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

　　“殿下如何打算？”

　　“等方至主动找我。”云翎斜勾唇角：“照方大人那性子，这两天之内，估计要有些动静。”

　　结果不等两天过去，翌日傍晚，侍卫照云翎吩咐，刻意端着一篮子山珍海味在方至面前摇晃，就不让他吃，眼馋得方至登时踢门大叫：“我要见殿下！让我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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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至愿享荣华富贵，时时刻刻做梦都想回到善帝治下的长安，”云翎道，“但他明知慕容肆下重金寻他，若主动出山，金钱名利唾手可得。”

　　“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先来寻我，”云翎举起一根手指，面容严肃，“为了什么？”

　　谢景轩忖度着说：“殿下是大夏正统，他不愿投靠蛮人？”

　　“这是一方面，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更为重要的是……”云翎盯住餐桌上青绿的炒青菜，陷入沉思，坐在两人对面的扁素凡笑眯眯地接他的话：“为了周后留下的玉佩。”

　　“对，”云翎赞赏道，“他先来寻我，却在三更半夜偷偷到我房中摸索玉佩，甚至不惜下十日绝以避免我察觉，可见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否为李氏后人。”

　　“这块玉佩一定藏着什么，”扁素凡凝眉，“甚至比慕容肆给他的诱惑更大。”

　　“所以我要景轩去查这玉佩来源。”云翎点点头：“接下来，还是看方至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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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方至让侍卫扔进门里，他背靠门框立住脚，在场四人，他只认识谢景轩和扁素凡，还有那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其中有个人，从未见过，满脸狰狞丑陋的疤痕，恶心煞人，只是身段极好，双腿修长地伸着，十指若青葱，自下巴至脖颈到衣领深处，拉出一道优美的痕迹。

　　方至一时慌了神：“殿下呢，我要见殿下！”

　　“方监正，”那面若恶鬼的毁容者打断他，“不过一副皮囊而已，监正这是不认得云翎了？”说罢从身后递出龙首玉佩。

　　“殿下！”普通跪倒在地，趴在云翎大腿边，不可置信地哭道：“殿下何故如此！这脸——”怎么上次见他还是黄黑小儿，眼下却丑不可睹。

　　“我在慕容手下毁了容。”云翎看一眼谢景轩，对方低下头咳了半声。方至怔怔地，忘了言语。

　　扁素凡对随侍一旁的秦疏道：“秦疏，此人便是怀揣你青云门禁物的方至方监正。”

　　方至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循着话音望去，秦疏脸色黑沉沉的，怀中抱剑，视线如虎狼，似乎下一秒便能扑上来将他撕碎。哪里是中毒的样子，根本一丝迹象也无。

　　最后一张牌，没了。

　　方至颓然：“殿下是天命之人，方至服了。”

　　“方监正莫要折煞云翎，起来，请坐吧。”云翎将碗筷递到他面前，招呼秦疏：“秦疏，你也坐下。”

　　方至颤巍巍地坐上四脚圆凳，哆嗦着嘴唇，目光始终追随着神态自若的云翎。云翎挥袖说：“方监正饿了吧，不必客气，请用。”

　　方至紧张得不敢动弹，看看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瞅了瞅云翎。云翎嗤笑一声，先夹一筷子面前的八宝桂香鸡，自己吃了，然后说：“无毒，方监正这下可放心了？”

　　方至抓起筷子，饿狼扑食般，连吞带咽，在场的另外四人皆看着他吃，也不动筷子。方至吃到半饱，才讪讪地放下碗，说：“殿下不吃么？”

　　“用过了，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云翎移开视线，不再盯着他，淡淡地说：“方大人若是吃饱了，我们再谈些正事如何？”

　　“殿下请讲。”方至认命地抱拳，云翎笑了笑：“监正不必紧张。云翎是想问问，那日在大街上，监正是如何认出作了伪装的云翎？”

　　方至稍顿，沉思片刻，才摇摇头：“说来殿下可能不信，是阿回算得。”

　　云翎、谢景轩、扁素凡、秦疏：“……”

　　根本一点儿都完全不相信。

　　云翎僵硬地笑了笑，觉得这话似乎接不下去，秦疏拍案而起：“放老实点！”方至却凝重了，叹着气道：“秦少侠，我再如何荒唐，亦知晓为死者讳。何况那是我亲弟弟啊！”

　　说得好有道理……

　　云翎仰面朝天，眼珠转动几下，慢悠悠地说：“既如此，令弟如何算得？”方至重重叹气：“我想殿下是不信。也对，谁能信呢，阿回再神通，又如何能算得不差分毫？何况是二十年后。”

　　“传说方大人有一双天眼，可观上下三百年。”扁素凡折扇轻晃，笑眯眯地说。

　　方至颔首：“确实如此。阿回说，他在当年天明帝封后时便知晓自己大限之日。”

　　云翎：“可谓神乎其神了。”

　　方至抬眼，郑重道：“确实如此。否则臣也不会在初入庙堂的半年内便站稳脚跟，家师袁天罡曾说方回是星君转世。阿回留给我一封遗信，信中是讲明新月日于酒肆前，遇贵人。”

　　“臣斗胆猜测贵人正是殿下，不瞒您说，那日经过酒肆前，衣着整齐、风貌不凡、后面还跟着轿子的，便只有殿下和扁大夫。而臣又是认识扁大夫的，所以斗胆一试。”

　　这乱世里，除了新朝的达官贵人，城中还是流民居多，云翎那日走过的地方，正是长安城里较贫困的一段，方至非得这么说，倒是能圆上。

　　不过，“监正如何认识扁大夫？”云翎望向扁素凡，对方也是一脸疑惑。

　　“我去过青云门，与扁大夫有一面之缘，扁大夫医术高超，门中皆奉若上宾，故此知晓。”方至顿了顿：“药也是那时拿的。”

　　“何时？”扁素凡问，方至说：“去年十一月底。”

　　便是夏朝灭亡那段时间。

　　云翎脸色泛白，扁素凡眉头紧皱：“我在门中看一病人，是那个时候。”

　　“十日绝，谁给你的？”秦疏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剑按在桌沿，方至抖了一抖，连忙答：“是门中一位弟子，我也不认识，只让我保管，后来在下未曾再见过他。第二日，门中说头天晚上闹了贼，在下便料想与那小弟子有关，唯恐祸及己身，便匆匆下山了。”

　　有头有尾，自圆其说。云翎眯起双眼，盯着方至瞧了一会儿。方至真是老了，满头散乱的灰发，胡须犹如枯草，双眼浑浊，脸上皱纹遍生。

　　秦疏粗黑的双眉拧成了麻花：“的确有贼人入我门中，我当时受将军召唤，未及细查，便仓促下山。”

　　“监正何故想要我身上的玉佩？”云翎将玉佩放在桌上，烛火下翠玉发着绿油油的光，方至瞪圆了双眼，眼珠子几乎掉出眼眶，良久，才说：“是想确认周后当年托付江山之人是否为殿下。”

　　“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方大人。”谢景轩沉声道：“你下十日绝时，考虑过殿下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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