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

　　“说，什么目的！”秦疏恶声逼问。云翎抬手制止，柔声朝吓得大气不敢出的方至说：“方大人，云翎恳求您如实相告。”

　　方至双手握成了拳头，看看他，又低下头，抹了把脸：“殿下如此温和，怎么做得了帝王？”谢景轩喝住他：“休得胡言乱语！”

　　云翎莞尔，什么也没说，只斟了一杯酒，方至颤抖着接下，嘴唇嗫嚅，眼睛里泛光：“殿下真像四十年前的周后。”

　　那时候周后还是善帝的宠妃，那会儿还是李夏的江山。

　　“云翎比不上皇祖母。”李云翎淡淡道，方至嗟然喟叹：“方某性命全在殿下手中，岂有再隐瞒之理？殿下，这玉佩是我在青云门中做客时，偶然听掌门提起，说有一对形似双龙首尾相扣的玉佩，是当年干将莫邪的定情物，双龙本是紧密嵌合的一对，殿下手中只是其中一半。”

　　他顿了顿，又道：“掌门说此玉价值不菲，历来为江湖名流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收入囊中，二十七年前，正好是祥元十五年，这对价值连城的玉销声匿迹，此后再未出现。”

　　“恰好臣弟方回当年手持玉佩为周后奔走号令，臣便确定龙玉是周后交予臣弟的，是故我立即便想到这玉佩在殿下身上。”方至摇头：“据说拥有玉佩，天下财富便源源不断，臣一时财迷了心窍……”

　　云翎与谢景轩对视一眼，谢景轩摇头，云翎拍了拍方至的肩膀：“多谢方监正，监正这么些年四方游历，妻儿还好吗？”

　　方至哀叹道：“战乱频频，家徒四壁，吾妻终日操劳，去年臣为避战祸，携家中亲眷自眉州渡三峡至襄阳，妻子不堪操劳，没了。”

　　“那其他人呢？”云翎面露哀伤，同他叹气，感叹百姓吃够了苦，四处流离。方至眼中含泪：“只余一子一女，与我老母亲现在襄阳，食不饱穿不暖。”

　　方至离开长安后，便借着在终南山学得皮毛，在庙旁摆了摊子给人算命，倒也积攒了不少，可惜他是有一分钱便花九分的人，结果不仅没有余裕，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战乱四起，债主跑得没影，方至跟着松了一口气，倒有些感谢这战祸了。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同云翎说的。

　　“景轩，叫账房拾些银契，交给方大人。”云翎看着方至说：“向令尊问安。”

　　方至当即跪下，以头抢地，眼泪纵横，按捺不住激动：“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云翎还有一事相求。”

　　“殿下请讲！”方至此刻只觉得云翎浑身闪耀着银契的光辉，疤痕密布的脸也可亲可敬了。

　　云翎的视线越过他，像是瞧到了什么，谢景轩忽然越过他，拱手恭敬道：“王爷。”

　　方至忍不住偷偷回头，来人衣着华贵，披着貂毛大氅，腰间一根束带，神情中全是不羁和轻蔑，鼻子里哼了声算是回应。

　　云翎微微躬身，稽首道：“锦王。”

　　是慕容锦。他一见云翎行礼，就忍不住想扶起他，总觉得被云翎行礼会折寿。不过想到云翎下午寄他的信上的内容，又憋住了，冷冷地说：“闲散侯爷好雅兴。”

　　视线冷冰冰地扫过跪在地上的方至，问他：“你是谁？”

　　方至立刻调转身子，俯首道：“小人见过王爷。”

　　他眼角的视线默默注意着身旁云翎的动静，对方似乎有些畏惧，僵住身体，片刻后云翎恭敬地答：“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得知云翎被俘，特意前来探望。”

　　方至动了动，心想，看来小太子是不想让对方得知他便是方至。倒也是，毕竟自己知晓这么多的秘密。

　　方至有些不屑。

　　慕容锦装严肃装得很难受，一把按住云翎的手腕，谢景轩忽然抬头怒视他，眼神里满是警告。

　　慕容锦乐得气一气谢景轩，反手将云翎拉入怀中，面色凶恶，语气更凶恶：“闲散侯爷，既是俘虏，便要有俘虏的自觉，没有经过陛下的允许，你胆敢见其他的人？”

　　说罢一咬牙，又装作很愤怒地扔了他的手腕，冷冷地笑了一声。云翎低下头，畏惧一般应道：“云翎知错。不知襄王此时造访，有什么吩咐？”

　　“陛下近来在寻方至，若找到了，他便是我圣武的国师。而谢将军与前朝关系密切，对方至一事应当更为了解。本王特地来知会。”慕容锦斜眼望向谢景轩：“谢将军知道了？”

　　“臣遵命。”谢景轩不咸不淡地答。

　　慕容锦瞥一眼方至，勾起唇角，漠然道：“那本王便告辞了。不过此人，”他一指方至：“本王要带回去审问，以确定他是否有不臣之心。毕竟闲散侯爷，身份可尊贵着，万一是什么小人，本王也好先替侯爷除去一个祸患。”

　　“王爷！”云翎急了，上前一步想阻拦，慕容锦身后的侍卫已粗暴地推开他，一人一只手挟持住方至，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

　　方至努力地扭动脖子，回头望去，云翎满脸急切又无可奈何地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出了谢府，云翎才松下一口气，希望骗过方至。谢景轩脸色十分难看，云翎戳了戳他胸口：“喂，你怎么了？”

　　谢景轩忽然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抱紧了，一手揽着腰肢，一手扶住后脑勺，吓得云翎大气也不敢出。

　　扁素凡知晓谢景轩对云翎在意过甚，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秦疏，眸中意味难明。谢景轩低声埋怨：“他抱你了。”

　　“……”云翎让谢景轩偶尔流露的孩子心性逗笑了，拍拍他的后背：“慕容锦也是按计划行事。”

　　谢景轩松开他，拉了板凳在旁边坐下，不再搭理云翎。扁素凡笑眯眯的不说话，秦疏看一眼笑不露齿的扁大夫，又瞧瞧扶额无奈的云翎，翻一个白眼，决定安静如鸡。

　　“殿下既然用计让方至以为你将他交给慕容锦是出于无奈，他会信吗？”扁素凡问，云翎摇了摇头：“这我如何知道，只有看方至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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