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

　　下属正抓着独孤珣，要将他五花大绑，慕容锦看得出他是可以反抗的，但是独孤珣一动不动，根本不还手，任由慕容璃的下属将他绑成了粽子。临被抬走时，独孤珣艰难地仰头，对慕容锦说：“大舅子，大哥，亲哥，我求你件事儿。”

　　慕容锦没说话。下属十分通情达理地抬起他，但是没动，就等他说完，似乎习惯了将独孤珣这么抬走。

　　独孤珣仰面，望着天空，听得出话语里莫名的几分伤感，他低声说：“小璃活得很痛苦，在北狄那会儿，他挺想你的，也是他跪下来求汗王饶你一命。大舅子，你看在弟夫的份上，你就哄着他，也别跟他较劲儿。”

　　“他那人爱钻牛角尖，你可别由着他钻。”独孤珣说：“他能把自个儿钻进死胡同。大舅子欸，亲舅子，你千万待小璃好点儿！”

　　他们把独孤珣四条腿绑在竹杠上，让他面朝上，然后抬猪似的抬走了。

　　远远的只听他喊：“大舅子，老婆，我独孤珣还会回来的！！！！！”

　　慕容锦：“……”蛇精啊，满大街都听见了，我和小璃不要面子的？？？

　　那晚慕容锦就坐前厅，一杯热茶放在手边，他等了慕容璃一晚上，一整晚他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慕容璃到底为什么要进宫见宇文睿，难道说他们两真的……慕容锦原本平静的脸上现出一丝裂缝，随即整个崩裂开来。

　　慕容璃的亲哥哥想哭，又深深地觉得无力，浸透四肢百骸的无力。

　　至于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大约也只有慕容璃和宇文睿知晓了。

　　那天晚上，慕容璃进了宫，宇文睿亲自迎接他，带他逛了一圈瑶池和御花园，又问慕容璃这皇帝应该住哪儿，慕容璃随手一指甘露殿：“就那儿吧。”不过因为甘露殿离他们最近，宇文睿古板着脸：“这宫殿修得好。”

　　慕容璃恭敬道：“王不是想迁都么？”宇文睿摇头：“根基未稳，谈何迁都？”慕容璃说：“我看幽州不错，就是地方偏了些。”宇文睿与他并肩进了甘露殿，胡桃立即安排人收拾出坐榻。

　　“没有大漠风沙，不如草原广阔，这中原不过如此。”宇文睿让慕容璃坐他对面，胡桃端了两盏随行的厨子做的酥油茶，宇文睿要了一根大葱加酱饼和烤鸭，混在一起咬了一大口咀嚼，囫囵道：“长安这地儿没啥生气，窄得很。”

　　慕容璃但笑不语，宇文睿把自己手里的大葱掰了两截，没吃过的那截给慕容璃：“吃，别光看着。”慕容璃纠结了：“王，我真不喜欢吃葱。”宇文睿嘿一声，威胁似的命令：“你吃不吃？”

　　“咋你们就全嫌弃我吃葱呢？”宇文睿不乐意了：“多吃葱，身体健康。”慕容璃欸了一声，默默抓起切成块的烤鸭肉，沾了甜酱喂进嘴巴里，还是觉着这葱味道太冲。

　　宇文睿瞧他眉头拧成了八字，拍桌大笑：“慕容将军用兵如神，竟对付不了区区的一根葱。”慕容璃笑了笑：“不习惯。”

　　宇文睿叹口气：“你打小就不习惯漠北的生活，如今距离南蛮总算没那么远。小璃，你老实跟我说，你想回去吗？”慕容璃沉默，神色黯淡下去。宇文睿挑眉：“怎么，有难言之隐？”

　　慕容璃摇头，忽然撩起衣摆，跪在宇文睿面前郑重道：“汗王待慕容璃如生父，小璃愿侍奉王一辈子。”宇文睿叹气：“小璃啊，你都十八啦，我也不能把你绑在身边，再说你哥哥不是也找着了么？”

　　“说实话，本王是不愿放你这么一个小诸葛亮离开，但是小璃做将军这么些年，你的累本王也看在眼里。”宇文睿忧心道：“我担心你。”

　　慕容璃低头，咬了咬下唇：“小璃四岁离开南蛮，随车马至北狄，打那以后北狄就是小璃的家。”宇文睿不吃鸭了，剩下的大葱放进了盘子里，看着眼前的孩子长这么大个儿，记忆里他十岁的模样倒有些记不清了。

　　慕容璃十岁以娈童的身份进王室，聪颖过平常孩童，宇文睿得知他身世，生出几分怜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培养，慕容璃果然不负厚望，虽然武功平平，但行兵打仗颇为在行。

　　宇文睿那会儿觉着，这孩子再培养几载，是与大夏一战成名的战神谢景轩不相上下的。

　　宇文睿养着养着，竟对他生出真正的父子情，说来也怪，说他淑好男风，可是接触这孩子的时候，压根没想到那回事儿，他和慕容璃关系亲近，引得旁人猜测流言蜚语不止，但慕容璃从未解释过。

　　宇文睿就由他们去了，他对慕容璃极为纵容，连自己的几个儿子女儿都抱怨亲爹待亲生的，还不如待一个异族的落魄王子好。

　　慕容璃感念宇文睿恩德，常伴汗王身侧服侍他起居饮食，一些该下人做的事他也包了。宇文睿怜惜他劳累，慕容璃不以为然。

　　“小璃懂事。”宇文睿欣慰道：“若你是我亲生的孩子该多好。”慕容璃抹抹眼睛，真诚地说：“小璃视汗王如生父。”

　　宇文睿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小璃不能永远呆在汗王身边侍奉膝下。汗王更希望小璃能寻得一白首不相离的真心人安度此生。这乱世到处都不太平，上战场危险，所以汗王不希望小璃学武，你要当将军，我也让你当过了，何不就此放下，做个闲云野鹤的文人？”

　　慕容璃知晓宇文睿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八年来两人待在一块儿的时日少说也有五六年。他从宇文睿身上学到许多，因着宇文睿的宠爱，王室里其他人虽看他不顺眼，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就连王子公主都对他礼让三分。

　　慕容璃第一次听说他们背地里叫自己卖屁股的，那会儿还会生气，但不是为以色侍君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们话里若有似无的对宇文睿的不敬。

　　或许真要让慕容璃脱了衣服躺床上，他不会不愿意，相反，他可能会很乐意这样报答宇文睿。只要对方需要他。

　　但是宇文睿不需要，当汗王有欲求时，他会让他去找别的哥儿，然后把他赶得远远的。宇文睿说，我不能带坏你。慕容璃就在门口等，有点像偷听，偷听那些比女人还娇媚的男人发出灼热的湿透的喘息。

　　慕容璃很紧张，但是紧张之余会想象，想象如果那个人是自己。这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发生的事，宇文睿听胡桃说慕容璃在门外偷听，第二天就命令侍卫把他赶远点。慕容璃只好失魂落魄回了自己的帐篷。

　　此后宇文睿刻意避开他，后来直接遂了他的心意，不理会众臣竭力反对，让他受封做将军领北狄精锐骑兵。慕容璃果然不负厚望。

　　“我不走。”慕容璃跪坐在地，两手握拳撑在膝盖上，埋着脑袋哽咽：“我不走，汗王莫要敢小璃走。”宇文睿心念稍动，他终于把十岁的孩子养这么大了，他招招手：“小璃，你过来。”

　　慕容璃起身走到宇文睿面前，或许是夜太寂静，或者是甘露殿的华丽让人有几分熏熏然。宇文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慕容璃呆呆地坐了下去，宇文睿的大掌轻抚他的侧颊，他一只巴掌似乎就能将这孩子的脸完全遮住，宇文睿的大拇指揩拭他眼角，笑着说：“我不赶你走。”

　　慕容璃闭上了眼睛，宇文睿稍稍探身，不偏不倚地吻中他的薄唇。这八年来，宇文睿第一次这样触碰他养大的孩子，有点偷尝禁果的兴奋，理智告诉他，应当就此停下。

　　可是慕容璃启开牙关，他大着胆子反抱住宇文睿比他大得多的身躯，主动伸出舌头与他纠缠。

　　宇文睿小腹一阵燥热，说不喜欢这孩子是假的，但更想保护他，这么多年，他克制自己，认为这样是为他好。但说到底，这些疏远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从未问过慕容璃的意思。

　　慕容璃的吻十分生涩，宇文睿坐着没动，慕容璃就着主动亲吻他姿势，慌忙去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一半，宇文睿按下他的手，叹息：“小璃，咱们聊聊天儿。”

　　慕容璃几乎是要急出了泪：“汗王，您说到底是嫌我。”

　　宇文睿替他整理衣服，拍拍他的脑袋，一脸慈祥的老父亲微笑：“小璃还小，等你再大点儿。”等你明白自己的真实心意也不迟，那时候希望他不会太老，尚有余力陪伴他。

　　至少现在他不能真毁了这孩子的名声。

　　宇文睿心想，传谣言的人终究是不懂，他若真的抱了慕容璃，他们连一个屁都传不出去便会入土为安，反而因为是假的，他纵容他们传，就好像真的拥有了慕容璃一样。

　　太在乎，反而就小心谨慎了。宇文睿将他的双手包进怀里，笑眯眯地说：“这几天你都不愿见我，若非我用弹劾你的折子要挟你，你今儿铁定又不来。”

　　慕容璃瘪瘪嘴，宇文睿粗糙的大手掌拍拍他侧颊：“就因为我说了你一句下面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慕容璃争辩道：“我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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