您说奇不奇?”

      云翎淡淡地答:“酒里有毒吧。”

      “是吗?”秀蓉一愣:“我们都说是那猫喝醉了,谁那么大胆敢往德妃的酒中下毒。”

      云翎摇摇头:“德妃,黄门侍郎毛丛的妹妹毛初宁?”

      “恩,正是德妃,她向来深居宫中,吃斋念佛,德妃死了猫之后伤心了好一段时日。”

      “恩。”

      “还有,您认识邵邀月么?”

      “谁?”

      “陛下新封的婕妤,送了自己做的点心来,希望您尝尝。”

      “我与她无缘无故,送点心做什么?”

      “我看邵婕妤为人单纯,不涉世故,不像有其他目的。她送来时您不在宫中,我擅自替您收下了。”

      “你留着吃吧,我不要。”

      “可殿下,婕妤也是一片好心。”

      “我不喜欢吃甜的,尤其讨厌月饼,你知晓的,留着也没用,扔了又可惜,你拿去吃吧。”

      秀蓉欲言又止,半晌轻轻答应了。两人这一坐,便到了天亮。

      天际初绽时,云翎道:“找人告诉贵妃,陛下在东宫喝多了,让她来领人。”

      在李羡醒来前,云翎将秀蓉打发走了,让她回去睡觉。秀蓉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云翎又坐了一会儿,李羡醒来,只觉得头一阵痛,后颈更是酸麻肿胀。

      他扭扭脖子,叫道:“贱种!滚过来!”一大早上,就没有消停时候,云翎认命地叹口气,心情复杂地起身。

      李羡双目胀红,恶鬼般瞪著他,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将他撕碎。云翎心中发憷,镇定心神道:“父亲,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的,你既然醒了,回养心殿吧。”

      “朕的灵儿呢!”李羡不管不顾地吼道:“还给我!”

      “李羡,”云翎忍无可忍,怒道,“不要逼我说第二次,滚!”

      李羡大发雷霆,腾地扑上去,掐住了云翎的脖子:“贱种,你敢这么对朕说话?恩?我问你,灵儿呢?”

      云翎最后一点儿反抗的力气也被气没了,躺在地上,背贴着地毡,断断续续答:“哈,张……昀灵,她,死了,她的父亲,张潜竹丞相一家,让你,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他们都死了。”

      “那你呢?”李羡破口大骂:“你他妈又是谁?”

      “我……不知道。”云翎颓丧地笑笑:“我怎么知道。”

      李羡开始撕他衣服,只是没几下,王兮染便闯了进来,让亲卫推开李羡,抓起云翎,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耳光。云翎让她打歪了脑袋,低下头,神色莫名。

      王兮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翎的鼻子,怒不可遏:“我早就知道,啊?老的不正经,小的也不是东西。李云翎,你凭什么做太子,和亲爹乱·伦得来的?!”

      “李家迟早要毁在你们手上!”王兮染哆嗦道:“传出去让普天下看笑话么?皇帝,太子,你们真让我恶心!”

      亲卫默默地看好戏顺便制住李羡,云翎猝然抬头,双眸瞪大,瞠目欲裂,脸颊一侧还是红的,他冷笑着讥讽:“王兮染,李家毁不毁,你还不清楚么,你想要皇位,想做皇帝,想成为下一个周后。”

      “你杀忠臣、诬贤良,后廷凡有与你争宠者,活不过第二天。你这么能,怎么不怀个孩子呢?”云翎不客气地冷嘲,这一下戳着痛处了,这么多年,王兮染的肚子里不见一个龙种。

      普天下都知道,李羡只有一个孩子,李云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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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无血缘关系
    所以..............
    不要举报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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